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吃醋
陆纪名原本出来一趟,打算跟许辞风浅酌几杯好好叙旧,但没想到许辞风怀了孩子,最终只能一同在茶馆闲聊。
陆纪名怕耽搁久了许辞风身子不舒坦,只简单说了希望许辞风用商帮人脉协助调查海寇的事,同他约好明日再见了细讲。
许辞风一口应下,玩笑着对陆纪名说:“陆大人如今还没嫁入天家,就忧国忧民起来了。”
陆纪名回他道:“忧国忧民本就是为官本分,即便不入东宫,我也当如此。”
许辞风知他自幼苦读,听陆纪名这样一说反倒忧心起来,伸过手攥住陆纪名衣袖:“你既进了东宫,那仕途该如何?十年寒窗都白费了吗?”
知道他将嫁入后宫的这些人里,有忧的有喜的,有恼的有怒的,但唯有许辞风还惦念着他少时的志向。
陆纪名拍了拍许辞风上臂,安抚地说道:“辞风,这些年我算看明白了,有舍便有得,什么都想要,最后反而什么都抓不住。”
前世他便是如此。既放不下功名利禄家族声望,也不能彻底斩断对韦焱的那一丝念想。
因此他用尽心机逃出宫闱,却没能狠心舍下与韦焱的最后一丝牵绊。害得他们的孩子一生被病痛折磨。
许辞风惊讶于陆纪名的话,迟疑问道:“难道你与那太子……”
陆纪名笑笑,嘴唇轻动,吐出八个字:“心甘情愿,生死不负。”
从祠堂出来后,他就想好了,他这辈子,要陪在韦焱身边,哪怕最终被厌倦、抛下,他也认了,就当是还前世韦焱对他的六年苦等。
他作为爱人,负过韦焱一次,作为臣子,又负过韦焱一次,他想清楚了,他不逃了,他要用多出来的一生偿还。
许辞风终于再次笑起来:“纪名,我替你高兴。”
陆纪名目光落在许辞风小腹上,说道:“辞风,我也替你高兴。”这孩子小名叫阿沽,比阿栾大两岁,从前两个孩子幼时经常一起玩耍。
后来阿栾稍长一些,他们离了家乡,许辞风还写信来说阿沽想念阿栾,哭了好久。
陆纪名用手背贴了贴许辞风的肚子,算是与久别的阿沽打个招呼,而后说:“到后头几个月容易抽筋,你多吃些鱼虾,多晒太阳。”
“你怎么知道这么细,总不会生过吧……”许辞风把自己说愣了,看向陆纪名。他怎么也不信想来恪守规矩的陆纪名,会未成亲就先同太子把孩子生了。
“想哪儿去了你。”陆纪名说,“没吃过猪肉还没见过猪跑吗?”
许辞风斜了他一眼:“你才是猪。”
陆纪名无奈地伸手拍了拍许辞风的脸:“都多大人了,还跟个半大小子似的。”
许辞风伸手把陆纪名一抱,往陆纪名怀里钻:“好纪名,咱们明个见。”陆纪名感觉到不远处有人目光像是起了火,知道是许辞风的夫君,不放心他偷偷跟了过来,于是含笑着把许辞风给推开,跟他告别。
与许辞风分开后,陆纪名想起贺泽念给韦焱送的那筐鱼虾,总觉得不是个滋味儿,便叫着陆关关转道去集市带了碗虾姑馄饨回去。
回到府里,就瞧见崔迟站在院外,看起来像是等人。陆纪名刚走过去,崔迟立马迎了上来。
“陆大人,你今儿个……”崔迟压低了嗓子,指了指门口的方向,又指了指里屋。
话还没说完,就听着屋内韦焱的声音传来:“崔迟,有人回来了吗?”
崔迟立刻闭了嘴,拿手张牙舞爪比划了一通,陆纪名没看懂,崔迟不管三七二十一直接把人往屋里推。
陆纪名见状让陆关关把食盒给自己,拎着馄饨进了屋。
韦焱坐在待客厅里,似笑非笑瞧着陆纪名:“绪平今日出去了?”
“出去了。”陆纪名打开食盒,把馄饨拿出来放在小桌上,“刚买的虾姑馄饨,明州老字号,旁的地方吃不着,你快趁热尝尝。”
韦焱本来一肚子气,看见这碗馄饨,嘴角忍不住往上扬,见陆纪名递来汤匙,立刻就接了。
虾姑鲜美,配着鱼骨吊的汤,是韦焱在宫中都没尝到过的美味。韦焱舀起一个馄饨示意陆纪名来吃,陆纪名没拒绝,坐到他身边,很自然地用嘴接下了馄饨。
这回倒让韦焱不知所措起来,方才兴师问罪的决心和气焰瞬间烟消云散。
但该问的还是得问,盆干碗净后,韦焱才开口:“出门见的人是谁?”
“许辞风。”陆纪名说。
听见这个名字,韦焱牙都要咬碎。就是这个人!陆纪名在乌吴光是报了名字,掌柜的就拿了十两银子出来,连帐都没记!
