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争吵
医疗室的空气里弥漫着浓重的药草味。
鸢坐在靠窗的木桌前,面前摊开着七八本摊开的医书和笔记,十几支不同颜色的药剂在架子上排列整齐。
她左手按着摊开的《辉夜一族案例集》,右手握笔在草稿纸上飞快演算公式,不时停下笔,从药柜里取出某种药材,用研钵细细研磨。
右手很稳。从指尖到手腕,每一个动作都精准得像机械。这是她强迫自己进入的状态。
当大脑完全沉浸于药理计算时,身体的战后延迟颤抖就会被压制。她将研磨好的紫色粉末倒入试管,加入透明溶剂,摇晃,观察颜色变化。
深紫色褪成淡紫,再变成诡异的靛蓝。
不对。
她蹙眉,将试管放回架子,在笔记上划掉一行配方。笔尖划过纸面时,有一丝极细微的颤抖,她停顿半秒,深吸一口气,重新握紧笔杆。
已经是第三十七次尝试。
从决定配药研制至今,四十个小时过去了。她睡了不到三小时,其余时间都在这里——计算、配药、失败、重来。桌角的空药剂瓶堆成小山,记录废案的草稿纸散落一地。
窗外的光线从晨光变成正午烈阳,再变成此刻的黄昏残照。
她不在乎时间流逝。
只知道必须在明天日落前配出药——那支能让君麻吕破解反噬的缓解之药。
“咳……”
一声压抑的咳嗽从身后传来。
鸢的身体骤然僵住。
笔尖在纸上划出一道突兀的斜线。她缓缓转过头,看见手术台上的君麻吕睁开了眼睛。
那双翡翠绿的眸子在昏黄光线里显得格外深邃,像两潭深不见底的古井。
他正侧着头看她,目光从她手中的笔,移到桌上摊开的医书,再移到那些颜色诡异的药剂瓶。
“你在……做什么?”他的声音嘶哑得几乎听不清。
鸢放下笔,站起身。她走到床边,伸手探他的额头——温度降下来了,但仍偏高。
她俯身检查了他的瞳孔反应,又听了听他的呼吸音。
全程,她的手没有碰触他除额头外的任何地方。
“我在配药。”她最终说,声音竭力平和地汇报情况,“你肋骨断了四根,肺部有内出血,血继反噬在加剧。我在想办法让你活下来,尽快恢复体力。”
君麻吕怔怔地看着她,虚弱的眼瞳却蕴含着一丝强硬的决绝。
他尝试撑起身体。剧痛让他闷哼一声,额角瞬间渗出冷汗,但他还是咬着牙坐了起来。
这个简单的动作耗费了他所有力气,他靠在床头,大口喘着气,脸色苍白如纸。
“什么……药?”他问,目光再次投向那些药剂。
鸢沉默了几秒。
她走回桌边,拿起一支刚刚配好的淡金色药剂,走回床边,递给他看。
“暂命名‘骨血平衡剂’。”她说,“主成分是铃兰根茎提取物,辅以十七种中和药材。理论上,它能暂时稳定你的血继查克拉流动,减轻骨骼异化对内脏的压迫,同时提供足够的能量让你行动。”
君麻吕接过药剂瓶,对着光看。
液体在玻璃管里微微晃动,泛着诡异的淡金色光泽,像稀释的阳光。
“副作用?”他问。
“未知。”鸢如实回答,“这是我第三十七次调整配方。前三十六次,要么效果不足,要么毒性太强。这一支……我还没测试。”
“测试?”
“需要活体。”鸢的声音很轻,“但我没有辉夜一族的活体样本。所以……”她顿了顿,“要么用你试,要么用动物试然后推测人体反应。后者误差很大。”
君麻吕把药剂瓶递还给她。
“不需要。”他说。
鸢的手停在半空:“什么?”
“我不需要这种药。”君麻吕转开视线,望向窗外渐渐沉落的夕阳,“我的身体我自己清楚。就算勉强站起来,也执行不了任务。与其浪费药材,不如让我——”
“让你什么?”鸢打断他,声音陡然变冷,“让你躺在这里等死?让水月失去人质价值?”
