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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尘篇】御剑
裴之桓觉得有些好笑,当然,这次觉得好笑不是景云初,而是他自己——他居然会耗费灵力陪景云初玩这种小孩子过家家似的游戏,简直是太过幼稚,根本不像他能做出来的事。
裴之桓全程只说了两个“嗯”字,却像说了千言万语一般,景云初捧着精巧可爱的小雪人,满眼崇拜地一会看看手里的小人,一会又看看身边板着张脸的裴之桓,她突然觉得,这个男人,好像也没有那么不近人情。
裴之桓突然接受不了自己这种幼稚的行为,二话不说又转头走了,不过景云初早已习惯,相较于去琢磨裴之桓的阴晴不定,她现在更稀罕面前这些小玩意儿。
建烽城,政督侯府,南宫岚炀正坐在书房内翻阅着两三摞奏折,一名仆从低着头端着一碗汤走进来,开口道:“侯爷,夫人亲手为您煮了参汤,再三嘱咐要侯爷趁热喝下。”
南宫岚炀并未抬头,视线依然停留在展开的奏折上,片刻后清了清嗓子:“你放着吧……”
仆从毕恭毕敬地放下参汤转身出去,一出门便撞见门口的景如音,景如音示意他别出声,随后缓缓来到书房内。
南宫岚炀见来人是景如音,随后立即放下手中看了一半的奏折,起身笑脸相迎道:“雪天路滑,夫人风寒未愈,怎还亲自过来?”说着便伸手去扶景如音,景如音浅浅笑着,接过对方伸过来的手:“我若不来,侯爷怕是要等参汤凉透了也不会喝的。”
景如音开口还是那样温柔似水,像冬日里的一缕暖阳,南宫岚炀随即端起参汤,二话不说乖乖喝下,喝完还有些意犹未尽:“虽是药膳,却入口清甜可口。我知夫人手艺好,但这种事下次让下人去做便是,夫人何须亲自来。”
景如音轻笑道:“都是做政督侯的人了,怎还这样油嘴滑舌。”
南宫岚炀扶着景如音在一旁坐下,举手投足间的细腻与关怀叫旁人好生羡慕。
景如音:“下人们平日里做的琐事已经够多了,既是给侯爷的东西,我也不便再劳烦他们,我亲自做来也不麻烦。”
南宫岚炀:“夫人贤良,得之我幸。”
南宫岚炀对景如音一往情深,关怀备至,一个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政督侯,一个虽是再嫁之女,却也是个素来待人纯善可亲的良善之人,这样的真情实意,无论是在前朝中还是整个皇城,都成了一段众人口口相传的佳话,南宫岚炀更是成了诸多闺中女子梦寐以求的夫婿楷模。
忽然景如音捂着胸口一阵轻咳,南宫岚炀顿时慌了神,忙温柔地轻抚着她的后背。景如音拦了拦南宫岚炀的手,道:“不妨事。”
“也不知……云初现下如何……她从小便没离开过我,不知流离在外可有受委屈……”说着景如音的眼泪便要往下掉,南宫岚炀最见不得她哭,每每想到景云初,他总是最紧张景如音情绪的,见景如音又伤心,他心里更不是滋味了。
“夫人……御察司已全力调查景一失踪一事,天下就这么大,相信终有一日会寻到的。”从小便被视若珍宝的女儿如今生死未卜,景如音哪听得进这些话,她只知道景云初一日不归,思女之痛便会加重一分,她心中的不安便会与日俱增。曾经无数个夜晚,她好不容易才睡去,梦见景云初被找回。
可梦醒时分却被现实浇了冷水,这种极致的落差感将原本温婉纯良的她折磨得不成样子,活像个深宅怨妇,整日以泪洗面,只要一想到景云初,滴滴苦泪直往心里掉,这其中的苦闷只有她自己知道。
今年的风雪来势汹汹,眼见又要到除夕,每年除夕宫中都会依照旧例设宴,而南宫岚炀与景如音自然也在宴请的宾客名单之内,只是今年景如音是有些不情愿去的,南宫岚炀也理解她的痛处。
宫宴之上各家皇亲的夫人最是容易相聚一堂,而一群贵妇遇上另一群贵妇,要么谈论些女子之事,要么就是子女之事。
京中有谁不知道景云初失踪后,景如音有多伤怀,碍于政督侯位高权重,任谁也不敢轻易当面揭她的伤疤。
都说除夕将至,既是阖家团圆的日子,街边的铺子便都会关门,再想买到东西就难了,绮芸一直想着年前下山一趟采买些年货,虽说已在夜寒山隐居多年,过不过年每天都一个样,但今年多了个景云初,绮芸总觉得怎么说也要比往年重视一些,这次她想带上景云初。
