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染明川·青影成双

　　洛明川视角的故事：
　　我叫洛明川，是当今太子，但我却有两个不可告人的秘密。
　　从我出生起，便一直住在叶府，
　　听娘说，我们是遭人陷害，流落街头，幸得有叶家人相救。
　　「那为何不报官？」
　　天真的我仰起头看着母亲。
　　母亲总是淡然一笑，眼里藏不住的悲伤。
　　「那个人，可比官大得多……」
　　母亲温柔的抚摸我的头，告诉我这件事情不是那么简单就能处理的。
　　她身后还有一个国家要保护。
　　我懵懂的点点头，
　　在叶府生活了几年安稳日子，
　　逐渐让我忘记母亲的叮嘱。
　　时不时我就邀约叶家小姐去后山玩，
　　因为那里够隐蔽，
　　人烟稀少的地方，
　　就不会有人发现我。
　　也不会有人发现我对叶小姐的爱慕……
　　往来几次，叶小姐对山上的地形比我熟悉多了；
　　甚至有时候，她还会偷偷让丫鬟传信给我。
　　让我去后山找她。
　　有一日，我接到她的信，
　　心中欢喜，
　　穿上母亲为我缝制的衣服，仔细在镜面前端详。
　　确保不会失礼。
　　那天，我赶到后山，远远的瞧见向我招手的叶小姐。
　　「铃铛！」我迫不及待的迎上前去。
　　「阿昭哥哥！」叶小姐听到我的声音，转头朝我甜甜一笑。
　　我心中欢喜更胜。
　　激动的抱住她，
　　叶小姐从出生时就是想想软软的，
　　那时我还偷偷捏过她的小脸。
　　后来，叶小姐为我展示了她的步摇。
　　并告诉我这是家族传下来的。
　　女子结婚的嫁娶之物。
　　当她准备开口表达心意时，
　　我张口唤她做小狗。
　　她先是一愣，随即泪水盈满眼眶。
　　之后还在我手臂上狠狠的咬了一口。
　　从那之后，她再也不许别人叫她铃铛……
　　那日回来后，
　　我失魂落魄。
　　茶饭不思。
　　我知道，我也是喜欢叶小姐的，
　　我或许比她的心意更早；
　　但我不能说，
　　因为我是女子。
　　这就是我的第一个秘密。
　　不，这应该是第二个，第一个是……喜欢铃铛。
　　母亲看出端倪，
　　但她并未戳破，而是细心将我伤口包扎。
　　因为我总是在伤口印子淡些，就把纱布扯开。
　　好几次都差点感染。
　　我不说明原因，母亲也猜了个大概。
　　她从衣柜里掏出个精致的小瓶子，
　　温柔的将里面的粉末洒在我的伤口上。
　　冰冰凉凉的……
　　但不一会儿，炙热的灼烧感，便让我整个人扭动起来。
　　「这是我们西域的‘印记药’，只会用在犯人身上，让印记长存。」
　　我忍着剧痛，牙齿咬着下嘴唇，不让自己发出声音。
　　手臂因为灼烧而止不住的颤抖。
　　不知过了多久，这股灼烧感渐渐褪去，
　　我早已满头大汗。
　　用手拭去头上的汗珠。
　　抬起胳膊一看，叶小姐的牙印清晰可见，就好像封存许久的雕刻品。
　　我高兴的叹了一声。
　　抬手抚摸上这份只属于我和她的印记。
　　「阿昭，你真的喜欢叶家小姐吗？」
　　母亲依旧是温柔的语气问到。
　　我放下手臂，转过头坚定的点点头：
　　「嗯，我喜欢铃铛。」
　　「不是小孩的喜欢，是大人的喜欢！」
　　怕母亲没听懂，我又补充了一句。
　　「可是你们都是女孩子。」
　　母亲思索再三，还是说出了口。
　　我低头沉默：
　　「我知道……」
　　好半晌才挤出三个字。
　　如果我是男子，是不是就可以肆无忌惮将爱意说出口？
　　如果我是男子，是不是就不需要在她开口之际，怕被拆穿女子身份而婉拒她对我的示好……
　　现在却只能看着手臂的牙印，睹印思人。
　　或许…这辈子只能这样了。
　　母亲看着我的表情一步步变的绝望，上前搂住我，小声啜泣：
　　「对不起阿昭，是妈妈没用，如果我们顺利回到西域，就来向叶家提亲。」
　　「母亲……」
　　我诧异的抬起头，看着眼前的母亲。
　　她微笑着抚摸我的脸颊。
　　「不管结果如何，用女孩子的身份告诉她你的爱意。」
　　我用力的点点头。
　　过了几日，叶老爷带来一位大哥哥，他比我大两岁，
　　叶老爷告诉我这是剿灭叛军的后继，名叫裴明。
　　他们一家忠于朝廷，功不可没。
　　听到这儿，我对这位哥哥愈发的崇拜。
　　时常跟在他屁股后面，想学习中庸之道。
