画堂妆

　　徐清筠刚到府门口，便遇上徐清泽慌慌张张的走出来。

　　他瞧见徐清筠回来，面上严肃:“有人来报说，你将张旦送去大理寺了？”

　　徐清筠面上神情未有任何变动，淡漠道:“兄长如何知晓的？”

　　徐清筠既然敢将张旦送官，就已经想好了回到府中会面临的事情。只是她在想王氏现在才得知消息，怕不是已经在府中闹上一闹了。

　　徐清泽见她如此淡定，以为此事与她并无多大关系，心中暗自松了口气。

　　“不说了，这么晚，你肯定饿了吧，先回菡萏院用膳去。”

　　徐清筠知道兄长在担心什么，她浅浅一笑:“好。”

　　徐清筠回到菡萏院，直到用过晚膳都无人前来找她，她心中有些诧异。

　　按照王氏的性子，她应当是早就去寻了父亲来质问自己为何要将张旦送去大理寺吧。

　　但今日她竟然如此沉得住气，这可不像她的做事风格？

　　刚想着事情的徐清筠，门外突然传来说话声。

　　“大姑娘睡了吗？”

　　徐清筠听到来人的声音，眼中划过一道讶然。

　　赵梓淇？

　　她怎么来了？

　　“让她进来。”

　　话音刚落，不待片刻便有人推门而入，她见徐清筠靠坐在软榻上，眉目清冷疏离。

　　徐清筠闻声望去，视线飘过她的面容，嫣然一笑:“梓淇这个时辰前来寻我，可是有何事？”

　　赵梓淇小步走到她跟前，先是环顾了眼四周，再小心翼翼的对着她说:“你还不知道吧，清筠。”

　　她微顿了下:“下午夫人去寻大人，说是你不分青红皂白将她娘家人送去大理寺了，要闹着要说法呢？”

　　徐清筠闻言，面上微微讶然:“竟还有这事？”

　　“父亲如何说的？”

　　“大人与夫人说些什么，我们这些下人也不知晓。”

　　赵梓淇看着徐清筠面上并无多大的恐慌，她试探道:“清筠，你……真的做了这事儿吗？”

　　徐清筠故意装傻充愣:“何事？”

　　“就我刚与你说的呀。”

　　“哦，是真的。”

　　徐清筠淡淡回道。

　　赵梓淇见她一副云淡风轻的口吻，心中闪过一道狐疑，她竟没有丝毫悔意，还这样平静。

　　徐清筠见她不说话，开口:“怎么了？”

　　赵梓淇敛起心中的思绪，笑着说:“无事，我这不是怕你被误会吗？想提前与你通风报信，好让你有个心理准备。”

　　徐清筠今日处理了一下午的事务，这会已有些疲倦，她也懒得与赵梓淇虚与委蛇，便直接下了逐客令。

　　她朝着赵梓淇微微笑了笑，而后抬手揉了揉眉心，面带倦意:“多谢，梓淇还有别的事情吗？如若无事我想先就寝了……”

　　赵梓淇见她如此说，连忙起身，语气中隐含歉意:“不好意思清筠，打搅你就寝了，我这便离开，之后若还有何事，我再来寻你。”

　　“好，夜间视线不好，路上当心。”

　　徐清筠坐在软榻上，未起身送她。

　　赵梓淇说完，便离开了菡萏院。

　　徐清筠不知她突然的与她套近乎是何意，不过她的话不可全信。

　　她思索了片刻后，真的感觉到累了，随即出声唤了立夏帮她沐浴更衣。

　　徐清筠今日已经把沈言卿需要的物品核对清楚，明日便能交于他的手中。

　　沈言卿可说了愿意花两倍的价钱来购买，这买卖稳赚不赔。

　　徐清筠思及此处忽地轻笑了声。

　　立夏正在帮她将头发放下来，见她笑了下。

　　“姑娘今日怎地如此开心？”

　　“要做一笔大买卖了，所以开心。”

　　徐清筠语气中暗含笑意。

　　“奴婢在此，就先恭喜姑娘啦！”

　　徐清筠起身，伸出手指点了她一下。

　　“你呀！”

　　她眉眼弯弯，做出这个动作时如同一个俏皮少女，这是立夏以往从未在温婉端庄的姑娘身上见到过的一面。

　　徐清筠好似察觉到自己行为举止有些不太妥当。

　　“水备好了吗？”

　　立夏忙道:“好了。”

　　徐清筠绕过屏风处，移步走了进去。

　　盛夏的清晨，风中带着些许凉意，也许是天空中的云层将烈日围上，敛起了半数暑气。

　　徐清筠今日一醒，便吩咐着白露将自己昨日整理好的账本准备好。

　　待她用过早膳再核对一遍，便要前去百香楼。

　　江南昱一大早就将手头上的案卷放下了，并吩咐今日他有事要外出一趟，有什么事待他回来再说。

　　说完，他便到金吾卫衙署寻沈言卿去了。

　　他到时，正巧遇上了云青。

　　“你家少爷呢？”

　　云青未想到江南昱这么一大早就来，有些愣住。

　　而后，他开口:“少爷，在他的院中练剑。”

