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假面
卓妍双眼冒光的看向砚霜,让她们去偷听?
砚霜察觉到视线,不自在的轻扭了下手腕,殿下怎么不接着问了,难道她又惹殿下不高兴了吗?殿下就这么盯着她快有一盏茶的时间了……
不行不行,卓妍赶紧否定了这个方案,在这个节骨眼上打探朝堂之事,这不是伸着脖子把脑袋往一些人手里送吗,他们这两天正愁怎么把她拉下来呢,天天揪着“先斩后奏”这条不放。
况且,萧卓逸并没有事先告诉她会派周琰与她一道,想必……
卓妍沿着小几上的纹路画着圈,这萧卓逸也是防着她的。
“殿下……可有什么吩咐吗?”声音细若蚊吟,带着几分迟疑。
砚霜悄悄抬眼,见人没反应,又赶紧低下。
殿下怎么还这样直直地盯着她……
随即她皱起眉,看向角落。
这挽月真是太粗心了,如今天热,怎么不给殿下多开些窗子,这屋里也太闷了,闷的她都面热,可想殿下定是受不住的。
此时正在小厨房快乐研制今夏新口味冰酪的挽月,还不知她即将要迎来的“噩耗”。
“砚霜,砚霜,你来,”卓妍朝面前还在发呆的女子招手,拍拍身侧,“无碍,你坐这吧。”
“奴婢,奴婢站着就好……”
“坐下!”
“是。”
卓妍拉过砚霜略显僵硬的身子,在她耳边轻声耳语。
当然要坐过来才好说悄悄话啊,况且她刚刚想事情一时间有点投入,白让她站了这么久,这点她还是有些不好意思的。
“你找几个信得过的人,去其他宫多走动走动,打听打听这个周员外郎,了解点他生活中的轶事即可,其他的莫要主动问,你可知晓?”
砚霜一脸严肃的应下,卓妍瞥见她表情,没忍住,噗地笑出声来:
“砚霜,你这副模样,不知道的还以为我跟你说了什么国之大计呢?”就她这点小九九,估计在人家那些官员眼里,也就是个小孩过家家的程度。
“殿下对砚霜交代的事,都是天大的事,奴婢都会尽力做好的。”
卓妍对上她澄澈黑瞳中的倒影,笑意定在脸上,一时失语。
芸芸众生无不渴望真心,但真当一颗赤诚之心毫无保留的袒露在面前时,总会让人不知所措,它会像一面镜子,同样毫不保留的照出对面人的模样。
卓妍她看到了,自己那虚伪的假面。
她不知道古代的奴婢和主子该如何相处才是正常的,奴婢这个词在她看来是糟粕,是迫不得已,是历史课上讲的古代阶级制度的缩影,而砚霜对于她来说,更像是个游戏开局自带的助手,她每日入睡前不止一次的庆幸身边有她,她的好用、她的忠诚、她的奴性……
是,这想法很可恶,但她真的只把她当作工具,一个需要偶尔维系感情的工具。
这样想想,她好像和这些古代的权贵们没什么区别,和学校里那些她曾经厌恶至极的富家子弟们也没什么区别。
她早就在终日的压制与围剿声中,变得不成样子了。
“砚霜,”原本柔媚的声音带上些哑意,“你是如何进宫的呢?说予我听听罢。”
“奴?”回来复命的砚霜瞪大眼眸,似是不肯相信自己的耳朵,面上带着几分无措的赧然,“奴婢,儿时没什么特别的趣事,殿下听着会无聊的。”
卓妍摇着头,金钗上栩栩如生的凤翼随风震动,嗡嗡作响,挡住砚霜急忙伸过来的双手,流入青玉盏的茶汤色泽润白,香气清冽,似梦中的幼时冬日。
“今日这茶,可是砚霜沏的?”
“回殿下,正是,奴婢选的是今新送来的冷松雪,可……”
“果然,我今日一尝便知是砚霜的手艺,很好喝的,你快尝尝看。”
砚霜忙屈膝接过,双手捧着茶盏:“谢殿下恩典……”
砚霜觉得应该再说些什么,可又不知道该怎么接,心里直着急,想着要是她有青涟那张巧嘴就好了,定能让殿下高兴。
“好了,不必如此拘谨,这寝殿左右不过你我二人,只是闲谈几句罢了,”说着,她凑到砚霜面前,语气变得可怜兮兮的,“本宫幼时便无甚密友,长大后……更是,砚霜你就陪我说说话嘛,你声音很好听的,嗯?”
