萤火计划

　　前往酒店的路上盂没有像之前一样不停聊起不同的话题，他问了一句：“易中校大概什么时候启程，我到时间来接你。”
　　易烠倒是没有回他这一句话：“你有时间耗费在我身上，还不如去看看其他的工作机会。”
　　“不一样的易中校。”不知道是盂的腿还在颤抖还是其他什么，易烠感觉脉冲车比今天早上还不稳。他就听着盂的声音，“您给我的感觉和其他人不一样，在您离开之前，我会做好我该做的事情。”

　　临近中午的街道比早上要稍微繁忙一点点，至少是行人肉眼可见的多了。酒店楼下的停车平地散发着虚幻的自然活力。这里虽然停放的脉冲车不多，但是楼上的房间已经入住了一大半。
　　其中百分之七十都是来自各区基地的记者。
　　盂将脉冲车停在一个比较空的地方，左右两旁连着几个车位都没有其他车辆的停放。他为易烠打开了车门：“易中校，我就在这里等您。您带来的五位作战员，我也会联系好车辆的。”

　　这块空地易烠在套房里房间的窗户眺望过，差不多是斜角的位置，布置得很像城市花园风格。每个车位最里面摆上了不同姿态半人高的黑熊雕塑，黑熊周身还会有几簇投射的绿草。
　　北区的寒风没有中区那么刺骨，日光已经从走过空中的最高点，往西边过去了。易烠刚走出去没几步，不清楚是不是幻听，他听到了电磁不稳的“滋啦”声。
　　这道声音很微弱，同时也是瞬间断续传出来的。

　　易烠回头，发现盂也注意到了，两人在寻找这个声音的来源。
　　盂皱起眉在脉冲车周围有些茫然地摸索，一下弯下腰倾听车身，一下走到车头敲了敲引擎盖，但是声音的来源并不是这里。
　　附近的脉冲车还有三辆，很快，易烠的视线就锁定在了他前方五米远，一个两腿站立起来，双爪高高举起的滑稽黑熊雕塑车位。
　　“易中校？”盂注意到易烠的举动，循着他的视线快步走向那辆暗红色的脉冲车。

　　“滋，滋——滋啦——”
　　电磁的声音越来越不稳，速度开始加快，急迫的感觉就像是前来索命的警报。
　　突然，电磁声停了下来，转化成了短小而密集的“滴滴”声。

　　蓦然，盂停下脚步，表情惊恐猛地转身面向易烠跑着冲过去：“易中校！是推进器谐振失控，快跑！”
　　“滴滴——滴滴滴滴滴滴——”
　　“轰——！！”

　　许佑松开摁下高温弹按钮的手，模拟场景里的异变物在一瞬间被炸破。十秒后，他摘下神经交互终端，额头前端的发梢已经被汗水微微浸湿了。
　　与此同时，唐熠中在模拟室讲台的上念出了许佑这次训练的评分：“9.8，不错，继续保持。”
　　许佑甩了甩头，扯了一下衣领透透气：“好，多谢熠中哥。”

　　讯浩和白俞栋是跟在许佑后面一前一后结束训练的人，讯浩看起来有些喘，但白俞栋没什么表情变化。
　　“卧槽差点……还好那个命令给得早让我飞上去，这异变物怎么还会偷袭了，不然我现在得痛死。”
　　讯浩说完看了眼许佑：“出来这么快，你多少分？”
　　许佑没说话，只是竖起了一根食指，头都没回就往后指着讯浩，随后转了个手，收起食指伸出拇指朝下。
　　“你……我……行，等着。”讯浩在模拟舱里面看得咬牙。