　　江南昱闻及，让云青带他前去。

　　他想不通大清早的，沈言卿怎么有这么好的兴致，还练剑？

　　他暗自腹诽了几句。

　　云青将他带过去，沈言卿在院中正挥舞着灵活的利剑，他身形矫健而敏捷，动作干脆利落，长剑在他手中如同灵蛇般飞舞，一招一式都透露着凌厉。

　　江南昱拍了拍双手，俊郎的面孔上带着些打趣:“不愧是我们上京城中，最受欢迎的青年才俊，那挥剑的身姿……”

　　他边说边评价着，字里行间中透露着羡慕之意。

　　沈言卿一早便看到他进来了，直到江南昱一直说个不停，他才收住手中的剑。

　　“什么事？”

　　“没事就不能找你了吗？”江南昱向前走了几步。

　　沈言卿见惯了这副爱说废话的模样，也懒得搭理他，将手中的利剑抛给一旁的云青，转身便离开。

　　江南昱见他直接走了，连连道:“这么绝情啊？”

　　语气中不乏幽怨。

　　沈言卿停住脚步，眉眼淡淡瞥了他一眼:“还有更绝情的，你想知道吗？”

　　江南昱立刻回复了正常，干笑了声:“活跃一下气氛嘛，大清早的高兴些，哈哈……”

　　“我是真的有正事。”

　　沈言卿走进厢房:“什么事？”

　　江南昱坐到凳子上，自顾给自己倒了杯茶:“昨日跟徐姑娘约好了，今日我们百香楼见面的，你不会忘了吧？”

　　闻言，沈言卿一愣，眉头轻蹙:“什么时候约的？”

　　江南昱喝了口茶水，一脸惊诧:“你不知道啊？”

　　“我怎么会知道，你擅自做约的她吧？”

　　“是啊，怎么？你不想去啊？”

　　沈言卿出声让他出去，江南昱不乐意了。

　　“沈言卿，你作甚要让我出去？”

　　沈言卿走到屏风处，头也未回:“有时候我真的怀疑，让你坐上大理寺少卿这个位置是不是会害了别人？”

　　江南昱起身:“你什么意思？”

　　沈言卿嗤笑一声:“你这脑子，如此转不过来弯，你自己察觉到了吗？”

　　沈言卿嘲讽的话语传进江南昱的耳朵里，他一口气堵在嗓子眼里:“你……”

　　随即，他挥了挥衣袖，转身出去了。

　　沈言卿垂下眸子，思忖着，最近是不是与徐清筠接触有些多了？他竟发现自己没有那么厌恶她了。

　　而后他抬手揉了揉眉心，收住了刚刚的想法。

　　不过片刻，沈言卿打开房门换了身暗青色常服，他如墨的发丝半束，被玉冠拢起。眉目疏朗，双唇微抿，竟比平日里多了几分温润如玉的感觉来。

　　江南昱正站在门口与云青说着沈言卿的坏话，见他出来，立刻打住。

　　沈言卿习武之人岂会听不到他说的话，只是淡淡扫了他一眼:“走吧。”

　　江南昱也不与他计较，轻哼了声，率先离开。

　　两人先到的百香楼，楼中还是一如既往的热闹。

　　小二一见二人踏进来，双目发亮，面带笑意:“两位客官是……”

　　“等人，还有雅间吗？”

　　小二望着气度不凡的两人，连忙点头:“有的，有的，请跟小的这边走。”

　　沈言卿虽面容冷峻，但还是惹得不少楼中吃饭的女子偷偷瞧他。

　　他嘴角抿成一条直线，心中有些许不悦，但面上却未显出来。

　　几人一同上了四楼。

　　江南昱点了几道菜:“待会，若是有一个女子说要找人的话，你就将她带过来。”

　　小二弯腰应道，旋即退了出去。

　　徐清筠今日未带白露和立夏，她将东西准备好，吩咐她们如若有人来寻她拦下即可，便戴上帷帽独自一人前往百香楼了。

　　外头这个点日头正盛，灼灼夏日晒的人心焦，徐清筠抬头望了眼西北方浓密的乌云缓缓飘来，心下微动。

　　看来要速去速回了。

　　江南昱正慢悠悠的喝着茶，他见立在窗边向外眺望的沈言卿，摇了摇头。

　　“你要喝茶吗？”

　　沈言卿转过身来，薄唇轻启:“你约的是几时？”

　　“午时一刻。”

　　江南昱等了半响未见沈言卿开口，抬头望去。

　　沈言卿冷冷扫了他一眼:“那你为何这么早便来？”

　　“哦。”江南昱不以为意:“来早点可以体现出我们的诚意，再说了我们俩男子不可能让徐姑娘等着吧！”

　　“……”

　　他说的头头是道，沈言卿也不予反驳，他忍了忍，转过身继续看着窗外。

　　江南昱也不理他，潇洒的品尝着手中的茶水。

　　这时，门口传来一阵敲门声。

　　两人同时望去。

　　江南昱忙得起身，面带笑容:“徐姑娘来了！”

　　他几个大步便走到门口。

　　沈言卿敛眸心下微动，而后看着江南昱前去开门。

　　他将门一把拉开:“徐姑娘，你……”

　　话还未说完，待看清楚门外的人，江南昱笑容一瞬间僵在脸上。

　　而后，他惊愕道:“怎么是你？！”

　　沈言卿听到江南昱戛然而止的声音后，向前走了几步，看向门外。

　　他微微怔住，又望了眼笑容凝在面上的江南昱，嘴角轻扯了一下。

　　竟然是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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