“许辞风是谁?”韦焱问。
陆纪名:“我的挚友。”
“挚友?”韦焱无比清楚这两个字的分量对陆纪名这样的人而言有多重。前世君臣相伴十数年,韦焱从未在陆纪名口中听到过能担得起这两个字的人。
“我少时与母亲去外祖家探望,不想中途意外坠海,被同样在船上的许辞风给救了,一来二去,也便熟识。”许辞风因家中有商船,自小跟着往来做生意,颇通水性。
救命恩人,倒也合情理。
“见他做什么?”韦焱问。
“谈些正事。”陆纪名说。明日还得去见许辞风,谈妥前陆纪名没想跟韦焱说,恐怕他白高兴一场,也怕朝中人扯进来,给许辞风太大压力。
“正事?”韦焱听出来陆纪名在跟自己遮掩,以为他做贼心虚,一股醋劲上来,追问道,“什么正事还得摸脸搂肩膀抱着谈?”
陆纪名一听,直接气笑了:“你派人监视我?”
“我只是派人核对虚实。”韦焱说。
贺泽念的话他不在乎,但只要一想到陆纪名在明州躲了自己三年,韦焱就受不了,发疯似的想知道陆纪名在明州的交际圈子,生怕他真有个念念不忘的人。
陆纪名笑容加深,眼睛眯也成了两道:“什么虚实?”
“你如今是东宫太子妃,便不能再跟旁人拉拉扯扯,若被人瞧见,丢的是皇家颜面……我们虽说好了不是真成亲,但你多少要顾忌些。”韦焱不承认自己吃醋,就只能扯着皇家的大旗。
陆纪名表情僵住,他本以为韦焱问这话多少有些情分在,没想到在乎的只是规矩。
他自然知道做了后妃要守什么规矩,但一来这亲未成,二来许辞风在他眼里不算旁人,陆纪名没觉得同他亲近有何不妥。
韦焱感觉到了陆纪名不高兴,以为是他不满规矩严苛被限制了行为,于是立刻描补:“绪平,我的意思是,你们私下里如何亲近都好,但大庭广众下还是谨慎些。”
陆纪名的难过只是一瞬,他不是个沉溺心绪的人,也并不伤春悲秋。韦焱既然如今心里没自己,那就尽力让他有。
陆纪名笑意更浓:“所以殿下的意思是,私下里我对辞风做什么都行?”
“辞风”两个字炸得韦焱耳朵疼,嘴上想说可以,说出口来却变成了“不行”。
明明是不行,这两个字却让陆纪名突然舒坦起来。
“殿下不想知道我找许辞风是什么正事吗?”
“你若愿意说,我就想知道。”韦焱说。你若是不愿意,我也有别的办法知道。
上辈子被陆纪名耍得团团转,先是被骗着把他放出了宫,再是以为陆栾是陆纪名与旁人的孩子,韦焱自问,这辈子可以做到不主动疑心陆纪名,但很难再对他交付毫无保留的信任。
而陆纪名,则不想再扯谎,不想口是心非,不想虚与委蛇。他见韦焱想知道,便开口道:“辞风是沿海最大商帮恒昌会的少东家,商帮走南闯北三教九流消息众多,我想着托他帮忙打探消息。”
韦焱正因这事发愁,今天跟崔迟商量半天,还说实在不行便去明州府衙找个信得过的官员暗中差使,没想到陆纪名竟帮了这么大一个忙。
“只是辞风如今身子不太便利,不能操劳太多,我也不能确定到底能帮上几分,因而还未同你商议,恐你空欢喜一场。”
韦焱摆手:“无妨,丁队这么些人,也不是吃白饭的。只要能有路子,许多事都好办得很。”
斩海盟还未成立,这些海寇群龙无首,不成气候,只要能摸清这些人的据点,提前瓦解,便不会像前世那般耗费太大心力。
“那明日尹公子便同我一起出门吧,辞风应当也很愿意认识你。”陆纪名起身,将韦焱吃完馄饨的空碗筷收进食盒。
活了两辈子,把爱人介绍给朋友还是头一遭,陆纪名甚至有些说不出的紧张。
虽然爱人还不是真爱人,但陆纪名不在乎,总有一天会是的。
“我能告诉辞风你的真实身份吗?”陆纪名问。他不太想隐瞒许辞风,也希望能得到挚友的祝福。
韦焱诧异:“你觉得他信得过?”陆纪名这个人做什么事都得留几分余地,韦焱也是第一次见他这么信任一个人。
“信得过。”陆纪名冷笑,“比这满院子与我血脉相连的人更信得过。”
韦焱想起陆纪名背上触目惊心的伤,心里跟着难过起来,他又想起今日陆纪名表弟在院外同自己说的那些话,更忍不住替陆纪名心寒。
“你那个表弟,以后也千万要小心提防。”韦焱说。
他原本以为贺泽念接近自己是看上了尹羽歇的身家门第,想借此鱼跃龙门,但今日交谈后他才彻底看清,他想错了。
错得离谱。
贺泽念根本不是在钓金龟婿,而是在试图取得自己的信任,然后用自己的手把陆纪名推向万劫不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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