圣骑士再救“业”指南

　　翌日清晨，天刚蒙蒙亮，城门口便已能看到芝加忙碌的身影。
　　他牵着两匹上好的骏马，一刻也停不下来。一会儿弯腰检查马鞍，一会儿又捋顺马鬃拍拍马颈，接着又去摆弄缰绳。

　　这亢奋的状态，一半源自对即将踏上旅程的雀跃，另一半则要归功于芝新。
　　昨晚芝新对自己嘘寒问暖到恐怖的地步，再感受对方现在直勾勾盯着他的目光，芝加鸡皮疙瘩都要起来了。

　　芝新说什么都要跟过来为他送行，芝加当时想都没想就要拒绝，就看见芝新一副可怜兮兮的不舍模样。
　　芝加拒绝的话在舌尖转了个圈，最终还是咽了回去，让人来了。

　　“芝加，路上千万别舍不得钱，吃的住的都要用最好的，走我的私账，知道了吗？”
　　“还有啊，一定不要耍小脾气，你大了也懂事了，千万别惹阁下生气……”
　　芝加撇撇嘴，这些还用得着他说吗？整天像个老妈子一样啰哩啰嗦。

　　不过，看在今天心情大好、即将脱离“苦海”的份上，他难得地没有开口抬杠，只是敷衍地“嗯嗯”两声。

　　阿尔弥赛来时看到的就是这样的场景。

　　青年看上去满不在乎的拍着油光水滑的马背，眼尾却愉悦的上扬。而他身后面容相似的贵族絮絮叨叨着，恨不得把自己毕生积累的出行经验和叮咛，掰开了揉碎了，一股脑喂给自己弟弟。

　　阿尔弥赛没有立刻上前打扰。他不动声色地斜倚在斑驳的城墙边，冰蓝色的眼眸带着放松，安静地注视着这对兄弟难得的、不那么剑拔弩张的相处，体贴地给予他们独处的空间。

　　等到芝加把马匹和行囊上上下下里里外外都检查了个遍，确认万无一失，这才心满意足地直起身。回头便看到金发骑士靠在一旁，不知已看了多久。

　　芝加脸上一红，下意识踩了旁边还在絮叨的芝新一脚。芝新吃痛，也顺着弟弟的目光回头看去。

　　糟了，刚才那副模样，会不会显得我/芝加像个没见过世面的愣头青？

　　阿尔弥赛见两人立马手足无措的站的笔直，心里暗笑：该说不愧是是两兄弟吗，在某些方面简直出奇的一致。

　　他不再旁观，迈开长腿，自然地走向他们，顺手接过芝加手中另一匹马的缰绳，安抚性地摸了摸马颈：“都准备好了吗？”
　　“没问题了阁下！”芝加抢着回答，“随时都可以出发的！”

　　阿尔弥赛微微颔首，他一手轻按马鞍，长腿一跨，整个人便稳稳地落在了马背上。剪裁合体的深色骑装勾勒出他劲瘦流畅的腰线，银质的长靴踏在马镫上，在初升朝阳下反射出金属光泽。面容俊美冷冽，身姿矫健挺拔，自有一股凛然不可侵犯的英气。

　　芝加飘忽的移开目光，却又忍不住偷偷看一眼，再看一眼。
　　阿尔弥赛阁下的腿真的好长啊……他忍不住唾弃自己，虽然这样想好像有点变态，且不礼貌，但是腰也很细啊……

　　芝新在一旁做作的假咳一声，提醒芝加回神。
　　弟弟啊，算哥求你，你真的觉得自己看得很隐蔽吗？！

　　芝加猛地反应过来，尴尬的摸摸鼻子假装无事发生。他快步走到自己的马匹旁，动作稍显匆忙但依旧标准地翻身上马。虽然不如阿尔弥赛那般行云流水、赏心悦目，但依旧能看出他良好的马术修养。
　　芝加头一次对那些烦人透顶的贵族课程生出一点感激。

　　“保重。”阿尔弥赛对芝新颔首示意。
　　“阁下，芝加……一路顺风！”

　　阿尔弥赛轻喝一声，率先策马前行。芝加紧随其后，两匹矫健的骏马扬起一阵尘土，朝着北方的大道绝尘而去。

　　芝新站在原地望着他们消失在地平线尽头的背影，心头泛酸，眼眶也有些发热。
　　他用力吸了吸鼻子，把那股涌上来的泪意憋了回去。

　　辉光在上啊，请保佑芝加和圣骑士阁下一路顺风。

　　但是，好像有什么遗漏了……严格来说，现在芝加是不是不算是光明神的信徒了？
　　芝新停下返程的步子，想了想，随即派人找来一名游荡在附近的暗法师。

　　被带来的暗法摸不着头脑，不知道这莫名其妙的贵族想干什么，现在早就不是两教打得你死我活的时候了，来找他的茬？也不应该啊？

　　面前的贵族老爷拿出一袋通用币来，开了口：“你，去向黑夜神祈祷。就说保佑芝加和……嗯，就只保佑芝加一个人好了，祈祷他万事顺利，平安无事！”还是别带上圣骑士阁下好了，万一起了反效果呢？