君麻吕的睫毛颤了颤。
“这是我的使命。”他低声说,“为大蛇丸大人战斗,直到生命耗尽。如果现在就是终点,那也……”
“那不是你的使命。”
鸢的声音猛然拔高却又冷静,打断了君麻吕的默念。
她意识到了自己的失控,紧紧咬住下唇,强行将后续的话咽回去。
她的手指在身侧攥紧,指甲深深陷进掌心——那是她抑制战后颤栗情绪的惯用方式,用细微绵延的疼痛提醒自己保持理智。
但君麻吕的回答萦绕在她脑海,让她分了心,没能完全克制。
“你的使命是什么?”她盯着他,黑漆一般的眼眸里有某种东西在燃烧,“成为大蛇丸的棋子,被榨干最后一滴价值,然后死得不明不白?这就是你三年前离开雾隐时想要的?”
君麻吕没有回答。
他只是静静望着她,绿眸深处有某种难以解读的情绪在翻涌。
“我不管你怎么想。”鸢转过身,走回桌边,将药剂瓶重重放回架子,“这支药我会继续调。明天日落前,我会让你尝试站起来。然后你爱去执行什么任务就去,爱去送死就去。但至少在那之前——”
她的话语中有着藏不住的颤抖与闪躲,在愈加急促的声调中戛然而止。
她听见身后的君麻吕直逼核心的发问:
“为什么要这么做?”
鸢的背影僵住,不敢回看他。
“为了水月。”她机械地回答,“我们说好的交易。我救你,你保证他安全。”
“只是这样?”
“只是这样。”
漫长的沉默。
医疗室里只有黄昏光线移动的细微声响,和两人压抑的呼吸声。
然后君麻吕轻声唤道:
“鸢,转过来。”
鸢没有动。
“看着我。”他重复,声音依然嘶哑,却有种不容拒绝的力量。
她缓缓转过身。
君麻吕坐在床上,夕阳从他背后的窗户照进来,将他整个人包裹在逆光里。
银白的头发上浮现金灰色的光影,苍白的皮肤泛着暖光。
只有那双绿眸依然幽深如园林幽径,一如以往。
“如果只是为了交易,”君麻吕的一字一句,清晰得像刀刻,“你不需要调三十七次药。你不需要连续不睡觉。你不需要……”他顿了顿,“在我昏迷的时候,握着我的手。”
鸢的瞳孔骤然收缩。
“你……为什么知道?”
“昏迷并不代表无知觉。”君麻吕垂下眼,看向自己摊开的手掌,“我能感觉到。有人握着我的手,很用力,像在害怕失去什么。”
他抬起眼,再次看向她:
“没必要做到这种地步,鸢。”
鸢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却发不出声音。
她喉咙发紧。
那是恐惧反应的前兆——每次情绪剧烈波动时,身体总会先一步背叛。她试图吞咽,却感觉喉咙像被疼痛的洪流堵住。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她最终声音干咽地回应,“我只是……确保你还活着。你活着,交易才成立。”
“是吗?”君麻吕轻声反问,“……为什么你要回来?”
问题里掺杂着半真半假的欣喜和埋怨。
鸢的呼吸一滞。
“我让你走。”他继续说,目光紧紧锁住她,“我让你走,你为什么要回来?为什么要留在这里?任务已经完成了不是吗?如果你只是为了交易,我死了又如何,你不是也可以带走水月吗?”
“因为——”
鸢的声音卡住了。
因为什么?
因为她不能眼睁睁看着他死?
因为她在战场上见过太多死亡,不能再多一个?
因为他是君麻吕,是多年前溪边那个问她“我也能这样幸福吗”的少年?
她再抑制不住自己身体的颤抖。
起初只是指尖,然后蔓延到整个手掌。她将手背到身后,用力攥紧,但颤抖没有停止——反而像传染病一样,从手掌传到手臂,再传到肩膀。
“我不知道。”她最终说,声音里透出一种近乎崩溃的茫然,“我不知道为什么自己要回来。我不知道为什么要救你。我不知道为什么……要留在这里,调这些可能根本没用、甚至可能害死你的药。”
她抬起头,眼神里第一次流露出赤裸而直白的困惑:
“君麻吕,我不明白。”
君麻吕躲避了她的眼神。。
他低头瞥见她颤抖的手,余光望见她眼中那片茫然的海——那是她从未在他面前展露过的脆弱。
“我不明白你对我是什么。”鸢继续说,像在自言自语,“是敌人?是旧识?是交易对象?还是……”
她停顿了很久。然后很轻很轻地试探性地问道:
“还是‘特别’的?”