　　模拟舱的数据传到唐熠中面前的光幕不过是转眼的事，唐熠中点开两个模拟舱的按键：“讯浩，9.2，白俞栋，9.6。”
　　讯浩一转头，对白俞栋笑了笑：“我们小白就是厉害，这次训练的第一是你了。”
　　白俞栋摇了摇头：“许佑很高分的。”
　　“你怎么知道？”
　　白俞栋指了一下神经交互终端的通讯器：“这个通讯器有点问题，声音传输不是很稳，刚才熠中哥报许佑成绩的时候我听到了，9.8分，很厉害。”
　　讯浩撇撇嘴，翻了个白眼，故意用奇怪的声音学白俞栋说话：“很厉害~”
　　看到讯浩那样子，白俞栋没忍住弯起眼睛笑了一声。

　　模拟舱中训练的作战员都陆陆续续摘下了交互终端，这将近一个小时的训练也到了头。唐熠中刚准备离开模拟室，走到门口的时候，他停下脚步：“中区联邦过几天会有一个统一的体检，大家找时间去二楼领一下自己的记录表。”
　　“记录表？”有人突然问了一句，“现在还会有纸质版的记录表？”
　　唐熠中晃晃手里的文件夹，但没解释原因：“记得拿好。”

　　高塔二楼至五楼是中区联邦所有人员资料存放的地方，不过大部分都是以晶元的形式储存起来的。晚上九点，2001室内，许佑拿着带有自己彩印照片和个人资料的记录表走了出去，正想着要不要回头顺带拿上另一份记录表的时候，他就碰到了汤瑞，这次是他自己一个人。

　　“欸许佑，好巧啊！”汤瑞手里拿了张白纸冲许佑挥了挥手，“这么晚了还在呢？”
　　“对，刚训练完下来，汤指挥使这么晚也在，工作辛苦了。”
　　汤瑞听了直摇头，神情特别严肃：“不不不，这不叫辛苦。老大不在帮忙做点事，这叫责任。”

　　有时候许佑真的觉得汤瑞说起话来就像一个装成大人的小孩，尽管他比自己大两岁。

　　“汤指挥使是准备去拿记录表的？”
　　“噢，不是，是准备放回去的。”汤瑞摊开手上的白纸，许佑曾在易烠身份卡上见过的那张照片再次展现在眼前。
　　“我原本想先帮老大把这个拿了放去他办公室里，但是忘记他现在不在我进不去，放我那的话我实在害怕不见了，所以还是放回来，图个安心。等老大回来我再过来拿。”
　　许佑这次接话接得很快：“给我吧汤指挥使。”
　　汤瑞一愣：“啊？为什么？”
　　许佑给出来的原因也特别合理：“易指挥使住在我楼下，到时候他回来了给他也方便。”
　　“那是挺方便……等一会儿，”汤瑞有点不太确定听到了什么，“你刚刚说你住哪？”
　　“易指挥使楼上。”
　　“哪啊？”
　　许佑还是回答得详细一些：“易指挥使现在住的宿舍的，楼上，同一栋楼，基地六街615那一栋宿舍楼。”

　　沉默了一阵，汤瑞还是不死心问了一句：“这件事还有谁知道啊……？”
　　说实话，许佑也不知道这件事还有谁知道。但基地里面每个人的住处信息不算什么机密，问一问就能知道。许佑回忆了一下：“应该都知道？反正瓦姐是从我搬进来那天就知道了。”
　　汤瑞直接愣在原地，伊瓦知道这件事说明什么？说明他们作战部A级的所有人都会知道这件事！这么大一件事，怎么没人跟他说啊？老大没有提过就算了，怎么连唐熠中都没跟自己说过？
　　这日子真是过不下去了！

　　汤瑞垮着脸直接把易烠的那张记录表交给许佑，嘟囔着：“那你给老大吧，可要放好了。”
　　他正要播通讯给唐熠中质问他为什么不告诉他关于许佑住在易烠楼上这件事的时候，恰好有一个通讯过来了。
　　汤瑞直接按下通讯器，收起了刚才的小脾气：“指挥使汤瑞。”