　　暗法师：“……”这人傻X吧。

　　他无语至极，深感这人看起来光鲜亮丽实际上是个神经病，黑夜神压根就不会管凡人的事情，连自己的狂信徒都是散养。现在要让自己帮光明领域的少爷祈福？这能起作用个屁啊！

　　王城城门边。

　　森洛克愁眉不展，看起来忧心忡忡。他穿戴齐整，头发整齐地向后梳拢，露出光洁的额头和标志性紫眸。
　　这副打扮，很难认不出他是谁。

　　轮班的守卫和路过的行人纷纷侧目，交头接耳，低声猜测着这位日理万机的大皇子为何一大早就跑到城墙边上吹冷风，还一脸忧虑的模样。

　　森洛克对周围的议论恍若未闻，目光投向远方，依旧保持着忧郁的模样。

　　终于有人大着胆子，上前询问。森洛克像是被这声询问从沉思中惊醒，他转过头，对着问话者勉强笑笑，声音温和却带着化不开的忧虑：“啊，打扰到你们了吗？实在是抱歉，我实在是……”

　　在一般情况下，路人这时会说几句谦恭的客套话然后识趣离开。但这问话人的胆子却大的出奇，他接过森洛克的未尽之语：“尊贵的殿下，恕我冒昧，您这是遇到什么烦心事了吗？”

　　路过的的行人默不作声，但脚步都诚实的慢了下来。

　　森洛克也很给面子，耐着性子回道： “其实倒也不算是烦心事。”
　　他顿了顿，目光再次投向北方，“只是阿尔，不，圣骑士阁下他……虽说以他的实力，整片大陆也难寻敌手，但北境毕竟不是什么太平之地，又是黑夜教会的统辖范围，他此行……” 他轻轻叹了口气，没有说完，担忧之情溢于言表。

　　紧接着，他仿佛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声音不大，却足以让周围的人听清：“还是没赶上送你吗……明明说好了只是小事一桩，不用我操心，可你叫我……怎么可能真的不在乎呢……”

　　那语气那神情，谁看了不说一句深情？
　　塔瓦蹲在一旁，小心翼翼控制着风向，还是没忍住在心里吐槽。但是，为什么又是我来当氛围组啊？明明底下的同事说几句话就行，偏偏我要在这里苦哈哈的当风车。

　　森洛克垂下眼睫，不出所料地听着人群中弥漫开来的窃窃私语，隐约还能听见几句：

　　“听见没？殿下刚刚叫的是‘阿尔’唉！”
　　“天啊！原来那些传言是真的？殿下和圣骑士阁下真的……”
　　“这还能有假？殿下这态度还不够明显吗？”

　　森洛克状似无意地微微偏头，目光飞快扫过那个大胆提问的“路人”。那人心领神会，悄无声息地后退几步，瞬间便融入了热闹的人群中，消失不见。

　　八卦是人的天性。

　　森洛克重新将目光投向远方空旷的原野。
　　阿尔弥赛，期待你早日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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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芝加骑在颠簸的马背上，心中暗自揣度：北境是出了名的混乱无序，他们的目的地还是黑夜教会，途中定是危机四伏。
　　虽说有阿尔弥赛同行，不用担心安全问题，但这段旅程总不可能轻松。

　　但很快他就发现自己想错了。

　　第一天，在枯燥的马蹄声中度过。除了偶尔掠过天际的飞鸟和远处起伏的丘陵，再无他物。单调的景色让芝加的眼皮直打架，第一次长时间骑行也让他有些吃不消。

　　第二天，依旧是成天到晚的赶路。天空由湛蓝转为灰白，风裹挟着尘土的气息扑面而来，吹得人脸颊生疼。道路愈发崎岖，□□的马匹也显露出疲态。芝加感觉自己的骨头都快被颠散架了，他开始无比怀念王城柔软的床铺和热腾腾的食物。

　　第三天，他们终于进入一片稀疏的枯树林，不多时，一道灰影猛地从一旁的乱石堆后窜出。
　　那东西体型似狼却更庞大，獠牙外露，皮毛粗糙，六爪两尾，一双浑浊的竖瞳锁定了马上的两人。

　　即使知道阿尔弥赛在旁，芝加还是本能做出了反应。
　　芝加下意识地猛勒缰绳，座下的马匹受惊，发出一声嘶鸣，前蹄扬起。他手忙脚乱地试图稳住马匹，另一只手下意识地凝聚起暗元素。