这个词说出口的瞬间,她像被烫到一样后退了一步。
特别。
这个词太过于危险。
它意味着羁绊,意味着弱点。
意味着在她心里不同于满月和水月的唯一。
在雾隐暗部受训时,教官反复强调:暗部的人不能有“特别”的人,那会成为敌人攻击的靶心。
可她无法解释自己的行为。
无法解释为什么在战场上作出约定。
无法解释为什么一次又一次地没能杀死他。
无法解释为什么此刻站在这里,为他费尽心力调让他活下去的药。
“我不想让你死。”鸳沉默良久后开口,声音低得像叹息,“不是作为药师,不是作为交易方。只是……不想让你死。”
君麻吕的睫毛剧烈地颤了一下,随后闭上眼睛,很久没有睁开。
再睁开时,那双绿眸里的坚持默默破碎,唯有隐藏的情感在破碎处悄然疯狂生长。
“我有我自己坚持的道路。”他接话道,声音比刚才更嘶哑,“我从三年前选择这条路开始,就已经没有回头路了。我的生命属于大蛇丸大人,直到最后一刻。这是我存在的意义。”
“如果你真的这么认为……”鸢的声音陡然拔高,颤抖得更厉害,一滴眼泪终于携带着万千复杂的感情滑落,“为什么要让我走。你明明可以——”
“为什么你不走?”君麻吕打断她,目光锐利得像刀,“我早就作出了选择。我不想像你一样……”他艰难地咽了咽口水,继续说道:“不想像你一样,在雾隐暗部执行那些肮脏的任务;像鬼灯满月一样,为了一群根本不值得的人死去;还是为了……像你现在这样,背叛自己的村子,被困在暗无天日的实验室,调一些可能根本毫无作用的药?”
他的话像冰锥,刺进鸢的心脏。
她节节后退,背抵在冰冷的墙壁上。
颤抖在加剧。
不只是手,是整个身体。像寒风中的枯叶,不受控制地战栗。她咬住嘴唇,尝到血腥味,但颤抖没有停止。
“你是这样想的吗?”她艰难地说,“满月大哥没有错。”
“他是为了贯彻自己的信念,”君麻吕的声音平静得残忍,“但他死得毫无价值。雾隐还是那个雾隐,血雾之里还是血雾之里。他的死没改变任何东西。”
“那你的死就能改变什么吗?”鸢失控地喊出声,“为大蛇丸去死,让我活着?……这就是你所追求的意义?”
鸳感觉到眼眶发热,越来越多的泪水在积聚。
不能哭。眼泪没有用。她用尽全力克制着。
但生理反应压过了理智——颤抖、喉咙发紧、眼眶发热,战场创伤的后遗症正好碰上了激烈的情绪崩溃。
一时间泪水一并涌来,像海啸吞没堤坝。
君麻吕看着她,眼神中终于扯下了那抹不忍。
他不忍看着她颤抖的身体,看着她泛红的眼眶,看着她咬出血的嘴唇。
他终于选择轻声直言:
“至少我的死,能让你离开。”
鸢的呼吸瞬间有些停止,泪眼模糊地望着眼前的少年。
“鸳,”君麻吕的话语清晰得像在宣读判决,“如果我死了,大蛇丸大人就没有理由再留着你。水月的人质价值也会消失。你可以带他走,离开这里,回到雾隐,带着杀了我的功勋……或者去任何你想去的地方。”
他顿了顿:
“我将死之事不会有任何改变。但这是唯一能为你做的事,鸢。”
医疗室陷入死寂。
只有黄昏光线在缓慢沉落,将两人的影子拉得越来越长,最终在房间中央交错。
鸢呆呆地看着他。
看着他说出那些话时平静的脸,看着他绿眸深处那片无波的深海,他胸口那条在暮色中微微发光的咒印。
她的泪水止在了君麻吕如同告白的真心下。
“所以,”她断断续续,声音抖得不成样子,“你从一开始就这么打算的?让我救你,让你能继续执行任务,直到某一天死在战场上,然后我就能背负你的死亡离开?”
君麻吕不再否认。
“你真是自说自话。”鸢眉头微皱,有些无奈地浅笑,“我凭什么要背负你的死亡?凭什么……把我当成你需要‘安排后事’的对象?”
