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 女 树

　　【我看见了你无垢的信仰
　　那是你的生命
　　请不要那样粗暴地对待它
　　请不要让你纯粹的心蒙受风尘
　　这个世界不属于我，但你还有机会
　　我不求你将生命力分给我，只求你能让我短暂沉溺于小小的余温】

　　黎明所在的大学每年都会在阳春三月举办校庆日，类似于动漫中的文化祭。由于这所大学历史底蕴深厚声名远扬，所以每年的校庆日都会吸引许多外校人士前来围观。据说每年都会有神秘嘉宾在大舞台上演出，去年的神秘嘉宾是霞千叶。
　　深夜，漓阳回到家，一边脱下厚重的斗篷一边说：“今年好像是我的样子。”
　　南宫：“你要以女团成员的身份出席大学文化祭吗？”
　　“只要上台唱首歌就可以，唱完再打个招呼，然后就可以滚了。”
　　“你要唱什么？”
　　漓阳停下动作，直直地看着南宫凪。
　　“你有希望我上台表演的曲目吗？”
　　南宫假装不在意：“你表演跟我有什么关系。”
　　“你前几天下午在房间里循环播放的那首歌就很好听。你不希望我唱给别人听吗？”
　　“——你怎么会听到！”
　　“嗯，你没插耳机还开了最大音量。”
　　漓阳用手托着脑袋，不解地问：“我觉得凪你的品味不错啊，歌单里很多曲子都好听。如果是你来给我选的话一定没问题的。”
　　“你怎么会知道我的歌单？”
　　“你所有平台都用□□账号自动注册，很好找。”
　　“我喜欢的歌可没人听过，你要是不怕冷场的话就随你。”
　　南宫凪原本对现实世界的偶像女团毫无兴趣，可当知道了漓阳的这一重身份之后，她也忍不住去主动找了一些漓阳的舞台视频。漓阳化名“希露”，娇小的女孩化着厚厚的舞台妆，穿着在现实中回头率100%的夸张衣服，在舞台上面无表情卖力地唱歌跳舞，然后被成片的弹幕或夸赞或嘲讽。对南宫来说，那是另一个世界。
　　漓阳本人的回应是“因为想试试，所以才走上舞台的”，她对表演没有什么热情，也不懂维护自己作为公众人物的形象，为了不传染瘴气给队友从来不炒cp，还经常在镜头前作出问题发言。但这种性格意外地吸粉，直接导致了她的评价两极分化却从来不缺话题度。
　　漓阳还经常津津有味地翻自己的恶评。用她的话来说就是现在的网友真有趣。

