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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南星顿悟
在云南星的呼喊传来之时,百里忍冬已被千万道从海底逆流而上的水瀑包围,水珠相撞的轰鸣如雷贯耳,每一滴水珠都裹着逆行的狂暴灵气,砸在他体表各处,震得皮肉钝痛。
但更要命的是——锁空阵,被激活了。
云南星清楚地看见百里忍冬脚下水流中开始亮起淡金色的阵法纹路,纹路如蛛网般蔓延,瞬间缠住了寒英剑的剑刃,淡金色的灵气枷锁顺着剑身往上爬,眼看就要缠上百里忍冬的脚踝。
“忍冬道友,快退出来!”
云南星一边喊,一边急得将灵舟的速度提到了最高,可寒英起步的速度太快,即便他已经尽了全力追赶,此时离百里忍冬却仍有十余丈远。
眼看着锁空阵马上就要将友人连人带剑丢出去,云南星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已经做好了一会儿冲上去救人的准备。
可下一秒,他将欲出口的“小心”就卡在了喉咙里。
——身处于阵法威胁下的百里忍冬竟没有半分慌乱,反而微闭双目,周身泛起一层淡淡的青芒。
云南星眼神倏尔一凝。
无他,只因那青芒实际上并非灵气,而是纯粹的剑意。
“嗡……”
寒英剑发出一声清越的剑鸣,剑意青芒骤然暴涨,旋即,锁空阵凝出的金色枷锁竟像遇到烈火的冰雪般,瞬间消融殆尽。
云南星倒吸一口凉气,他已在天宫待了百年,还从未见过有人能抵抗锁空阵的威力,当真凭借灵舟以外的飞行手段登上天宫上四岛。
而现在,百里忍冬竟要以不足三十的年纪,做成千年来从未有人能竟之事吗?
此时御剑而行的百里忍冬衣袍已被灵瀑打湿,墨色的发丝贴在额角,身姿却依旧挺拔如松。他脚下的寒英剑仿佛与逆流的灵瀑融为一体,水流越急,他的剑势越稳,阵法给予的压力越大,他的剑意就越盛。
忽然,仿佛终于被激怒的锁空阵凝出了一条足有水桶粗的水龙,水龙咆哮着,携着万斤之力砸向百里忍冬。云南星心头一紧,却见被攻击的青年手腕一翻,竟是并指成剑,配合着足下的寒英剑画出了一个完美的圆,圆融如意的剑意竟将水龙的力道引向一侧,然后猛然爆发,令水龙悲鸣着寸寸断裂。而他本人则借着水龙碎裂时的反冲力,身形如离弦之箭般又上冲了十余丈。
云南星驾着灵舟跟在后面,彻底没了之前的焦急,只剩下满心的震撼。
他看着百里忍冬的身影越来越小,看着他一次次用看似轻描淡写的剑招破解阵法的杀招,看着他在轰鸣的灵瀑中如闲庭信步般攀升,突然明白过来——不是锁空阵不够强,而是百里忍冬的剑道,已经强到了能无视这种规则限制的地步。
比起十年前,他在万宗大比上、初出九重塔之时刚刚才有了个雏形的剑意,如今的百里忍冬已完全没了当年的生涩。
他的剑道境界,早已超越了“御器”的范畴,达到了“融道”的层次——
手中无剑,但心中有剑,手中便可随时有剑。
阵法的限制在这样的百里忍冬面前亦不再是阻力,而是成了可以利用的助力,助他反过来向上攀升的阶梯。
百里忍冬又操控着寒英迸出一波剑气,斩开了缠绕而上的金纹。寒英的剑风卷着细碎的水珠,掩映着他借势又上冲数丈的身影,衣袂翻飞间,竟比云南星这个乘灵舟逆流而上的人还要从容。
凝视着那道御剑破浪、一骑绝尘的背影,云南星失笑摇头,索性彻底放下了心,向灵舟内注入灵气的速度不由自主地慢了下来,灵舟的速度也跟着降了几分。
前方的百里忍冬察觉到他没有跟上,回头望来,隔着轰鸣的灵瀑喊了一声:“南星道友,莫要走神!快来!”
云南星回过神,扬声应道:“来了!”
随即他只得重新将指尖搭上了灵舟内注入灵气的印记,再度提速,如箭般追了上去。
只是这一次云南星的目光里再没了担忧,只剩全然的欣羡与敬佩——这样不世出的剑道奇才,自己能与之相交,实乃幸事。
当云南星乘灵舟追着百里忍冬一路登上上四岛时,后者已经站在了仙岛的岸上,正低头擦拭寒英剑上的水珠。
阳光洒在他身上,湿衣勾勒出挺拔的身形,手中的剑刃泛着清冽的光,打眼一望去,便教人脑海中不由自主地浮现出“有匪君子,如切如磋,如琢如磨”的形容。
“百里道友!”云南星下了灵舟上岸,感叹道,“你这剑道的进境速度也太吓人了,什么时候精进至此的?”
