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深浅

　　刘深那是跟一群骚猪混过的人，只要想说，骚话也是张口就来。而刘深的嗓音，宁学神是这么评价的——
　　音色碎亮悦耳似流星坠尾，如磨砂的金属敲击声，乍一听有些微冷，而熟悉之后感觉到他尾音里的暖意，就像融化春雪的第一抹阳光。
　　被这种嗓音在耳边似玩笑似认真的说着骚话，是个声控都受不了。而甘浅之不是声控，只觉得自己的心跳有些不受控制，比鲜血涌出血管时还要激动张扬。
　　甘浅之的皮肤很薄，本就苍白得有些病态，因此那心跳与血液的动态刘深虽然听不见，却一览无余其主人在耳根和脖颈的诚实反应。
　　太白了。
　　刘深想，是因为这个所以红得这样明显吗？

　　少年无意识咽了口唾沫，思考着自己心跳突然加快的原因。
　　难道……
　　刘深退回去，拿出水杯喝两口水，舔舔唇心道：果然晚上还是不能只吃水果。饿得也太快了……
　　居然看到同桌想咽口水，罪过罪过。

　　甘浅之察觉到耳边的热源退去，他微不可查松了口气，心底被锁链锁住的小兽却嗷嗷叫着好像有什么不满足。少年垂下眼，平心静气，终于安抚好了小兽，体温也随着铃声的响起缓缓降回原点。

　　这节晚自习韩老师来得比较早，铃声尾巴还没收起的时候，他就夹着一套卷子走进了教室。
　　“同学们同学们，这节课我们做卷子”韩仁杰给每一列数够卷子再递给第一排的人，嘴里也没闲着：“好生做，不要讲话，下课课代表收齐交上来。”
　　班里瞬间炸了，纷纷翻来覆去惊恐地看着自己手里的卷子，仿佛那不是一张纸而是个即将爆炸的炸弹。
　　韩老师举起手示意大家肃静：“题也不多，也就八九道大题，很快就做完了。”
　　“可是我一道题就要做半节课啊……”不少人小声咕哝。
　　韩仁杰选择性失聪，象征性在教室里看了两圈就抬腿出门了，还剩一只腿在门里时，他好像想起什么似的，在门口轻飘飘道：“千万自己做，下周月考可能就是这个水平。考不好估计你们运动会也耍不开心，自己掂量哈。”

　　说完，也不管众人反应，挥一挥衣袖离开了，也没有要回头看爆炸现场的意思。
　　大家没想到如此重量级的消息就被韩老师这么轻飘飘地说出来了，一时不知道该震惊该悲伤还是该高兴。百感交集万般复杂，最后化作一声长长的叹息，然后埋头做题。

　　刘深一边潦草写公式一边分心想着：好消息是有运动会了，坏消息是运动会在月考后，更坏的消息是月考在下周。
　　以及为什么我永远都从老韩这里得到最新的消息？
　　……
　　想不明白他也不想了，分出去的心渐渐收了回去，直接扎到了题里面去。
　　等他做完最后一道大题，离下课还有两分钟。他简略扫了一眼自己如同狂草卷过的草稿本，与试卷上比对了一下，确定无误后就胡乱一叠。纸沙沙的响声惊到了埋头苦干的林婧，她抬头看了一眼刘深的卷子，又低头看自己只写完一半并且有些第三小问压根不会的试卷。脑海中浮现起宁暖雨跟自己说过的话——
　　“我之前做一道烧脑的向量题，费了好大力气才算出来。结果这个牲口居然一脸无辜地问我‘不是做条辅助线就出来了吗？’，我当时就意识到，有的人跟我就不是一个维度的物种……”
　　的确不是一个维度的啊……
　　林婧长叹一声，悄悄转头看了眼后排咬笔挠头的同学们的试卷进度，发现跟自己差不多后松了口气：果然这才是正常的世界……

　　刘深卷完试卷，没啥事儿可做了就侧头看同桌。彼时甘浅之正在写最后一道大题的最后一小问，整整齐齐的娟秀小楷赏心悦目地排列在试卷上，与刘深那狂草比起来简直就是大家闺秀。
　　刘狂草看着他握笔的右手，想起对方左手执笔挥洒文墨的时候，不知不觉又有点渴。他一边喝水，一边思考什么时候把同桌的右手按住，让他不得不用左手。
　　想想就觉得很刺激。

　　下课铃声残忍地到来，班上的人却都跟钉在座位一样没一个走的。韩老师走进来，看了眼全教室埋头狂写的场面，又拿起几张卷子扫视。
　　“有这么难吗？都做一节课了还没做完。”韩老师拧着眉问。
　　众人忙不迭回答：“难死了！”
　　“行吧，”韩仁杰思索了片刻，一锤定音：“这样，今天晚上先不交，明天早上交。”
　　“啊？”众人傻眼了。这是要奋战到深夜的节奏啊！
　　“啊什么啊？”韩老师不高兴了，“我已经给你们很充裕的时间了。今天晚上到睡前熄灯，你们起码还可以再挤30分钟做。明天第一节课之前课代表收齐交到办公室哈。”说完他就踩着皮鞋走了。