　　许佑看着他的变化心里感叹不愧是工作了两年的指挥使。只是下一秒，汤瑞听到对方的声音后，又恢复成了五秒前的样子。
　　“唐熠中我正好也有事要问你！”
　　在许佑正打算要不要先一步走开的时候，倏然，汤瑞的声音停下了。
　　他的声音变得不确定起来：“你……你说什么？”

　　许佑看着汤瑞的面色越来越凝重，眼神都开始无措，他的心跳控制不住加快了一下。
　　“老大现在的情况怎么样？他严不严重啊？总部为什么现在才有消息到底在搞什么啊！”
　　许佑突然往前迈了一步，语气急促：“易指挥使怎么了？”
　　只是汤瑞现在也是不明所以的状况，他回答不了许佑。许佑看向汤瑞的通讯器，感觉能把一小枚金属块盯出个洞来。
　　交谈不过两句话，汤瑞啄米般点头转身：“我我……我也过去一趟，你等我一下。”
　　许佑跨步跟在汤瑞身后：“汤指挥使，易烠他怎么了？”
　　平常直接叫易烠名字的人也有，但是汤瑞现在已经乱得忽略了面前直呼易烠全名的对象是谁。他边拐进楼梯间边说：“中午总部那边酒店楼下脉冲车推进器谐振失控发生爆炸了，当时老大就在那里。具体情况怎么样我和唐熠中现在还不知道，只清楚老大现在回来了，人在上校那边，我要过去看看才放心！”

　　汤瑞楼下很快，走到高塔大门口的时候，唐熠中已经停车在那边等着了。
　　许佑也想跟上去，但他看到唐熠中和汤瑞两个人着急的样子，慢慢放慢了脚步。
　　易烠现在在上校那里，去的人只会多不会少，自己过去会不会有点多余？
　　犹豫的瞬间，前面的脉冲车已经开出去了。许佑拿起那张记录表看了一眼上面的照片，更加刺激了他想要想要知道易烠目前情况的冲动。
　　许佑看着那个唯一的联系方式，讯息还是今天中午发出去的那一条，将近十个小时了没有任何回复。
　　看到自己的讯息发出去的时间，许佑突然愣住了。种种猜测在脑中闪过，准备发送的话全都停在了他的指尖。
　　他关上光幕，往宿舍方向回去。

　　以前地球还处于国家时代的时候，按照中区这一片土地其中一个文明古国流传下来的传统说法，今天是农历十五。中区上空难得遇上稀疏云层的夜晚，淡黄的圆月已经高高挂在靠近西方的上空了。它跟已经暗淡下去的熵核还差点距离，就算它们从某种视角来说看起来重叠，也绝对不会真的相遇。
　　易烠从上校那边回来已经晚上十一点多了，唐熠中和汤瑞原本说要把他送回宿舍楼下，但易烠在淬星号上待了大半天，在上校那也坐了这么久，还是想活动一下双腿。

　　基地六街街头，街道两边的灯还是很亮，把难得投下来的月光覆盖得彻底。从第一栋楼数起，往前的第十五栋就是目的地。
　　易烠拿着那件厚重的黑色大衣，上面沾了一些黑灰色的渣子，隔远点看的话还是有些难看出来它已经脏了。
　　今天早上易烠吃的那些不着调的早餐让他大半天没有胃口吃其他任何食物，除了前不久在上校那里喝的龙井。易烠揉了两下肚子，现在饿得有些难受，但回到宿舍冰箱里好像除了酒，其他的什么也没有。
　　轻微的脚步声不紧不慢移动到了615栋宿舍门前几米的位置，但是靠近之后，脚步停下了。

　　宿舍楼门口前，有一个抱手站在墙下的黑影。他手里拿着两张白纸，时不时会低头看一眼，随后又拢一下外套，防止寒气钻进衣服之间。
　　不经意的一个抬头，易烠和他对视了。
　　“站在这里做什么，许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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