　　可也是这样，招来了杀生之祸……
　　「死兔子！敢咬我！」
　　裴明一只手掐住兔子的脖颈，一只手拿起旁边的石头，
　　就这么一下，一下的砸下去。
　　兔子感受到疼痛不停的挣扎。
　　裴明就掐起满身是血的兔子，
　　站起来从高处把它扔下，
　　兔子被摔的浑身抽搐。
　　裴明依旧不放过，
　　站在奄奄一息的兔子身边，居高临下的看着。
　　用脚没入了最后的生命。
　　躲在暗处的我窥视着这一切。
　　我用手使劲的捂住嘴巴，
　　不让自己发出声音。
　　汗珠淅淅沥沥的滴在泥土里。
　　后来，我生了一场大病，
　　叶小姐就这么寸步不离的守护着我。
　　这更加坚定了，我和她在一起的决心。
　　为了不让她难过，也为了不让她被裴明伤害，
　　我告诉她，裴明不如常往所见那样。
　　并且，勤加以练习功夫，保护叶小姐。
　　叶小姐乖巧答应。
　　在接下来的日子里，我每天除了练功，就是找叶小姐。
　　每次忍不住上手捏她的脸，
　　她都会闭上眼睛乖巧享受。
　　忽有一日，母亲激动的握住我的手，
　　说我们马上就可以回家了。
　　此事我感到颇为蹊跷。
　　但架不住母亲的思乡之情，
　　我也勉强听了进去。
　　母亲告诉我，我的父亲是当今圣上。
　　但不知为何，他到现在依无子嗣，所以他发出告示，
　　寻流落民间的天子继承皇位。
　　我现在只需要假扮男孩儿，蒙混过关。
　　扮演男孩对我来说不是什么难事，
　　毕竟现在也是以男子形象示人。
　　只是没想到，这一切都是阴谋……
　　我和母亲应邀到了后山，
　　在哪儿等了许久，都未曾见父亲的身影：
　　「娘，我饿了……」
　　我撅起嘴，肚子发出抗议。
　　娘见天色也不早了，想着可能是假消息：
　　「好，那阿昭我们回家。」
　　「等一下，想去哪儿？」
　　树后，一女子被人恭迎着出来，
　　她身旁站着形形色色的人。
　　那些人穿着贵气，一看就非平民。
　　为首的女人更是身着华丽。
　　母亲警觉的把我往怀里抱，
　　女人看了看母亲护着的我，冷笑一声：
　　「哼，这就是流落在外的野种？」
　　「你可真是好大的胆子！」
　　女人震怒，身旁的奴婢们更是吓得慌忙跪下。
　　母亲四周巡视一番，问到：
　　「你到底是谁？」
　　女人不慌不忙，用脚提了一下离得最近的人。
　　那人心领神会，挪到女人屁股下当椅子。
　　「我是谁？真是好笑，你敢怀皇帝的孩子，却不知道我是谁？」
　　母亲挺直腰背：
　　「这孩子是我的，那只不过是无奈，才让那人成为孩子的父亲，我才不愿意！」
　　「切！得了便宜卖乖，不愿意的话，今日还来赴约？
　　我看你，就是余情未了，想借着这个孽种登上枝头变凤凰！」
　　女人盛气凌人，不容反驳。
　　母亲也不怕，当即对峙起来：
　　「你把我们引到这儿，有何目的！」
　　「目的？当然是让你们死！」女人挥手示意身边人解决掉我们。
　　我瑟缩在母亲身边，
　　母亲四周望去，这里山麓纵横，又临近傍晚，想找来帮手实属困难。
　　这时，怀里瑟缩的我发现了熟悉的面孔。
　　其中一个蒙面黑衣人，身材对比其他人来说，略微矮小。
　　并不是基因或营养不良，
　　而是；
　　「裴明！」
　　我手指着的方向，大声喊出来。
　　母亲同我的目光齐聚在这个人身上。
　　裴明则是身子一怔，然后摘下面罩。
　　女人不屑的撇了一眼，
　　玩弄着指甲：
　　「切，好笑，一个是叛军，一个是孽种，你们的搭配还真有意思。」
　　面对女人目中无人的挑衅，
　　裴明显然并不在意。
　　「裴明，这女人是谁？你和她什么关系？」
　　我大叫出声，
　　裴明或许知道，今天的我必死无疑。
　　走到我与母亲身边，蹲下，
　　和我平视。
　　「你凭什么质问我？」
　　他语气平淡，但眼神里的憎恨让我摸不着头脑。
　　「我，我只是想知道你为什么要杀我们。」
　　裴玄冷哼一声：
　　「呵，为什么？这就要问问你的好娘亲了。」说着，他的目光向上移动，对上母亲的视线。
　　「当年要不是她设计陷害，我们北漠就不会死伤无数，我祖母也不会离世！你个孽种也不会来到这个世界上！」
　　年幼的我看到他脸上的愤恨，以及对命运的不公，
　　有一刻，我动容了，同情这个背负沉重痛苦的大哥哥。
