孽为劫

　　“你们该离开了。”

　　在缔夕山待了一段时间，长渊自沈慕苏醒后，每日让她在天池浸泡数个时辰，肉眼可见，沈慕周身灵力得到了提升。

　　沈慕换好衣服，长渊就带着泠辞和紫琅来到了她的院子。

　　“阿慕的元神是已经没有问题了吗？”

　　即墨则的语气都变得轻快不少，满是期待。

　　可惜，长渊只是摇了摇头。他的目光落在了沈慕腰间，连昭送的玉佩上。长渊抬手，玉佩落在他的掌心。

　　只见长渊另一只手上出现了一枚小小的珠子，珍珠般大小，整体泛着柔润的光泽，似乎没什么特别。

　　长渊用法术将珠子融进了玉佩之中。玉佩的色泽变得更加透亮，而后回到了沈慕腰间。

　　“你的元神，我已经无能为力。”长渊背过手，眸中若有若无地，仿佛也想要一个答案，“连昭让你们来寻我，是因为天池之水确实可以修复元神。可是如今你体内的元神并非当初撕裂的原灵，想要融合，仅凭天池之水做不到。”

　　“什么叫，并非原灵？”

　　不仅沈慕不明白，在场之人皆是云里雾里。

　　长渊手指一点，沈慕的手臂不自觉抬起，发出微弱的白光，原来是当初她下山前，绰许替秋陌送来的灵器。

　　“这一路上，你没少动用灵力。你有没有想过，神器虽然强大，却也依托于主人力量。你元神不稳，纵使斩霜仍可调用落华之力，也不是剑气就足以弥补的。”

　　长渊屈指轻轻一弹，沈慕腕间的镯子泛起细碎的光，星星点点进入了沈慕的身体。

　　“若是没有这只镯子，你坚持不到这里。”长渊一甩手，不远处的天池水开始搅动，慢慢腾升，卷起一道溪流，注入手镯之中。

　　“我能做的只有这些了。”

　　沈慕感觉到自己周身涌上一股温热，流经身体脉络。

　　“原本，我是将天池精华提取出来，凝练成这颗珠子，用以调和你的经脉，也方便你们去寻找能够助你修复元神的灵物。如今……”

　　长渊顿了一下:“这镯子我不知来历，但它可作为修复你元神的灵物之一。”

　　依长渊所说，沈慕只需要再找到一样东西，便可以进行元神融合。秋陌送给沈慕的镯子，其灵力有限，他以天池之水净化之后，便可以压制住她的灵力暴走。

　　“可是上神，有了灵物之后呢？”即墨则追问，“要如何用呢？”

　　“回凌山。”长渊看着沈慕，“神界已封，若是这世间，还有一个地方能够承受得住你的力量，只有凌山。”

　　“沈慕，”这是长渊第一次叫这个名字，“凌山能够帮你找回自己，能够让你明白如今这一切究竟是为了什么。也只有你，找得到凌山。”

　　凌山，众人已经听说过多次，可去哪找，根本就是大海捞针。

　　不过眼下最关键的是先找到长渊所说的灵物，凌山可以先放一放。

　　“多谢上神指点。”

　　几人都是行动派，有了下一步计划，隔日便动身了。

　　长渊亲自将他们送出缔夕山，撤下结界后，独自站在天池前发呆。
　　，
　　“拦不住你，能帮上你也是好的。”

　　“那我们现在去哪？”刚离开极北之地，紫琅还有些不习惯。

　　“我想先去妖界一趟。”沈慕收起令牌，“符韵离开太久了，只最初的时候发过两条传音，这些日子在极北之地，不知是不是因为结界阻碍，再没收到过她的消息。”

　　“也好。”即墨则附和，“妖族在人间暴动，虽然已经告知妖帝，也总要得出一个结论，不能这么不明不白结束。”

　　“阿慕说什么你不说好啊？”泠辞看着即墨则同沈慕相握的手，揶揄了一句，才回归正题，“我们去哪找去妖界的通道啊？”

　　沈慕也为此事烦心，他们如今是半点线索也没有，人间这么大，难不成真的要去硬穿封禁？

　　众人愁眉苦脸之时，一个意想不到的人突然出现。

　　“千渊！”

　　沈慕惊呼一声，还没来得及说什么，就被抓住了手臂。

　　千渊二话不说，连同其余三人直接带走。

　　“所以，妖兽发狂，不仅是因为被人为注入了魔气，还是因为被囚禁虐待？”

　　人间帝都，极致的繁华之地。大街小巷都是欢声笑语，人来人往，看不出半点异样。

　　沈慕等人被千渊带到皇城，此刻就站在城墙之上，看着底下的安宁和乐。

　　“老皇帝自三年前开始，大肆捕捉修为不深的小妖，专门修筑了一座宫殿，用于囚禁。素日以观赏妖兽斗殴为乐。美其名曰，为民除害。”

