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瓶邪]万山归途

作者:君子在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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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委屈


      我们继续前进,胖子在前头开路,一时无话,只听见哗啦哗啦的水声。

      墓道一丝风也没有,阴寒刺骨,像走在冰窖里,又像是在阴间穿行,相当压抑。

      这跟我们钻洞穴找路还不一样,洞穴是天然的,有气息流动,墓室的一切都是静止的、逼仄的、腐朽的,纯黑的环境待久了,会分不清现实和虚幻,怀疑自己早已死去,成为了亡灵世界的一部分。

      这时候必须有人说话,不然很容易精神恍惚出现幻视。

      不知道闷油瓶以前一个人在古墓穿行,是怎么控制自己不发疯的,要是走着走着来个天授,在伸手不见五指的地方,孤身一人,说不定连支蜡烛都没有——想想都绝望。

      我刚准备找个话题,就听胖子冲前方漆黑的墓道吆喝:“喂,有人吗!出来,咱哥几个聊聊天。”

      我操,有这么调节气氛的吗。

      胖子在队伍最前面,扛着工兵铲,笑嘻嘻道:“老哥们得罪了,你们是铁三角,我们也是铁三角,我们给你们申冤来了,有线索你们抓紧机会往外放啊。放心,哥几个大大滴良民,我们不拿东西,要是嫌我们打扰呢,冤有头债有主,你们去找那个刘丧,他跟我们不是一队的。”

      刘丧在后面骂:“操/你麻痹。”

      我听了要笑,他故意排挤刘丧呢,所以男人小心眼起来,什么花招都用的出来。

      我道:“你就没个正常话题吗,你小心喊出点什么来。”

      “不然聊聊发廊小妹的酥/胸?”胖子坏笑,“就怕你俩不好这一口。”

      我赶紧道:“我好这口啊,我怎么不好,咱就聊这个,想当年阿宁在老子怀里——”

      闷油瓶转脸看我,我一下子又怂了。

      我真不是弯的,我喜欢他这么多年了,很露骨的聊女人还会有生理反应,除了他,我看再帅的男人都是兄弟,就算在我面前脱光了,我想的都是跟他们比比肌肉。

      这事也奇怪了,从小到大我对男人一点兴趣都没有,关注的一直是班里的女同学,我喜欢强势泼辣的女人,所以搂着阿宁近乎全/裸的身子时我真的心动过——我气质温和,这些年身边来来去去,也总是这样的女人。

      柔软、光滑的女人胴体,一夜心如鹿撞。

      当时情况危急,那点心思被我压着,还没等着机会,她就没了。

      之后就是营地篝火夜谈,闷油瓶看着我,跟我讲“像他这样的人”,我的心就开始疼,等我意识到这是喜欢,他进了青铜门,我也没了回头路。

      我就对他一个男的有感觉,他抱我一下我都受不了,我那时候弱,老得靠他救,他把我箍在怀里躲粽子,体温升到最高,我能闻到他身上荷尔蒙的味道,很热很绵,一下子激素飙升,控制不住的想吸两口,腿都软了,一股很强的兴奋感直冲头顶,大脑一片空白,就像触电一样。

      他不在的那些年,我真是快疯了,我连个性幻想都想不出来,想女人但心理上不满足,想男人身体又排斥,就想要他一个,自\慰都找不着个片儿看,然后我就去吸蛇毒,疼得快死了,才能在幻觉里见一见他。

      后来我确定他真的寡淡到没需求,就觉得人生真苦,一点点甜都没有,留给我的全是委屈。

      墓道不长,穿过已然倒塌的墓门,就到了整个墓穴的前室,这里是一间石厅,四面都是长满青苔的青砖,清幽幽的,让整间石厅呈现出一种冰冷的绿色。

      手电筒发出绿莹莹的光。

      穿越时空的朴拙感愈发强烈,这里几乎看不到任何花纹和浮雕,也没有墓主人身份标识。

      胖子停住脚步,上下打量:“嚯,同志们搬的挺干净啊,好好一个墓,弄得跟咱家菜窖似的。”

      我拿出手机一张一张比对当时的发掘照片,抬头道:“不,这里本来就没东西,你看刚才我们跨过的那道石门,常见的兽辅衔环、筒瓦檐龛、垂花门都没做,也没有题字,要么墓主建墓建到一半破产了,要么就是太有性格,在故意规避一些仪式。”

      胖子嘲笑我:“我的吴家大少爷,你这辈子知道省钱两个字怎么写么?”