忽闪忽闪的大眼睛对着她,砚霜说不出拒绝的话。
“奴……”
“等等,”卓妍抬手打住,“我可都说了只是闲谈,现在就咱们俩,砚霜你就别奴啊奴的,你直接说‘我’。”
“可……”
“嗯?”卓妍尾音拖的长长的,又凑到她面前,瞪着大眼睛瞧她。
砚霜身子后仰,慌忙躲闪着:“奴婢遵命。”
卓妍被她的拗劲噎得不轻,一把抓过她胳膊,把她拉到身边,盯着她,大有种她不开口就不松手的架势。
“殿下,您……”
“我知道了,”卓妍看见她欲言又止的憋屈样,以为是她说习惯了,改不了口,“来,跟我一起说,”卓妍拉过她手,“我,说我。”
卓妍一遍一遍的重复着,仿佛说了就能改变什么似的。
砚霜最近总觉得殿下似乎有些割裂,她有时会像孩童稚子版纠结一些无关紧要的事,就比如现在,执拗的要教她说个“我”字,奴不过就一个谦称,殿下今怎得这般抵触?可有时又有些让人参不透的,如同这次殿下为何一定要趟进济川这滩浑水中,她越来越看不清殿下到底想要什么。
“奴,我,我想说……殿下在外这样说,不妥。”
“奴自知僭越,还请殿下恕罪!”
还没等卓妍问出为什么,砚霜便又跪下不起。
头顶传来一声轻笑,可砚霜却没敢抬头。
卓妍定定凝着砚霜头顶的金钗冷静下来,嘲笑自己刚才的天真。
从她第一天起来到这,便觉得这里的人们互相之间都隔着道无形的屏障,每个人都在自己的轨迹上走着,恪守本分这本没有错,可这过分清晰的界限让她心里发毛,让她感觉心里像堵了坨棉花,无处宣泄。
她不知道该进多少,该退多少,她每天都在猜,每天都在试,她想直接问别人她这样说话办事对不对,有没有错,可没人会告诉她标准答案,更糟糕的是可能连砚霜这个新手助理都会消失。
所以她平日里更经常和楚清和呆在一起,他无权无势,关系简单,又不会说话,她不需要考虑那么多,她只需要给他吃穿用度就好,满足他这个渴望依附的小小目的就好。
衣料摩擦的声响越来越大,伴着砚霜自己杂乱的心跳声。
殿下这次没有饶恕她。
她手心沁出冷汗,又被她悄悄搓去。
玉环相撞的清脆声惊得她下意识抬眼,今早亲自给殿下贴上的花钿在她黑眸中放大,“砚霜,告诉我,为何?”
砚霜瞳孔一缩,立刻俯身叩首,语气急切道:“殿下千金之躯,如此万万不妥!”
“砚霜!你只需告诉本宫,为何?”
“殿下……回殿下,少时嬷嬷教导殿下时,婢子幸而记下几句,‘殿下乃天家贵胄,言词谈吐皆需合规守度,当字字清雅,句句端谨,断不可沾染市井俚俗之气’。”
“所以我这样说话也没什么的,对不对,对不对?”
砚霜不知殿下为何非要揪着这一点,但还是耐心给她解答:“按理说,是无不妥的,可对于礼制……”
“那不用管!”
卓妍开心得直接坐在地上,这回终于不用处处端着了,平常的仪态礼数端着就够累了,但好在回寝殿的时候没人管,可这话是日日都要说的,她每天端得真的要累死了,一天连话都不敢说多,怕说多错多,万一别人觉得这个长公主疯了,把她当成妖怪烧死可就不好了。
“殿下……”
“砚霜你也快起来吧,现在地上也不凉,咱们就这样坐着,我听你讲。”
砚霜被她磨得没了办法,起身拿下桌上的点心摆到卓妍手边,娓娓道来:
“奴出自殿下母族,姜姓一族的旁系吕氏,殿下莫怪,仅此一句,”卓妍紧皱的眉头松开,“殿下母族每年都会从旁系里选择一些孩童自幼培养训练,在我四岁那年,我有幸被族里选上,”她唇角噙着浅淡笑意,像把收入剑鞘敛去锋芒的利刃,没有丝毫怨怼之意,卓妍稍稍放下心来,继续专心听她讲:
“在至善居学习到十六岁结业后,就来到殿下身边,一直到现在。”
砚霜偏头,看向正小口嚼着点心若有所思的卓妍,换来卓妍眯起眼睛冲她嘿嘿一笑。
原来今年砚霜二十五了啊……
哎,不对。
她今年就可以选择辞业归家了呀。
卓妍垂眸抿了口茶,状似无意问到:“那砚霜想家了吗,可要回去看看?”
“奴婢在初入至善居时便已立下誓言,此生唯奉殿下,生死不易!”她情绪激昂得转过身来,一时间忘了礼仪规矩,直视着卓妍。
这是卓妍第一次认真打量她的五官相貌,她知道砚霜身量高,长得英气,却没想到她生得如此好看,浓眉大眼,眼型偏长,还有一双宽大的双眼皮,虽略有男相,却不违和,将近一米八的高大高挑身形,她需要略微仰头才能和她视线相对。
“可是……奴婢哪里做的不对,惹得殿下生厌了……”殿下才想赶她走的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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