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狱万人迷竟是我自己

　　芙西里斯做了一个梦。

　　梦中有一个面目模糊的女人，她有着长长的粉色卷发，身上散发着暖暖的光。

　　而他在梦中变成了自己七八岁时的样貌，女人抱着他，轻声哼着一首听不懂却又莫名熟悉的歌谣，手随着节拍柔柔的拍着他的背。

　　女人的怀抱很温暖，声音也很温柔。

　　她说：“妈妈永远爱你。”

　　梦中的大部分内容在他的记忆里都变得模糊，唯有那句“爱”清晰的留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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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芙西里斯从梦中醒来了。

　　虽然温暖的床铺很诱惑力，但芙西里斯还是从床上爬了起来。四条紫色的腕足拖在地上，跟着他一起进了卫生间。

　　四条腕足开始各司其职：挤牙膏、拿牙刷、端水杯以及拿毛巾。

　　完成洗漱后走出卫生间，芙西里斯呆站在等身梳妆镜前，任由腕足们开始打理自己。

　　【……你也是真够懒的，连手指头都不动一下。】小白吐槽道。

　　芙西里斯翻了个白眼，反驳道：【我哪里懒了，它们也是我的一部分好不好？而且从某种程度上来说，它们就是我的手啊！】

　　【行吧，你说的也有道理。】小白打了个哈欠，【对了，我有一个好消息和一个坏消息，你要先听哪一个？】

　　芙西里斯也很诚恳地问道：【可以两个都不听吗？】

　　小白无情地拒绝了他：【不行。】

　　【好吧，那就先听好消息吧。】芙西里斯撇了撇嘴，【反正我这两天听到的坏消息已经够多了，也不差你这一个了。】

　　【好消息是我的记忆恢复了一点，虽然我还是没记起契约的内容是什么就是了。】

　　【这也能算好消息……算了，那坏消息呢？】

　　小白慢吞吞地说道：【坏消息就是你那个叫卡米拉的小朋友已经到门外了，在你还没起床的时候。】

　　【什么？！你怎么不早说！】芙西里斯大惊失色。

　　【我叫你了啊！但你好像做梦去了，我怎么叫你都不醒！我也进不去你的梦境里面！】小白大声说道，【还有，那个红头发的女王……我忘记她叫什么名字了！总之就是女王陛下她似乎有什么急事，特别早就把你男朋友叫走了。】

　　【好吧好吧！我的问题！】芙西里斯回了他一句，【还有，他有名字——伊瑟尔或者萨麦尔，你爱叫哪个叫哪个！总之他不叫‘我男朋友’！】

　　他也没工夫再去打理自己的着装了，用腕足从沙发上随意勾起一件对他而言有些太长的外套，看样子应该是伊瑟尔的，然后披上外套便匆匆忙忙的推开门出去了。

　　芙西里斯扫了一眼四周，终于在一张临时摆放的桌子后面发现了卡米拉的身影。玛莎正守在她身边，卡拉森和贝西摩斯正在那里。

　　看见他出来，玛莎朝他行了一个无比标准的礼：“殿下。”

　　原来一直低着头的卡米拉在听到她的声音后终于抬起了头。

　　她在看见芙西里斯的那一刻便站起了身，然后飞快的扑进了他的怀里。

　　“卡米拉，”芙西里斯伸手接住了她，轻轻的拍了拍她的背，“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没有。”卡米拉摇了摇头，她紧紧的抓着芙西里斯的手，声音闷闷的，“我……有件事情想跟你说，单独说……可以吗？”

　　“当然可以。”芙西里斯拍了拍她的手，示意她放轻松一点，“现在吗？”

　　卡米拉小声说：“……嗯，就现在。”