      他又指桑骂槐编排我买地的事,我毫不客气怼回去:“想省钱,三合土、糯米石灰浆、泥砂浆夯起来,中间放棺材,别说洛阳铲,他妈的钻头都打不动。这个墓可不像差钱的主,四室券顶,说是个郡主墓都够规格。”我耸了耸肩, “别叫我大少爷,我比你刷碗刷得干净。”

      胖子摸摸鼻子,有点尴尬:“咱们还是赶紧往前走,转一圈就有数了。”

      刘丧和闷油瓶从后面跟上来。

      我们的队形是有讲究的,胖子打头阵,他胆子大、行动力强,很多危险他第一时间都能化解;我排第二,现在多个刘丧,闷油瓶殿后。

      把我放中间是因为我总是东想西想,胖子说等我做好决定,干尸都修炼出金身了,我狡辩说我现在不一样了,胖子说快别说了,你是好不容易成熟了,自从小哥回来,你恨不得见坑就掉见鬼就招。

      反正我还是走中间,他俩一个在前面拽,一个在后面催,坚决不让任何一位同志掉队。

      出于谨慎,我们先进到了其中一间耳室。

      这次终于有东西了,还特么非常现代,四只狼眼的照射下,耳室内部构造一览无余,这里有一座石棺床,上面散落着一些户外干粮包装纸和一些明器残片。

      应该是考古队留下的。

      我翻上去细看,竟然是青铜器的残件,还有一些碎瓷片、陶片和骨片。

      刘丧也跟了过来。

      老高说过这个斗里出土了一些仿制的青铜制品,我也看过照片,但摸到实物的感觉完全不一样,这些青铜器太真了,那种朴拙厚重的工艺感,要是锈做得好,放在古玩市场能骗倒一片。

      胖子注意力不在这里,他挺着肚腩,抖了抖身上的肉:“摸了这么多年明器,第一次回当考古专家,这感觉确实不一样啊。”

      他嘿嘿笑:“小吴,好好干!年底给你评个先进个人!”

      我蹲在馆床上摆弄碎片,随口敷衍:“我这年纪了,画饼不合适了吧。”

      “胖爷这是看到了咱们未来的无限可能!就凭咱铁三角这实力,一出手怎么不得是个专家顾问级别?”

      他煞有介事的往后一挥手:“现在大家看到的是考古发现节目的发掘现场,工作人员小吴、小刘正在紧张的进行文物清理工作,还有我们的帅锅锅同事小张,这位小张同志厉害啊,出身考古世家,年方一百零八,有车有房父母不在堂,入赘不二人选,家有良田百亩,古楼一座,现场女嘉宾、女粽子,可以踊跃报名了!

      说完很期待地望着闷油瓶。

      闷油瓶面无表情的抱臂站着,酷的要命,不陪他演戏。

      我心说我得查查黑瞎子是不是死外面了,你丫怎么跟被他附身了一个德行?闷油瓶家的田那能要吗,那长得都是密洛陀!

      还特么入赘,别说他吃的穿的都得有人管,就他这闷死人的个性,谁家姑娘受得了,有半毛钱的情绪价值吗!

      我接话道:“你少得瑟了啊,小哥可是正经干过考古队,在研究所吃过皇粮,哦对,还当过张教授,对吧?”