　　千渊的语气带着些许不屑，毫不掩饰眸中闪过的怒意:“为民除害……冠冕堂皇。”

　　身为妖帝，千渊自然对这种事深恶痛绝。

　　“那为何带我们来这？”泠辞看着千渊，属实不太理解他。

　　按理来说，此事是那个老皇帝的锅，虐杀生灵，千渊想要处置，莫说人间，就是仙界也没有立场过多干涉。而以千渊的实力，想要神不知鬼不觉料理干净，一点都不难。

　　千渊淡淡瞥了泠辞一眼，那双红宝石般的眸子竟有几分不易察觉的回避:“我若出手，老皇帝必死无疑。他也不过是被魔气附身，失去了自我的受害者。”

　　千渊曾答应过那个人，在她归来前，绝不轻易由着自己的性子胡来。

　　“人间皇帝有真气护体，什么魔气能附在他身上？”

　　话说一半，即墨则就隐隐有了答案，几个人目光交汇，不想去想那个最坏的答案。

　　“避讳什么。”千渊不看也知道他们在想什么，索性点破，“一万年了，再强悍的封印也会削弱。斩霜能调动的力量也越来越少，厄玄想钻空子，一点都不难。”

　　“那风衍宗岂不是很危险？”紫琅心急。

　　若是平日，千渊定然不会这么有耐心，挨个解答他们的问题，可今日，许是难得的好心情吧。

　　“剑灵已生，同故主血脉相连，自然能够多撑些时日。”

　　不过，也仅仅是多撑些日子而已。后面这句话千渊没说，但是谁都不是傻子，自然听得出来。

　　“那我们能做什么？”沈慕问。

　　“老皇帝早该寿终正寝了，是厄玄魔气附身，侵占了他的意识，才让他活到现在。”千渊语气淡淡的，“我出手，会影响人间气运。”

　　“你让我们去杀老皇帝……不，厄玄？”泠辞惊诧。

　　“不是你。”千渊像看傻子一样看泠辞，“你一个仙界太子，多长点自知之明。”

　　泠辞被噎住，不死心:“那也不能让他们动手吧？”

　　“等到了合适的时机，我会通知你们的。”千渊挥手，他们面前顷刻出现一个画面，是一个牢房的场景，里面正关着一个少年，“要动手的人，是他。”

　　是夜，沈慕也不知为何睡不着，想着四处走走，不知不觉就走到了城墙上。

　　那道红色的身影与白日不同，虽然看起来一如既往，可沈慕总觉得，多了些沧桑的意味。

　　“大半夜不睡觉，跑来城墙上赏月吗？”

　　沈慕还没靠近，千渊出声。她刚离开客栈，千渊就已经知道了。

　　“符韵她……”

　　白日里商量正经事，沈慕没找到机会问，如今难得见到千渊，第一件事还是关心符韵。

　　“她没事。那小丫头被我留在妖界了。现在，还不是她乱跑的时候。”

　　随着沈慕走近，千渊转身，二人对上视线的瞬间，他轻笑一声。

　　千渊生得俊美，妖冶中又带有几分攻击性，可现在，那双平时不把任何人任何事放在眼里的眸子，竟有几分深邃。

　　“你就不好奇，我为什么千里迢迢跑去缔夕山守着，只为把你带到这里吗？”

　　沈慕点了点头，如实回答:“好奇肯定是有的，可我觉得我同妖帝吗交情并没到让你对我知无不言的程度。”

　　“是吗？”千渊突然靠近，两个人的距离一下子缩短，沈慕能更清楚地看到他眼中的情绪，“那你以为，你与我的交情，是何种程度？”

　　沈慕下意识后退两步:“我与妖帝不过几面之缘，谈何交情。”

　　“几面之缘啊……”

　　千渊重复了一下这几个字，也不说话，只是含笑看着沈慕。

　　果不其然，过了一会，沈慕败下阵来。决定听从内心，发问:“那你为什么什么都知道啊？”

　　千渊突然笑了。

　　沈慕不明所以。

　　为什么什么都知道？其实千渊的笑，不过是想起了曾经的自己。

　　刚化生的千渊尚且虚弱，妖界又是崇尚实力的地方，难免会受欺负。

　　那个时候，千渊也曾经问过，你为什么什么都知道。

　　那个人怎么回答的来着？

　　少女笑意吟吟地替他整理好衣服，用法术治疗了他身上的伤，说:“因为我厉害呀！”

　　沈慕听了这个答案，颇有些无语。

　　看着沈慕离开的背影，千渊收回视线，又看向月亮。

　　他当初真的信了。

　　其实他并不是什么都知道，是有人告诉过他，只不过那个人自己什么都不记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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