　　可后来的我逐渐明白，他不过是一个心里不健全，不想担责，所以才不分青红皂白，将一切过错推给身边人的懦夫。
　　他用悲惨童年伪装自己，达到他伤害别人的目的。
　　「和他们说那么多废话干嘛！裴明，你别忘了，想回到漠北就别给我多惹事端！」
　　女人似乎听的不耐烦了，当即拿出她与裴玄做过的交易来镇压。
　　希望我们能够被尽快铲除。
　　裴明似乎不想被女人控制，他手里的刀，用力的捏了一下。
　　这时，我和母亲瞅准时机，转身往山下跑去。
　　希望，她不要出声，躲过一劫。
　　是的，现场除了我们，叶小姐也在，
　　在我看到她躲在裴明身后的洞穴里时，
　　我的心揪紧了一下，
　　我和母亲边跑边想着。
　　忽然，身后传来了熟悉的声音。
　　我猛然停下，母亲望着我，
　　「是叶小姐！」
　　「什么？」
　　母亲不可置信的望着我。
　　此时，来不及解释。
　　我只能甩开母亲的手，转头回去找她。
　　一路上，心里都在祈祷，不要出事。
　　当我接近时，看到叶小姐被抓到，
　　裴明似乎不想让事情暴露，
　　举起手中的刀准备刺下去。
　　「住手！」
　　我来不及思考，嘴巴和腿已先一步做出了反应。
　　叶小姐看到我，满眼泪花的伸手：
　　「阿昭哥哥，救救我。」
　　女人轻笑一生：
　　「你还敢回来？」
　　「我怎么不敢！放开叶小姐！」我攥紧拳头，随时准备迎战。
　　「为了这个女孩？你可比你父皇有种的多。」
　　说着，她的眸光暗淡下来。
　　「不过，也没用，你们今天都得死在这里！」
　　双拳难敌四手，我已想好今日可能就要葬身于此，但最起码，要把叶小姐护送出去。
　　我捡起地上掉落的树叶朝他们撒了过去，想乘机夺刀。
　　但可惜，失败了。
　　眼看着身上的伤越来越多。
　　我绝望的闭上眼睛。
　　就在眼前的刀即将落到我的身上，
　　却只是寒光一闪。
　　我睁开眼睛，看到母亲手上举着一根木棍。
　　刚想张嘴。
　　「快跑！」
　　母亲先一步发话了。
　　我拉起叶小姐准备往山下跑，转头看到母亲并没有跟上，
　　不放心的我想要折返，
　　却看到叶小姐被吓的直打嗝，
　　惊厥的抽搐，
　　没办法，我只能安抚她，并且找个隐蔽的地方把她藏起来，想要一人返回去寻找母亲。
　　可叶小姐却死死的拉住我的衣角，不让我离开。
　　此时的我进退两难……
　　好不容易安抚好了叶小姐，
　　约定天亮之前就会回来。
　　路上，我一路寻找等会儿能抗衡的武器，
　　快走近时，听到了说话声，
　　我找了个暗处，躲了起来。
　　正当我听不真切，想要探头望时，
　　身后一双温热的小手抓住我的腰带。
　　我吓得差点叫出了声。
　　转头一看，是叶小姐。
　　她委屈巴巴的看着我。
　　原来一路上的小尾巴是她。
　　此时我也没办法再护送她下山，
　　为了避免她打草惊蛇，我让她捂好眼睛，听到什么都不要出声。
　　「你知道为什么无人能怀上龙种吗？」
　　「因为本宫还未有子嗣，他人凭什么？！」
　　「我与皇上恩爱十载，他承诺与我一生一世，都是你们这群贱人！夺走了他的心！」
　　女人越说越激动。
　　抢过身边人的刀，插进了母亲的心脏。
　　我看到这一幕，全身的血液倒流，我恨不得现在就把所有人都杀了。
　　却看到母亲的目光一直没移开，
　　难道？
　　这时，我感受到身旁有一团小团子在瑟瑟发抖，
　　我转头，看到叶小姐捂住眼的小手张开一条缝，
　　看到了……
　　回头，看到母亲张大嘴巴，鲜血不断往外流了出来，摇摇头，示意我们不要说话。
　　我强忍着泪水，小心翼翼挪到叶小姐身后，用手捂住她的耳朵。
　　「铃铛，捂上眼睛！」
　　「别出声，别怕，我会保护铃铛的」
　　那天晚上，夜色如墨，仿佛一块巨大的黑幕笼罩着大地。后山上，一片死寂，唯有那令人胆寒的鲜血四溢开来，在这无尽的黑暗中显得格外刺眼。没有一丝灯火的照耀，浓稠的黑暗如同一只巨大的怪兽，将一切都吞噬其中。鲜红色的血液肆意弥漫，仿佛一朵盛开在地狱的曼陀罗花，散发着死亡的气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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