她一步步走向他,每一步都像踩在刀尖上。
“君麻吕,你听好了。”她停在实验室的手术台边,坚定地看着他,双眸里闪烁着某种近乎疯狂的光,“我不会让你死。不是因为交易,不是因为水月,只是因为——”
她深吸一口气:
“我要带你回雾隐。”
君麻吕的瞳孔骤然收缩。
“我会治好你。不是延缓,是治好。我会找到破解血继反噬的方法,我会撕掉你胸口这个该死的咒印,我会让你活着,像正常人一样活着。”她的声音越来越坚毅,颤抖奇迹般地平息了,“然后我要带你回雾隐。是你所说的,即使执行肮脏任务也要回去的雾隐。让你看看我会怎么亲手改变雾隐……让你看看,铃兰漫山遍野开花的样子。”
她伸出手,抓住他的手腕。
力道很大,大到君麻吕能感觉到她指尖的颤抖。
“休想用死亡来逃避。”她盯着他的眼睛,一字一句,“你休想把我当成你需要‘安排’的遗物。活下去,君麻吕。你必须活着,直到我搞清楚我对你到底是什么感情,直到你搞清楚你活着到底是为了什么。”
君麻吕怔怔地看着她。
看着她眼中的火焰,看着她脸上的泪痕,看着她紧握自己手腕的那只手——那只手在颤抖,却握得那么紧,像要把自己的生命能量也传递给他。
“你做不到。”他却还是理性地提醒她,声音很轻,“血继病是无解的。我也再回不去雾隐。”
“那就试试看。”鸢松开他的手臂,转身走回桌边,“从这支药开始。”
她拿起那支淡金色的药剂,拔掉软塞,走到他面前,不容拒绝。
“喝了它。”她递给他,“这是第三十七版。可能没用,可能有毒,可能让你更痛苦。但这是第一步。”
君麻吕看着那支药,又看向她。
夕阳彻底沉落了。最后一线暮光从窗口消失,医疗室陷入昏暗。只有桌上的烛台亮着微弱的光,将两人的影子投在墙壁上,交织成一片模糊的暗影。
他最终伸出手,接过了这瓶展开新的命运篇章的药剂。
药很苦,苦得他皱紧眉头。
他感觉到胸腔翻涌——是某种他从未体验过的、滚烫而疼痛的情感。
药效发作得很快。
暖意从胃部蔓延开来,像春天的溪水流进冻土。
肺部的撕裂感在减轻,肋骨的疼痛变得钝化,那种深入骨髓的虚弱感……确实在消退。
他尝试动了动手指。
渐渐有力。
又尝试撑起身体。
疼痛依然存在,但不再是那种无法忍受的剧痛。他咬着牙,一点点坐直,然后在鸢紧张的注视下——他缓缓挪动双腿,踩在地面上。
摇摇晃晃,像初生的幼鹿,但他尽力站得很稳。
鸢的眼睛瞬间亮了起来,如夜空中骤然划过的流星。。
“怎么样?”她问,声音里有一丝压抑的期待。
君麻吕感受着身体的变化。
力量在回归,但很微弱。疼痛在减轻,但仍像背景音一样持续。最重要的是——他能感觉到血继查克拉的流动变得平缓了,那种骨骼无时无刻不在异化的刺痛……确实缓和了。
“目前来看,有些作用。”他最终说。
鸢的肩膀松懈下来。她后退一步,靠坐在桌沿上。
双肩释然的、疲惫的、劫后余生落下了。
鸳背过身,黑发从肩头滑落,遮住了表情。
君麻吕看着她沉默的背影,很久也没能说出一句话。
他知道她在兴奋地又哭又笑。无声地、静默地。
为了一支可能只是暂时有效的药,为了一次微不足道的成功,为了一个渺茫到近乎可笑的希望。
而他站在昏暗的医疗室里,感受着身体里那股陌生的暖意,看着她的背影,第一次小心翼翼怀疑——
也许死亡,真的不是唯一的结局。
也许他可以稍微贪心一点。
窗外,夜幕彻底降临。
烛火在桌上摇曳,将两人的影子投在墙壁上,紧紧依偎。
像两株在黑暗中生长的植物,根系在地下悄然纠缠,无人知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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