　　“那我们回房间吧，我是说我目前暂时住的那个地方。”芙西里斯说。

　　“……好。”黄发少女点了点头。

　　芙西里斯跟玛莎等人说明情况后便牵着卡米拉的手往房间门口走去，在即将推开门的那一刻小白却突然叫住了他。

　　【等一下！】

　　芙西里斯停下动作，有些疑惑地问：【怎么了？】

　　【我刚才感觉你的小朋友状态有点奇怪，给我一种很危险的感觉。】小白喃喃道，【但现在那种感觉又消失了……是我的错觉吗？】

　　【可能是吧。毕竟你天天都住在我脑子里，刚好我这两天也有点疑神疑鬼的，说不定是被我影响了呢？】芙西里斯说。

　　他正准备推开门，却发现卡米拉已经先一步打开了门。她抓住自己的手，将自己推了进去，然后悄无声息的关上房门并上了锁。

　　看着她的动作，芙西里斯不由微微皱起了眉，他现在也觉得有些不对劲了。

　　如果说卡米拉刚才的反常言行还能用惊吓过度来解释，那现在她的行为就完全解释不通了。

　　这根本就不是卡米拉会做出的行为。

　　芙西里斯看向卡米拉，那个一直低着头的黄发少女在此刻也终于将脸完整露了出来。

　　她的脸上挂着一抹微笑，平日里那双茶色的眼睛此刻却变成了血红色。

　　小白尖声大叫起来：【我靠！她果然不对劲！好像有什么东西在操控她！】

　　【……我看出来了。】芙西里斯喃喃道。

　　他站在原地，定定的看着那名离自己越来越近的少女。

　　“卡米拉”在距离他半米左右的位置停下了脚步。

　　“嗯？你在害怕我吗？”她歪了歪头，做出一个疑惑的表情，“为什么要害怕我呢？我们不是家人吗？”

　　“既然来了，为什么不报上来意呢？”芙西里斯并不打算接她的话，他反问道，“您说是吧，维因塔尔女士？”

　　“呵呵，比之前有长进了呢。”

　　卡米拉……不，应该称呼她为维因塔尔。她又往前走了一步，看着面前的金发恶魔微微一笑：“我等了很久，可你一直不来见我，所以我就只好自己来找你了。”

　　【哇！她是找你叙旧的吗？】小白问。

　　【不，我觉得她来要我小命的概率比较大一点。】芙西里斯不动声色的往后退了一步。

　　见他后退，维因塔尔便又往前走了一步，然后用卡米拉的脸露出一个灿烂却毫无温度的笑容。

　　“不跟我打声招呼吗，我亲爱的小芙西。”卡米拉的身体在她的控制下微微往前倾斜了一点，“我可是很期待再次见到你呢。”

　　“寒暄还是免了吧。”芙西里斯微微皱眉，“你利用卡米拉，借她的身体来到这里是为了什么？”

　　“嗯？我刚才不是已经说了吗——当然是为了来见你啊。”维因塔尔笑了起来，血红色的眼睛随着笑容微微眯起，“我知道你很在意这个小姑娘。哦当然，她也很在意你，不然也不会为了你而与我签下契约了。”

　　“你对她……”

　　芙西里斯觉得自己浑身都在微微颤抖，甚至连话都说不出来。

　　他深吸了一口气，浅紫色的腕足从身体里伸出，死死缠住了腰部。尖锐的肉刺一下子就扎穿皮肤进入了体内，接着便带来一阵钻心的疼痛。

　　小白那尖锐的声音在脑海里响起：【你疯了吗！突然扎自己干嘛？你是不是忘了自己是个有巨毒的生物？】

　　【我需要冷静下来，这样比较方便。】芙西里斯闷声说道，【放心吧，这点毒素不会对我造成什么伤害，只是会稍微痛上那么一阵而已。】

　　【……你管这叫‘稍微痛’啊？】小白轻声嘀咕了一下，虽然他只是一个暂居在芙西里斯身体里的残缺灵魂，但他们之间的感知却是完全互通的。

　　芙西里斯所受到的伤害，他都能感受得到。他能感受到他正在被毒素侵蚀的痛苦，但他却无法替他去分担这份疼痛，哪怕一分一毫。

　　他对芙西里斯正在经历的痛苦无能为力——在他意识到这一点时，他终于久违的感受到了一种名为“悔恨”的情绪。

　　他失去了大部分记忆——无论是他的过去、他的名字又或者是契约的内容。他的灵魂残破不堪，根本无法独自行动，只能以残魂的方式寄存在其他生物的体内……他甚至都不知道自己这样到底还能不能算活着了。

　　他一直在黑暗中等待……直到十二年前，那个金发恶魔出现在他的面前。在感知芙西里斯存在的那一刻，他明白面前的金发恶魔就是他一直在期盼的存在。

　　他的灵魂告诉他，芙西里斯是很重要的存在。

　　他想要保护他，想跟他一起走向未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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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白沉默不语，似乎已经陷入自己的精神世界里去了。

　　芙西里斯则一脸警惕地看着维因塔尔：“……你到底对她做了什么？”

　　“哦，我可没有伤害她，我只是为她编织了一场幻梦罢了。而那个害她变成这样的人——是你啊。”维因塔尔轻笑了一声，“我为她编织了许多种梦境，可她始终没有上当。只有那个跟你相关的梦境困住了她——她实在是太在意你了。”

　　“……”

　　芙西里斯抿起唇，本就苍白的脸色一下子褪去了所有血色，看着像一张白纸似的。

　　维因塔尔颇有兴致地打量着他，慢悠悠地说：“她求我放过你，她愿意替你去承担那些诅咒。听听，多么感人啊——所以我答应了她，只要她在一年内收集齐所有封印并解开它们，我就同意放过你。当然，如果她在这一年结束时还没有做到的话，她就只有死路一条，甚至连来生都不会再有了。”

