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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art 22
沉香水榭。
流月站在墙角暗处,抬眼朝对面的匾额看了看,四个大字龙飞凤舞。正午的阳光从叶间投下,像筛过的金币落在地面,树影深浓。
他不习惯走正门,遂反手戴上斗笠,垂落的黑纱将整张脸都遮在阴影中,脚步一提,立刻就从高墙翻进了园子里。
乍然入内,竟似身陷花海,漫然在园里延伸怒放,百种千姿极尽妖娆,斑斓的色彩几乎要冲破高墙。而流月此刻落脚处,是一排紫藤花架,入眼漫是苏粉的紫,沉甸甸地流泻下来。花海的尽头是一幢玲珑小楼,雪白的菊花在楼前绽放,配着沉沉的黑瓦,在蓝天的映衬下炫然夺目。
正值夏末,居然能让紫藤开花。
流月透过斗笠的薄纱静静凝望眼前的景色。府邸建在清幽偏远的长街,园里种下各种时令不同的花种,连匾额上的名字都一味风雅,果不其然是属于画师的恶俗品味。
空气隐约浮动着暗香,远山隐现,不知何处传来少女的歌声。白东秀一踏进那扇微合的圆门,就看见一道黑色的身影,鲜妍的柔光下,并不遥远的距离,浓浓如滴入油彩的墨汁,竟生出一种恍如隔世的错觉。
那个立在花架下的男子,从容的站姿,连带四周的喧闹都仿佛静下来,不知在想些什么似的,一袭黑衣衬在花影中,莫名的感觉寂落。
白东秀心中忽然突突一跳。
黑衣黑发,腰背上两把子母双刀,背脊的线条,腰纤肩窄的身形,侧影带来微妙的熟悉感,虽然被斗笠的黑纱遮住了脸,但几乎可以想象,那秀美的容貌上神情微冷,垂落的眼睫遮住了星眸。
白东秀不知不觉慢下脚步,短短十步的距离,就像十年那样漫长。心口难以抑制地痒麻起来,几次几乎就要脱口而出的名字,狠狠地被理智压下。
幻觉吗?是幻觉吧?
一阵缓风吹过,落花飞散,几片雪瓣飘到了他的肩膀上,黑白分明煞是好看。
“……是谁?”白东秀的声音几近颤抖。
流月闻声扭头,眉心立刻在黑纱下微微皱起,又是他!
冤家!
花影深重,黑纱飘舞,雪白的脖颈随风隐现。见对方没有回答,白东秀又问了一遍:“你……到底是谁?”脚下情不自禁往前踏出一步,声音轻得仿佛害怕会吓跑他。
流月深知此人难缠,没有理会,转身就走。白东秀急忙按住他的肩膀,流月被抓住后也不说话,只是回头看了一眼被他抓得发皱的衣肩,又宽又长的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丝薄黑纱隔在两人之间,分明是熟悉的身影,熟悉的气息,白东秀却感觉对方在用一种完全陌生的目光看着他,眼神冷的,不带一丝温度,甚至有些厌恶。
“放开。”流月的声音有些僵硬。
白东秀充耳不闻,眼睁睁看着他,贪婪渴望又满心惊痛,另一只手颤巍巍地去掀开隔断在两人之间的那层面纱。
忽然间,流月手指一拂,抽身一掌将白东秀的腕臂打开,他动作快如闪电,来不及给人有任何反应,腰间短刀已架在白东秀颈窝上。刀刃冷得如同万年玄冰,贴在皮肤上彻骨寒流,白东秀仿佛全然不在意,只默默看着他,脚下迎着那把短刀一步一步逼过去。
流月虽手握利刃,只消片刻便可见血封喉,可是面对他这种不要命的出乎意料的做法,流月有些晃神,等反应过来时已被逼得连退数步。忽然脚跟一转,手腕撤刀,转眼就要往远处跃去。白东秀一伸手,那样快,那黑纱顺滑如水,绕过指尖,猛地收紧。
斗笠掉落,被高高的凌空抛出,打转、飞旋,最后落入一簇矮花丛里。所有的动作都变得缓慢,不能再慢,花瓣溅起飞扬,又轻飘飘舞落而下。
正午阳光耀眼,流月被一瞬间涌入瞳仁的金光刺得眼睛微眯,一条蜿蜒而狰狞长疤顿时暴露在白灼的光芒之下,从左眼的眼额处划过鼻梁骨,一直到右脸下颚,粗糙丑陋,只唯一双幽夜一般的眼睛,阳光下,花影中,却更显得容貌骇人。
白东秀怔愣地站在原地,手指微动,竟是什么反应也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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