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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二章
……
“尊敬的旅客们,我们的飞机预计将在30分钟后抵达弥都联盟,回舸湾站。地面温度是25摄氏度……”
飞机上,温松柏坐在窗边。
从窗户向外望去,层层叠叠的云汇聚在一起,在下面铺成厚重而连绵的云海。这里不像北地的地理位置偏僻,总是终日的阴郁,太阳是极其难得的。在这里,阳光可以照亮天幕,让空气都明净的如同不掺杂质的玻璃。
他只是看了一眼外面那明媚的阳光,便又像被烫到一般收回眼睛,心情复杂地坐在座位上闭上眼睛。
“外面的天气不错,你不准备看看吗?”
季礼坐在他的身边,弥补了他没完成的动作,正聚精会神地用视线搜集着窗外的每一缕光芒,“北地之外的风景可不常见。”
温松柏没有回答她,眼睛闭的更紧,头稍稍后仰,露出脆弱的脖子。却也给予了季礼更多观看的空间。
卑劣的偷生者,温松柏如此评价。这个可恶的时代,让每个人都变成了不择手段的窃贼,贪婪地搜刮利用着每一份可能活下来的机会。
他甚至更卑劣,因为有一瞬间,他竟然感受到的是一种溺水者从水中被拉起来的轻松与庆幸。而这代价,不来于他。
哪怕在下一秒,他就如梦初醒般反应回来,打算跟在颜知文的身后,与他一同面对即将到来的危险,也无法否认他那一刻真实的迟疑。
而后,颜知文拒绝了他的跟随,
他说,“木已成舟。”
温松柏不乏恶劣的想到,或许季礼比他更聪明。虽然手段并不高尚,但她还没有付过这么大的代价。
“你那天在科学院找到我,是在确定同盟吗?”
温松柏睁开眼,瞥向不知道什么时候注意力转移到他的喉结的季礼,“这是你保下我的原因吗?”
“对一个,错一个。”季礼把垂下的发丝捋到耳后,隐藏起她潜藏的侵略性的视线和玩笑般残忍的观察似的笑容,“或者说不完全错。”
“那是因为什么?”他问。
季礼回答,“竹兰姐救过我一命,这就值得我在我所能及的情况下尽可能的帮助她。知恩图报是种美德,你觉得呢?”
温松柏啊了一声,“是啊,真有道理。”
他看起来依旧平静,没有一点反驳的意思,似乎是认同,但问题接踵而至,声音中带着迷茫。
“我知道想让你保下两个人很难,可为什么不能够是颜知文?”
“有人盯着他呢,有人看着我呢。”季礼的声音轻轻的,小心的在他的耳边说着,不知情的人看了或许会认为是爱人间亲密地悄悄话,不过事实显然不是如此。
“更何况,他想要护下所有人,总需要付出代价,那些毒蛇们不会容忍所有猎物都逃跑的。可如果有一个诱饵,一个鲜美多汁的足够有分量的诱饵,那么溜掉一些连塞牙缝都不值一提的虫豸也不是不能容忍了。你明白的吧?亲爱的。”
温松柏觉得她的声音刺耳异常,吵的头疼,转过头朝向窗外试图逃避。
季礼却拽着他的耳朵强迫他重新面对自己。温柔的,安慰一般的笑容中隐隐带着威胁,声音大了些,像在提醒,“好不容易出一次外勤,你怎么能这么消极。左右去的可是神殿啊,祈愿的路上这么颓丧,神灵也是不会受理的。”
温松柏从昏沉的脑袋里努力理解了她的意思。
不要让他们发现你知道异常,明面上要保持自然。不要现在对事情盖棺定论,还有最后一丝希望。
他用的力气很小,拍了拍她的手,示意她放下,然后和真正的被妻子劝诫过的丈夫一样,表达了听从,“我知道了,我知道了。但我现在真困了,我需要睡会好吗。”