      我拍掉手上的灰,跳下石台,走到闷油瓶旁边。

      他扮张秃那事,我每次想起来都笑,这么闷、这么爱面子的一个人,怎么就能把张秃演得活灵活现,这人脑子里到底在想什么?

      可惜他现在本色示人,越来越闷。

      我就想着有机会抓他再演一场,不过去村委会开会可能也是他的整活之一,不知道那些夸他文静清秀脾气好的阿姨大婶,知道他徒手拧粽子又是什么表情。

      不过这人千人千面,对普通人的容忍度高的离谱,在斗里谁敢跟他废话,他直接捏晕,在村里他能乖乖听妇女主任给他介绍对象叨念一个多小时。

      闷油瓶看我们揶揄他,无奈地点了一下头。

      我靠到他身上,笑道:“霍玲还亲过你吧?”

      一说这个胖子立马来劲了:“嗨,醋劲还挺大,这30多年前的事还惦记呢,小哥你当初就多余说这句,你看你这张嘴,八辈子不说一句话,就这一句,让人惦记了十几年。”

      他眼珠子咕噜一转:“不对啊,小哥,你说你当年讲线索就讲线索,你讲霍玲亲你干嘛,你是不是故意的?”

      我急赤白脸争辩:“我惦记怎么了,我每天辛苦养家,我不能问一声了?”

      “你养的那个家!狗都要饿死了啊,我都不惜的说你!”胖子痛心疾首,“不服气,不服气你亲回来呗,咱这有活的。”

      他扯着闷油瓶就往我这推,闷油瓶那白白净净的小模样,斜睨我一眼,道:“好。”

      好什么好!我都无语了,我说你也听他编排,当初文锦阿姨说你一句,你瞪眼吓唬她的劲儿呢!

      我们仨加起来二百岁了,整一出不怕让90后笑话。

      要这么说他当时还抱了陈文锦,我平时是不太靠谱,但跟前辈争风吃醋,我犯得着么。

      再回头一看刘丧,他的表情特别复杂,在“听不懂再听听、我偶像谈恋爱了?”“不可能我偶像专注搞事业”“我踏马宰了那个贱人”之间来回切换。

      我懒得跟他掰扯,拍拍他的肩膀:“开玩笑的,你偶像清白着呢,别听那死胖子扯淡。”

      接着板起脸,往胖子膝盖窝踹了一脚:“少放闲屁,都给老子认真点,早干完早收工。”

      我们把收集到的青铜器按材质分类,和文物照片放在一起比对,这一比就比出了门道。

      这铸造技术太牛逼了。

      青铜时代从夏商周到秦汉,横跨15世纪,而明朝是发达的铁器时代,日常生活已少有青铜的身影。

      而在另一个领域,青铜的时代刚刚走入巅峰。

      古人和今人一样喜欢古董,比如宋徽宗就很喜欢收藏青铜器,他的个人藏品达一万多件,藏品之精美、类别之繁复难以想象。

      明清时期文化繁荣,青铜器交易达到白热化,盗墓出土的文物远不能满足市场需求,匠人们就开始造假。

      常见的青铜造假技术有整器伪造、真迹翻模、以旧修旧、伪造铭文等手艺,细论起来,各有各的精妙,在高手面前,混了一辈子的老瓢把子也翻车。

      以旧修旧和真器伪造铭文的技术就很难鉴定,曾经有一件被鉴定为全品的青铜器,在国外用同位素检测,才知道是明代匠人用腊和铜对断腿做了二次修补,数百年内辗转多少拍卖行,数易其主,竟无一人察觉。

      说回眼前的事,这些年我过手的古董也不少了,但这些残片,跟任何一件宋仿、明仿都不一样,要是能看到全品,一定更加震撼。

      我感觉哪里不对,一时也说不上来。

      我挑了几件大的递给刘丧和胖子,让他俩帮忙找找灵感。

      刘丧就道:“这不是蜡膜翻的,是范铸古法,榫卯铸接的技术。这是一只鹽,足里残留了泥芯。”

      我啊了一声,一下子想起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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