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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二章
“陆彧修,陆彧修!”见他没醒,许呈安轻拍了他的肩膀。
看见他睡意惺忪睁开眼睛后,许呈安问:“你要吃什么?”
陆彧修这才清醒,转头看到旁边的空姐推着餐车,鸡肉饭和牛肉饭两种选择。
陆彧修活动了下隐隐作痛的脖子:“牛肉饭,谢谢。”
“几点了,”他问许呈安,“我睡了很久吗?”
许呈安看旁边从聊完天后倒头睡觉的某人,笑着回答他:“你现在问的是哪个时间,如果是利马,大概是晚上的六点,如果按马德里来的话,现在刚好是半夜十二点。”
“我睡了快六个小时?”陆彧修这会儿确实感觉有些头疼,“看来后半程是不用睡了。”
许呈安已经吃完:“你应该想想该怎么倒时差。”
按理说十一个小时的航程,该是半夜到马德里,但因为马德里比利马时差多了六个小时,所以马德里那边差不多是早上六点。
陆彧修耸肩:“没事。”反正后面飞机上还能补觉。
见许呈安面前的屏幕亮着,陆彧修凑近看了些,“你一直在看电影?”
“嗯,有些无聊,就随便找个打发时间。”
空姐来收空餐盒,许呈安将吃完的垃圾交给陆彧修,陆彧修一并递了过去。
“你睡吧,等到了我叫你。”陆彧修顺便拍拍自己肩膀,“要是不舒服的话,我肩膀借你。”
“要报酬吗?”许呈安故意问。
“放心靠吧,对你免费。”
这个时候客舱十分安静,周围的人几乎都陷入了沉睡,陆彧修转头去看许呈安。
微微颤动的睫毛,不安的神情,即便睡着眉间也是皱着。
陆彧修想伸手抚平,却又害怕弄醒他。
他知道许呈安睡眠浅,且基本靠药物,醒过来后很难再次入睡,所以抬在半空的手又抽回。
许呈安没把头靠过来,和陆彧修的肩膀相比他选择了冰冷坚硬的机舱。
即便和陆彧修相处了这些天,他依旧不知道该怎么维持这段关系,这两年他已经习惯于和任何人保持着绝对安全的社交距离。
所以陆彧修大概算是那件事发生后,许呈安交的第一个朋友。
但对于陆彧修来说,只是这样坐在许呈安身边,他就已经很满足了。
大约过了两、三个小时,许呈安醒过来,陆彧修见他晃头,问:“不再睡会儿?”
许呈安摇头,瞥见陆彧修前方的屏幕,播放的正是自己之前看的电影,随口一问:“好看吗?”
“还行,”陆彧修坦言,“就是感觉整体基调蛮闷的。”
和许呈安给人的感觉一样,弥漫着悲伤、疏离和冷漠,一旦靠近,还能感受到许呈安身上那种巨石般的沉重和压抑。
许呈安笑笑,神色还带着刚睡醒的懵,这时候让他看起来比平时更稚嫩:“我倒是没感觉出来。”
关上面前的屏幕,陆彧修看他:“许呈安,下次我来推荐电影给你看吧。”
本想随后敷衍一声,但许呈安看到了他认真的神情,他垂下眼皮,眸子中的情绪晦暗不明,眨了眨眼睛,而后掀起眼皮,扯着嘴角答应他。
“好啊。”
到达马德里机场后,两人兜兜转转又跑到麦当劳里坐着去了,转机时间将近五个小时,两人吃早餐就吃了一个小时。
剩下的时间就背着包开始在机场闲逛,十一个小时的铁腚航班,不活动活动腿脚,人都感觉要坐麻了。
在纪念品店逛了逛,许呈安和陆彧修买了些东西,去往航站楼的路上,两人被前面的一只小狗吸引了目光。
那是一只灰色腊肠狗,看样子也就三个月大,脖子上系了一个红色领结。
四个小短腿跟在主人旁边不停扑棱着,大耳朵一颤一颤的,尾巴兴奋得来回转动。
主人一直手牵着它,另一只手抱着一束花,看样子应该是来接机的。
许呈安想摸,但又怕给别人造成不必要的麻烦,只能盯着那只腊肠过过眼瘾。
谁知陆彧修那个e人直接上前打起了招呼:“您好,您是来接机的吗?”
大胡子男人笑着点头,并像他们展示怀里的花。
陆彧修再次出击:“花很漂亮,我想,您来接机的人收到这束花一定会很幸福。”
“不过这只小狗实在太可爱了,您养得真好,脖子上的领结让它看起来像个绅士,如果可以的话,能让我们摸摸它吗?”
胡子男在听完陆彧修的话后背瞬间挺直了不少,论哪个养狗人在听到别人夸自己狗养得好,能忍住不开心的?
没有,这一真理即便在国外也依旧通用。
所以许呈安和陆彧修在胡子男分享得滔滔不绝的养狗心得下,如愿摸到了可爱的小腊肠。
狗子很亲人,鼻子一个劲的往许呈安手掌里拱,温热的气息粗粗地打在他手心,许呈安眼神也变得温柔。
直到和胡子男分别的前一刻,他还朝着小腊肠的方向挥了挥手。
“这么喜欢狗,为什么不自己养一只?”陆彧修嘴快,问完瞬间就后悔了。
他知道许呈安的状况,养狗对于他来说并不是一个很好的选择。
毕竟病还没好,许呈安这样责任心强的人,肯定怕自己发病影响小狗。
但许呈安的回答让他很意外:“我没办法接受它会死在我面前。”
陆彧修嘴巴微张,却什么也没说,最终沉默地检票登机,坐上飞往挪威的飞机。
中午的飞机餐吃完后,陆彧修从口袋里拿出小零食给许呈安递过去,一小袋果脯,一袋苏打饼干和一小包豆干。
许呈安已经见怪不怪了,“看来你不止喜欢吃沙琪玛。”
“沙琪玛只能算基础,”陆彧修说,“我这可是高级三明治。”
“三明治?”许呈安看了眼陆彧修放在小桌板上的三袋零食,“你确定你没说错?”