“当真?姑姑真要带我下山?”景云初高兴极了,眼中的兴奋都快溢出来了。
“我何时骗过你啊……别的不用过多添置,但你怎么说还是个孩子,总会再长高一些的,我想着再给你多添置几身衣裳。哦对,过了除夕就是开春了,这山上不比山下,瞧不准日子一天比一天快,春装夏装也要提早备上……”
绮芸一个人絮絮叨叨地说了许多,像个操心的老母亲,是啊,母亲——这个在她记忆中居然毫无保留的存在,究竟是个什么样的人呢。
景云初在一旁撑着半边脸笑脸盈盈地乖乖听她说着,寒冬里心中不免涌升出一股暖意。
夜寒山上的日子果真是如流水似的,每天眼睛一睁一闭一天便过去了。很快到了除夕前一日,绮芸穿着一身云青小袄,披着厚实的鹅黄斗篷,随后帮一旁的景云初理了理月白色袄裙,细心地帮她系好大红色的斗篷,暖阳洒在镶着雪白绒毛的帽檐,映照着少女的半边脸,显得更加明艳可人儿。
在此之前景云初还在疑惑,雪天山路难行,绮芸都是怎么下山的呢,如今突然明了了。
只见绮芸转身取下悬在案上的一把剑,景云初愣了愣,不明所以地看着绮芸。
绮芸看着她笑起来:“这把是我的佩剑——故云。”
说着绮芸拔剑出鞘,只听“铮”的一声清越龙吟,破鞘而出的刹那,寒芒陡地破开沉寂,如月华坠地,似秋水横空。
剑身澄澈如练,映得周遭古朴典雅的各类纹路都褪了亮色,霜雪般的刃锋上,似有细碎流光游走,带着一股砭人肌骨的凛冽,未染半分尘俗烟火,只余三分傲骨,七分肃杀。
景云初募地睁大了眼睛,她原以为这把佩剑供在案上是绮芸还留恋往昔呢,不想竟真就是她的剑,见她拔剑的动作干脆利落,一气呵成,行云流水,景云初一脸崇拜地望着眼前的女人,此时她仿佛不再是那个温柔似水的柔弱女子,而是曾经那个惩恶扬善行侠仗义的玄门女修。
景云初许是突然想到什么,有些忧心地问道:“可是……姑姑不是已经不能动用灵力了吗?”
绮芸收了剑,拉着她向外走去,边走边说道:“我自是不能,但少主可以啊……”
“啊?”
还没等景云初想明白,绮芸握着剑鞘,只一抬手,鞘中长剑便如同受到感召一般,嗖得冲出,在空中翻旋了几道后平稳地落在两人面前。
景云初都看呆了,她虽知道这些修真的人出门御剑飞行是再正常不过的事,可亲眼见过时还是忍不住目瞪口呆。
“少主对故云施了灵力,我虽不能再以灵力使剑,但借助少主的灵力御剑还是不在话下的。来吧,小心些……”绮芸抬步上剑,转而向景云初伸出手去拉她。
景云初咽了咽口水,有些期待又有些害怕,却还是毫不犹豫地接过绮芸伸过来的手。
景云初站在绮芸身后紧紧拉住她的衣角,生怕一个不小心掉下去,绮芸安慰她道:“别紧张,放轻松,虽然我初学御剑时也同你一样害怕,但最后不得不承认,越是松泛些,反而越是飞得好。”
景云初长舒了一口气,但毕竟是第一次飞上高空,说不害怕是假的。
片刻后故云稳稳落地,尽管转瞬即逝,但这毋庸置疑是景云初度过的最漫长的一刻钟。
绮芸拍了拍她的背,安抚着她第一次飞行的不安心绪:“早知你这般不适应,我就不带你下山了。”
景云初听了哪乐意:“瞎说!我才没有不适应呢,我……我乐在其中!”
绮芸轻笑一声,倒也不戳穿她,收了剑拉起她往集市走去。
刚远远听到前方叫卖声响起,景云初便迫不及待地脱了有碍视线的帽子,满心欢喜地四处张望着,她已多久没这样逛过街市了,这样热闹的场景梦倒是梦过不少回。
绮芸紧紧牵着她,生怕一个不留神人就没影了,目不暇接间,景云初忽然瞟见巷口的一面公告栏上贴了一则寻人启事,画像上的女子和自己长得神似,她有些不确定,想凑近了仔细看看,却被绮芸拉回:“云初,正是人多眼杂的地方,可不许乱跑。”
景云初乖巧地点了点头,没再多想,也没再多瞧那告示,只乖乖跟在绮芸身后,想来那张画像是刚贴上去的,纸张还是崭新的,而自己已在夜寒山生活了多日,画像上的人怎么也不会与自己有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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