　　“……她根本不可能做到，你只不过是在戏耍她！”芙西里斯哑声说道。

　　“呵呵，我当然知道她做不到，我也不需要她做到。”维因塔尔眯起血红色的眼睛，她凝视着面前的金发恶魔，似乎想透过他看到别的什么一样，“毕竟……我的目标一直都是你啊。”

　　“你……”

　　“嘘！别担心，我暂时不会对她做什么，但也仅仅是暂时。”维因塔尔打断了他的话，似笑非笑地看着他，“所以，为了她的小命着想——来跟我做一笔交易吧。”

　　“……”

　　芙西里斯沉默了片刻后抬头看向她：“你想要什么？”

　　“我想要什么？”维因塔尔重复了一遍他的问题。

　　她的笑容越来越大，甚至到了有些崩坏扭曲的地步。

　　““是啊，我想要什么呢……”维因塔尔停顿了一下，然后看向芙西里斯，给出了她的回答，“替你的小朋友去完成这份契约吧。如果你做到了，我就放过她，否则——”

　　她微笑着扯下左手戴着的手套：一个猩红的蛇瞳图案出现在卡米拉左手的手心处。

　　“它会随着时间慢慢蔓延，等它长到脸颊上、也就是一年之后，如果到那时你还没有替她完成契约的话——她就只有死路一条了。”维因塔尔停顿了一下，接着继续说道，“当然，你也不是没有选择。解开封印，来到我的面前——杀了我，或者被我杀死。”

　　看着那枚印在卡米拉手心处的猩红印记，芙西里斯不再犹豫，主动握住了她的左手。

　　他说：“可以。”

　　小白闻言大惊：【你还真想跟她做交易啊？我感觉她没安什么好心！】

　　【……不是我想，而是我不得不答应她。】芙西里斯说道，他无意识的动了动那只垂在身侧的左手，【她在用卡米拉来威胁我。】

　　卡米拉跟莉莉她们一样都是他的家人，是他永远也不想失去的亲人。

　　所以不管维因塔尔提出什么样的要求，他都只能先答应下来。

　　“那么为了减轻你的负担——毕竟一年时间确实有些赶，我也不介意稍微帮一帮你。”维因塔尔同样握住他的手，趁机将一枚冰冷坚硬的东西塞进了他的手里，“玛门的那份封印，收好了。”

　　芙西里斯张开手心，一个小小的血红色盒子正静静躺在里面。

　　“为什么……？”他茫然地问。

　　维因塔尔没有回答他的问题，她说：“等你真正来到我的面前时，你的所有疑问都会得到答案。”

　　“……或许吧。”芙西里斯垂下眸子，默默握紧了那个小盒子，“你准备什么离开她的体内？”

　　“马上。”维因塔尔挑了挑眉，“虽然不太想承认，但对于现在只剩七分之一灵魂的我来说，回到封印里反而比较合适。”

　　芙西里斯闻言重新张开手，露出那个躺在手心处的盒子。

　　在即将脱离卡米拉的身体时，维因塔尔突然笑了起来。

　　她露出了一个浅浅的笑，很温柔，跟刚才展露出的其他所有笑容都不一样。

　　“你知道吗？”她柔声说道，“你跟你的妈妈很像。”

　　“你说什么……？”芙西里斯下意识追问道，可还没等他说完，维因塔尔就已经解开对卡米拉的控制，重新回到封印里去了。

　　精神被入侵和操控是一件很痛苦的事情，因此在维因塔尔离开后，卡米拉便再次昏迷了过去。

　　失去控制的身体一歪，眼见她马上就要摔到地上，两根腕足猛地从芙西里斯的体内伸出，稳稳的接住了她。

　　芙西里斯将卡米拉平放在床上且确定她没有什么大事后，他才将那个小盒子取了出来。

　　小白惊叹道：【她居然认识你妈妈！】

　　【其实我更想知道她为什么会认识我妈妈……】芙西里斯喃喃道，【她在数万年前就已经被封印了，而我的妈妈是在一百多年前出生的……怎么看她都不可能认识我妈妈吧？】

　　【可能是转世之类的吧？】小白说。

　　【也许吧。】

　　芙西里斯将那个血红色的小盒子放进口袋里，然后猛地站起身，径直朝门口走去。

　　小白疑惑地问道：【你要去哪里？】

　　【去叫玛莎进来守着卡米拉，我要去找伊瑟尔。】芙西里斯闷声说道，【我得把封印给他，还有把刚才发生的事情告诉他。】

　　他需要伊瑟尔跟他一起面对未知的未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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