在某人怀疑的目光下,陆彧修把三袋零食拆开。
先取出一片饼干,放上一块果脯,然后再把豆干放上去,最后拿一块饼干盖上,向许呈安展示:“小陆版三明治。”
手上这个先给了许呈安,然后他又快速给自己做了一个,见许呈安没吃,他先塞进嘴里,嚼吧嚼吧:“咸甜永动机,你信我!”
许呈安尝了一口,看似毫无关联的三样东西组合起来居然还不错:“陆彧修,你这从哪学的?”
“独家秘方,陆彧修原创。”
大概是有之前十一个小时的航程做对比,三个多小时的航程过得飞快。
两人下飞机立刻被奥斯陆的冷风吹得直哆嗦,返回机场后才暖和一点。
还有一两天就到十一月份,奥斯陆现在白天气温也就四、五度,两人还是薄外套配单裤,属实对挪威的天气有点不重视了。
回到机场,许呈安从背包里拿出一件薄羽绒内胆,外面又套了件冲锋衣,看陆彧修在旁边傻站着,问:“你不把厚衣服套上?”
陆彧修反倒是先问起他了:“你这包怎么还能装下羽绒内胆的?”
“哦,因为在去秘鲁之前我就已经计划来挪威,所以薄衣服带得少,掖了件羽绒内胆,等后面直接在这边买衣服。”
说完许呈安反应过来:“你不会?”
陆彧修点头:“没错,就是你想的那样。”
他本来是打算从秘鲁直接回国,再不济就在秘鲁周边,阿根廷或者墨西哥玩一阵子再回家。
谁知中途变化直接来到挪威,所有衣服里最厚的也就陆彧修身上这件红色冲锋衣了。
“我也只有这一件内胆,不过机场不都有店铺嘛,逛逛去?”许呈安提议。
“走着。”
两人在店铺买了几件衣服,加绒裤子和羊毛围巾,陆彧修又拉着许呈安到隔壁逛了起来。
挪威的雪场在十一月份后就会陆续开放,店铺其中一排摆满了雪镜。
“这个时候来挪威怎么能不去滑雪呢!”陆彧修兴奋地拿起架子上的雪镜在许呈安面前比试了下。
许呈安伸手将雪镜接下:“但我不会滑雪。”
“没关系啊,”陆彧修更开心了,“我会!我可以教你!”
他走到镜子面前试戴:“有的雪场会租赁雪镜,有的不会,所以干脆买一个比较方便。”
讲到这,他突然将脸上的雪镜放回架子上,拉起许呈安手:“才想起来,咱们在这买什么,等回酒店后去市里体育用品中心。”
许呈安被拉着往外走,他发现陆彧修很喜欢拉着自己,紧紧地攥着的手似乎永远不会松开。
他的背影在前方,声音絮絮叨叨,许呈安不知道前方的目的地会是什么,但当陆彧修拉着他时,他好像就能往前走。
大步、大步的往前走。
酒店是许呈安一个月前Booking上订的,本来他打算住民宿,但选来选去都没选到合适的,想着之后也要一路沿海向北,他就定下了酒店。
这事陆彧修是在利马那晚才知道的。
那天定好机票,商量住宿时发现挪威的很多酒店和民宿都已经满了。
在陆彧修还想着找其他办法时,许呈安默默将自己一个月前的订单页面摆在了桌子上。
不止是奥斯陆住宿的订单,甚至后面的特罗姆瑟,包括斯瓦尔巴群岛的住宿也已经提前预定好了。
“网上说北欧那边的住宿最好提前预定,所以我就把要去的地方都提前订了。”许呈慢吞吞地讲。
陆彧修看了他一眼,心想许呈安决定来挪威果然是一早就想好的,既然住宿都提前订好了,那么机票肯定也是。
“你之前的机票是不是临时退了,然后和我买的这一班的?”
许呈安没说话,看来自己是猜对了,那对于之前他让自己先离开挪威,肯定也是在心里计划好的。
之前觉得不对劲的地方有了解答,许呈安做了这么多仅仅就是为了不回国过年。
陆彧修想知道,一个把自己扔在冰天雪地的极夜城市,孤独度过春节的人是怎么想的。
真要是按照计划一路向北,斯瓦尔巴上的朗伊尔城在进入十二月后就会迎来极夜。
陆彧修久久望着许呈安的眼睛,他想问,在那些始终看不到日光的黑夜里,许呈安,你打算做什么?
可最后陆彧修只是收回目光,笑着调侃:“看订单都是大床房,许呈安,看来我俩又要睡一张床了。”
许呈安也笑,两人对视,陆彧修无法透过那双黑漆漆的眸子看透许呈安,正如那年许呈安留给他的背影。
他站起身,在进浴室前使劲揉了下许呈安的脑袋,迅速离开,只留下坐在座位的许呈安一脸呆。
关上浴室门,陆彧修双手撑住洗浴台,他垂着头,慢慢抬起看向镜子中的自己。
许呈安的悲伤永远表现得那样轻描淡写,可那些不为人知的,隐藏在他内心的却像是隐藏在海面下巨大的冰川,窥不见底。
陆彧修不想在许呈安面前露出怜悯的神情,但他忍不住,只能反复用水泼向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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