他把毛茸茸的脑袋靠在季礼的脖子上,浅浅地蹭了蹭,声音黏黏糊糊,和撒娇一样。季礼很无奈般地叹口气,要来一个毯子披在他的身上,然后任凭他依赖。
空间中剩下均匀绵长的呼吸声,窗外明亮的阳光照耀着,季礼深深看了两眼,将窗帘拉上。电子监控在扫到他们时停顿了一刻,然后继续运行,仿佛什么也没有发生过。
……
弥都联盟D01号基地-虚白屿
苍白而圣洁的岛屿,世界地理的奇迹,银土白沙浪青蓝,处在三月的中心,永恒地观望着潮汐的流动。
与天上的星星对话吧,它们会告诉你答案。这是信仰齐聚之地,这是真理流淌之地,太阳带来生命,而月亮赋予智慧。每一个想要学习的学生都会在进入学校的第一天得到这样一句话。
生命终将停息,真理却永垂不朽,若你终要踏上崇高的学者之路,去努力吧,去行动吧,前往智慧璀璨的虚白屿,见证伟业的诞生。
季礼与温松柏下了飞机后坐上一列火车,径直穿过周围的居民区,朝圣区,来到最核心的神殿——辉月神殿。
和居民区的烟火气不同,和朝圣区的虔诚感不同,辉月神殿所在的区域反而空旷,寂静,如同来到了世界尽头,宇宙之外。
脚步落到阶梯,一步一步作响,苍白寂静的世界让温松柏恍惚以为回到了北地。
抬起头,摇晃的视线重新汇聚,一只手掌摊开摆在他的面前。
“让我牵着你的手,好不好?”
季礼停下脚步,伸出一只手摆在温松柏面前,眼睛直勾勾地盯着他,等待回应。
温松柏站在原地,理了理被乱麻占据的脑袋,重新找回清明,把手搭了上去。
他说,“谢谢。”
这让季礼愣了一下,但随后她握紧温松柏的手,感受着手心传来的另一个人的体温,带他继续向前。
道路尽头,神殿大门,两个人正在门口等待。
站立的那个人皮肤黯黑,如同黑夜,可眼睛却是温柔,悲悯的银色,如同点缀的星光。一头银发如瀑,自然垂落至地,在脚边堆积。他站姿笔挺,束缚保守的白色长袍将他层层包裹,微微裸露的皮肤上,银白的刺青从看不见的内里向外蔓延,勾勒出一个个奇异又诡谲的纹路。
他的怀里,一个孩子在他的臂弯上坐的稳稳当当,懵懂地随他一同看向远方。
等到季礼与温松柏走上来时,眼前就是这样一副场景。
矜贵悲悯的神官大人抱住孩子轻轻点头,声音像流淌的溪水,冷冽干净,
“欢迎你们,远道而来的朋友。三月在上,愿月光护佑。”
季礼没有第一时间说话,只是注视着他怀中的孩子。
温松柏对上他银色的双眼,久违地扯出一个笑容,“好久不见,塞伦斯特。”
接着眼球转动,视线同样投向那个孩子,脸上染上几分担忧。
无疑,那是个漂亮的孩子。
白白净净的脸蛋,明亮澄澈的眼睛,睫毛忽闪忽闪,乖巧可爱。但她的头发和虹膜的颜色令人感到心惊。
都是红色,明亮的红色。比鲜血更艳,比红酒更稠,可以称的上一句猩红。
典型的不祥之兆。
最诡异的地方莫属头发,如果硬要用发型来将它归类,或许该叫做水母头。
上面一圈是正常的头发,发丝随风微微摇晃,底下一圈却……
半透明,泛着红光,一条一条,像某种生物的触手。又很短,藏在外面一层正常的头发里,不仔细看或许根本不会注意。
“那么……”
“这个孩子,叫什么?”
温松柏默默握紧手中的皓月石手链,光辉浅淡,朦胧,如薄雾。
“神官大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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