　　“韩老头是不是对充裕两个字有什么误解？”刘深后面的男生吐槽。
　　他同桌直接冷笑：“呵，十点二十下课，十点五十熄灯，从教室走到寝室最快十分钟。哪怕我不洗漱写到熄灯，也就二十来分钟，一个小题都做不完。”

　　刘深回到寝室的时候已经十点四十了，他跟甘浅之聊了一路的游戏——虽然大部分是他在说，但是对方完全能跟上自己的思路。这种找到知己的感觉……怎一个畅快了得。
　　于是他脚步轻快打开302的门时，就被迎面而来的四双“楚楚可怜”的眼睛震慑在了原地。
　　“对不起，走错了。”刘深面无表情准备关门退出去，结果陈然直接嗷呜一下扑上来抱住了他的腿。
　　“刘秀啊你可一定要救救我们！”陈然一边假哭一边把人拖进寝室里，杨枫砰的一下关上了门。
　　……
　　刘深翻着书包找晚自习才做过的卷子，问道：“所以今天晚自习全年级都在做这个？”
　　“对啊！”陈然接道：“而且是我们大军出的题。”
　　“宋大军？”刘深记得这个数学老师，他跟吴妈是夫妻，出的试卷一般都是地狱级的难度。
　　难怪他做题的时候有种熟悉的感觉，原来还是熟悉的配方，熟悉的味道。
　　说着说着，只见某人从书包里拿出一团咸菜样的纸。
　　四人：“……”
　　陈然迟疑着问：“秀啊，这不会是……”
　　刘深坦然道：“是啊。”
　　肖权拍了拍他的肩：“老坛酸菜该喊你去代言才是。”
　　状况外的杨枫一脸懵逼：“这不是今天晚上才做的卷子吗？”
　　张霄阳一声长叹总结：“不愧是雕哥。”

　　“别废话，抄不抄？”刘深把书包放到书桌上，把那团咸菜递出去。
　　“抄。”四人异口同声道。
　　等他们接过卷子，刘深就进阳台洗漱了。
　　四人根据自身状况分了下工，陈然最了解刘深的字，便由他来翻译试卷，杨枫负责判断众人写到哪一步是最合理的，肖权负责抄写。而张霄阳反应过来他们老师并没有要求交，于是抱臂在一旁看戏。
　　男孩子一起写作业时从不肯安静，总是你一句我一句，场面热闹得很。
　　“这一排写的啥呀……不好意思我认不到，跳过嘛。”
　　“好了好了，这道题到这儿就行了。再往后都不是你的水平了……”
　　“你别说，顺到雕哥的思路，我突然觉得自己也会做了。”
　　“小权你用心点，你看你把小杨的字迹抄到二狗卷子上了。”
　　“……”

　　刘深出来的时候就是这么个happy的场景。几人忙着没注意到他，他也没出声，悄悄出门去了。
　　又是看小甘同桌练字的一个晚上，快乐！
　　等众人急赶慢赶在熄灯时完成卷子，又躲着阿姨的手电筒洗完漱出来，才发现刘深不见了。
　　“这刘秀，一晚晚的看不到人，跟嫦娥约会去了？”陈然挠头。

　　韩仁杰没有骗人，很快下周月考以及月考过后是运动会的事情便在年级上传开了。到了晚上每个班的班导也正式地作了个通知，并着重强调了月考成绩与运动会规模大小的因果关系。
　　为了整个高中也就三次的运动会，大家纷纷拼了。晚上也不插科打诨你追我撵了，规规矩矩在教室里复习。
　　其中以万凯最为疯魔，他晚上饭也不去吃，指着桌上的沙琪玛问原坤：“知道这是什么吗？”
　　原坤冷漠地回答：“超市超市一块二的沙琪玛。”
　　“不，这是我的晚饭，这说明我不会去吃饭，说明我有更多时间学习了。”
　　原坤嘴角一抽，不小心把水浇在了窗台上，他拿出纸擦干，又仔仔细细在花的根部浇好水，才直起身面无表情地棒读：“那你可真棒呢。”
　　楚新言起哄：“八班崛起就靠万哥了芜湖！”
　　“别废话，”万凯给了他一拳，“来跟我一起学习。”
　　“……”

　　在这样鸡飞狗跳但总体还算和谐的日子里，月考按部就班地到来了。
　　第一考室。
　　宁暖雨坐在第一列第二排，她前面的位置空着，那个转学就创下神话的人还没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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