百里忍冬收起剑,并未因他的夸赞而露出得色,只道:“南星道友过奖了,我不过是在琼花峰闭关了十年,再加上之前去魔域磨砺了一番,比起十年前稍微有些长进罢了,算不得精进。能不受贵宗这阵法限制成功御剑,也无非就是‘顺势而为’四个字——这灵瀑的逆流,阵法的枷锁,皆是‘势’,用剑意引动此势,自然便能上来。”
“顺势而为……”
云南星喃喃重复着这四个字,脚步猛地顿在原地,眼神倏然失焦。他垂在身侧的手不自觉攥紧,指节泛白,平日里用于卜算的卦盘吊在腰间轻轻晃动,竟自发泛起细碎的银光。
百里忍冬的话如同一道惊雷,劈开了他困守多年的修行迷障。
云南星身为天宫奎木脉主的亲传弟子,天资在同辈当中自然算的上出众,更毋论他自入门以来便勤修不辍,一心浸淫卜算之道,以窥测天机为业,向来信奉“穷究数理,强探玄奥”,曾为了算准天机而耗损半幅心神推演七日七夜,结果却被反噬,卧病三月才养好。
他总觉得,天机如坚冰,唯有以蛮力凿开方能得见真容,却从未想过,卜算亦可如剑道这般“顺势而为”。
脑海中过往的修行如走马灯般闪过:幼时师父教他观星,说“星轨自有其序,不可逆求”,他当时只当是老生常谈;十年前偷偷在私下为百里忍冬推演前程,卦象紊乱如麻,他强行拆解却只算出“命途多舛”四字,如今想来,那时的卦象本就藏着“顺势而变”的玄机——百里忍冬的剑道无定数,恰如流水无常形,唯有顺其本心,方能破局。
“原来如此……是我错了。”
下一刹,云南星猛地大睁双眼,眼底霎时间浮现出密密麻麻的星图缩影,那些曾让他头疼的天机乱象,此刻在他眼中陡然变得清晰了起来,原本凝滞的修为瓶颈,竟在这一瞬有了松动的迹象——
所谓天机,原来从不是需要强行撬开的锁,而是如灵瀑般流动的势,卜算者不该去逆着它推演,而该顺着它的轨迹,引动自身灵韵与之共鸣。
百里忍冬见他忽然神色异样,周身的灵气也一瞬间变得躁动,只愣了一瞬便反应了过来,毕竟他也同样顿悟过,知晓云南星这是陷入了顿悟状态。
顿悟一事全靠随缘,强求不得,百里忍冬知道这是对云南星而言可遇而不可求的机遇,当即便静静立在一旁为友人护法起来。
阳光落在云南星身上,他腰间的卦盘银光愈发炽盛,隐约映出星轨流转的纹路,与远处灵瀑的水势遥相呼应。
下一刻,卦盘突然挣脱腰带束缚,悬浮到云南星头顶三尺处。银芒暴涨间,无数星点从卦盘纹路中溢出,在空中凝成一张覆盖半座仙岛的巨大星图,北斗七星的方位格外明亮,星线如银链般穿梭,竟与天际真实星象隐隐重合。仙岛周围的灵气骤然失控,以云南星为中心形成顺时针漩涡,灵瀑的水流竟被引动得改变轨迹,在半空划出一道与星图对应的弧线,水珠碰撞的轰鸣也变得错落有致,如在演绎天机韵律。
这等异象,立即惊动了正在议事的几大掌门。
天宫掌门与剑宗掌门和刚赶到的天火门掌门刚说了一小会儿话,三人就齐齐一顿,察觉到了外头的灵气波动。
天火门掌门疑惑道:“灵气异动,来自上四岛入口,感觉像是……有人顿悟?”
闻言洛图书不知想到了什么,“刷”地将折扇一开,挑眉揶揄道:“话说我那百里师侄不是跟着你们天火门的队伍一起到的吗,眼下他也该登岛了,莫非是他故地重游,又顿悟了?”
天宫掌门已探出神识查看情况,此时他亦辨明了顿悟之人是谁,当即露出一个微笑,摇头道:“这回可不是你家的宝贝弟子了,卦盘引动星象,灵瀑改道,怕是有人在卜算之道上顿悟了。”
洛图书便啧了一声:“好吧,原来是顿悟的是你们天宫的好苗子。顿悟难遇,既然如此,我们不妨去看看?”
对于他的提议,天宫掌门自然是欣然颔首,天火门掌门也没什么不答应的理由,于是三大掌门立即起身,一步跨出,缩地成寸,不过一息之间,便出现在了百里忍冬和云南星眼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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