　　那荒狼却没有动作，它的鼻子抽动着，似乎捕捉到了什么气息。它的目光越过了芝加，牢牢钉在了走在前方的金发身影上。
　　阿尔弥赛连马都没停，只是微微侧过头，扫了它一眼。
　　下一秒，那荒狼夹起尾巴，毫不犹豫地转身，以比来时更快的速度，头也不回地窜回了枯树林深处，消失得无影无踪，仿佛从未出现过。

　　寂静重新笼罩了荒原，只剩下风吹过枯枝的呜咽和马匹不安的响鼻。
　　芝加：“……”
　　圣骑士，出门在外必备单品。

　　到了饭点，芝加倒吸一口凉气，手脚并用地从马背上爬了下来。他连忙丢给自己一个治愈术，柔和的白光闪过，酸痛略有缓解。

　　芝加接过阿尔弥赛递来的干粮，他苦大仇深地盯着手中那块硬邦邦的粗粮面包，以及另一块毫无油光的肉干。

　　为了更便携和长久保存，这些东西实在是没什么滋味，他无法避免的想念起王城滋滋冒油的烤鹿排、涂抹着厚厚莓果酱的松软白面包，还有那色泽诱人、散发着葡萄香气的红葡萄酒……

　　他偷偷抬眼看向阿尔弥赛，圣骑士阁下正神色如常地一小口一小口吃着同样的食物。芝加终于忍不住问道：“阁下，我们不去城镇吗？”

　　“城镇？”阿尔弥赛咽下最后一口面包，拧开水囊喝了一口，才耐心解释道，“如果沿着商队常走的大路绕行城镇，至少会在路上多耽搁五天时间。我们的目标在北境深处，时间并不宽裕。”

　　他看了看青年那副生无可恋的模样，略一沉吟，俯身从地上捡起一根还算笔直的枯树枝。
　　阿尔弥赛拂开地面上的碎石，露出下面的沙土，然后用树枝开始勾勒线条。

　　“你看，”阿尔弥赛的声音平稳清晰，树枝在沙地上划出一个代表他们当前位置的小三角形，“这里是我们的位置。”他又在远处点了一个圆圈，“这是目的地。按照我们现在的速度，不绕行的话，再骑五天左右就能抵达。” 阿尔弥赛在三角形和圆圈之间连了一条直线。

　　接着，树枝又移向另一个方向，画出一条蜿蜒曲折的线，线的末端画出一个正方形。他绕着正方形再次画了个半圈，最终也指向了终点。

　　“还有一条路线。离这里不远处有一条渡河，我们可以在那里乘船顺流而下，抵达‘龙湖谷’上游。再在附近的码头下船，向西北绕行一段山路，也能到达目的地。算上渡船和绕路的时间，和直接骑马走荒原差不多。”

　　芝加立刻凑了过来，半蹲在沙地图旁，仔细端详。如果可以的话，他当然更愿意选水路。如果再在崎岖的荒原颠上个五天，怕是还没到北境，他的脑浆就要先一步摇匀了。

　　“阁下！”芝加指着那条蜿蜒的路线，“我们可以选水路吗？” 他顿了顿，看着那个被圈起来的‘龙湖谷’区域，又好奇地问，“但是，为什么不直接穿越龙湖谷呢？我看地图上，如果从龙湖谷中间穿过去，好像更近啊？这样不是更快吗？”

　　他用手指在代表龙湖谷的正方形中间划了一条的直线，直直指目的地。

　　“啊……”阿尔弥赛手中的树枝无意识地戳在沙地上那个正方形的中心，然后手腕一抖，随意地将整个图形扫乱，抹去了痕迹。

　　他抬起头，望向龙湖谷的方向：“直接穿过龙湖谷的话，会有点麻烦呢。”

　　毕竟当初和那家伙算得上不欢而散……时间不算宽裕，还是先绕过去吧。

　　芝加倒是对阿尔弥赛说的“麻烦”挺感兴趣，但又转念想想，能被这位阁下称作麻烦，还主动绕道避开的，恐怕足以吊打现在的他十几个来回。

　　算了，他还是很惜命的，大不了以后变强了再来看看。

　　“我明白了，阁下。”芝加语气诚恳地表态，“那我们就走水路啦？至于马的话……就先拜托渡口的船商？”

　　他迅速站起身，拍了拍裤子上的尘土，生怕阿尔弥赛反悔似的，主动去牵马，“那我们赶紧出发吧？趁天色还早！还能走一段路呢！”

　　阿尔弥赛失笑看着青年瞬间从蔫头耷脑变得干劲十足，随即也利落地翻身上马。
　　“走吧。”他调转马头，朝着通往渡口的方向轻叱一声。

　　“对了，不用总叫敬称，阿尔弥赛就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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