　　南宫凪给漓阳的曲目是一个古早游戏的主题曲《片翼之鸟》。这是一首悲壮神圣的歌曲，传达了女主角被囚禁于命运的无奈与挣扎，以及男主角对女主角的救赎和爱。
　　漓阳试唱了一遍，高超的演唱技巧让南宫不得不佩服现役偶像的实力，当然，更佩服的是漓阳能把所有歌都唱成王八念经的实力。
　　“……”
　　“凪，怎么了吗？”
　　“全是技巧，没有感情。”
　　“可我努力了。”
　　“呵，没听出来。”
　　“可我平常在台上就是这么唱的。”
　　“但这首歌——啊算了，你还是自己想唱什么就唱什么，别再用这首歌了。”
　　“为什么？”
　　“哪有那么多为什么！！你以后别再管我的事情！”
　　南宫冲漓阳发了火。
　　喜欢的歌被用最糟糕的方式演绎，她都快被气得掉眼泪了，结果漓阳还顶着一副事不关己的面瘫脸问自己这种问题。缺乏和立体人交流的南宫凪早就忘了如何控制情绪，她把最糟糕的一面暴露给了并不信任的漓阳，后悔和自我厌恶久违地袭来，南宫突然又有了想死的念头。
　　她想起了菲希克教给自己的道理——
　　不能理解你的人是因为比你劣等。
　　人类不会在乎别人的心血与生命。
　　这两句话让南宫恢复了冷静。为了躲避自我厌恶的痛苦，南宫选择了另一条路。那就是在心里一股脑把怨恨与委屈推给他人，哪怕不能表现在明面上，但至少能让自己略微好受一点。南宫忍不住在空间里发了一条说说：嗯，那种人还是死了好。
　　南宫知道这种话很恶毒，也知道自己躲在小号里辱骂无辜的漓阳很无耻。可这是她改不了的习惯，跟菲希克不一样，她永远没办法浇灭自己心头的那把火。就算平时伪装再完美，但只要有人试图打破这面玻璃墙，她就没法抑制自己的渴望。
　　好想被人理解啊。
　　为什么只有我的热爱注定无人在意呢。
　　当希望一次又一次破灭，无处宣泄的孤寂堆积在内心深处，如同疯狂生长的藤蔓一般，紧紧裹挟了委托部部长的心，藤蔓上的刺深深扎进灵魂，只要稍微一动就会引来撕裂的痛。
　　南宫躺在床上，看着自己刚刚发的那条说说，心情逐渐平静了下来。等漓阳空下来，自己和她道歉吧。疲惫感迫使南宫合上了眼皮，进入了梦乡。
　　第二天早上打开门的时候，发现漓阳顶着黑眼圈，抱着笔记本电脑在门口等着。
　　“漓阳？你在这干什么？”
　　“我在等你起床。我是来道歉的。”
　　“哦，没事……是我该道歉吧！你是不是弄反了？”
　　漓阳掏出手机划拉了几下递给南宫看，那条气血上头的说说映入某人睡眼惺忪的视线。
　　睡衣都没换的老二次元立马被吓清醒了。
　　我草草草草草草！昨天没切小号，狐奉社的同事都看见了！
　　南宫拔出口袋里的手机，□□上的未读消息十分瞩目。
　　委托部的同事们纷纷问是不是平时做错了什么惹到部长大人了。
　　菲希克给自己发了嬉皮笑脸的表情包。
　　蕾伊发了个抱抱的emoji
　　夏霖在评论区里回了个“吃惊”。
　　千叶给自己私发了一堆消息。
　　“凪，怎么了？遇见什么不开心的事了？”
　　“没关系，我现在没有事情要办，想跟我说什么都可以。”
　　“《NANA》的动画我看完了，我有很多感想要告诉你，凪，你愿意和我一起讨论吗？”
　　“凪，无论发生了什么都不要冲动，你还有我在，如果孤单的话可以找我。我答应过你的，不管你有多少话要说我都会认真听完。”
　　千叶的关心让南宫有些眼眶发酸，她死命掐住自己的大腿，自己已经在漓阳面前失态过一次，绝对不能有第二次。她知道漓阳没有恶意，可对于南宫凪来说，哪怕是善意的调侃也会被自己伤痕累累的心误认为是涂了毒的利剑。
　　漓阳拿回手机，深深鞠了一躬。
　　“真的对不起，我不想让你难过的。”
　　南宫有些羞耻：“昨天是我先莫名其妙对你发火，你没有错的。话说，你哪只眼看出我难过了？”
　　“我读了你的心。”
　　“……”
　　“我也没办法，我敲门你不开。”
　　南宫脸红一阵白一阵。没有哪个人愿意把自己的软弱与阴暗面暴露在光天化日之下，更何况是生性敏感的她。但眼前自己实在理亏，不能再表露出不满。只能祈祷漓阳不是自己以前遇到过的那群人。
　　南宫自己也知道漓阳人品没问题，可不快的记忆挥之不去，那些人的嘴脸总是和眼前漓阳呆呆的小脸重合在一起。就算拼命眨眼也没办法消除这些可恶的错觉。
　　漓阳把笔记本电脑举起来，认真地说：“这首歌是游戏里的。我玩了一晚上，已经把剧情推了一半了。我想，把游戏通关，说不定就能理解这首歌想表达什么了。”
　　南宫目瞪口呆地接过电脑，最新一个存档点显示游玩时长为八小时。
　　“这可是十几年前的老游戏啊！你这种圈外人是怎么找到的资源？”
　　“我问了菲元老。她给我找的。但她收了我几百块钱。还花了百度网盘的会员钱，不然一晚上也下载不完。”
　　“就算当明星很挣钱也不是你这么花的啊.......”
　　“我想早点通关。”
　　“你，你，你真的玩了一晚上？”
　　“嗯。我一个字一个字认真看的。没有快进。我还做了笔记。”
　　漓阳打开手机备忘录，里面是密密麻麻分条列举的关于剧情的个人感想。足足有将近一千字。
　　千叶也教过南宫三句话：
　　信任，分享和认可能带给人类不可替代的幸福感
　　人类是彼此需要的生物
　　信仰与热爱不会因他人的评价而褪色
　　南宫凪终于在除了千叶以外的人身上明白了这三句话的意思。
　　无数次南宫凪几乎被脑海中两种完全相反的想法撕成两半，名为愿望的种子怎么也突破不了自己亲手筑起的自我保护屏障。可漓阳现在就站在这里，她熬着夜，那么认真，那么努力想要靠近自己，她将那靠自己的力量无论如何都无法打破的屏障狠狠击碎，种子得以生根发芽，说不定再将来的一天，它会长成参天大树，能够给疲惫的自己一片阴凉。
　　“凪，你怎么不说话了？”
　　高挑的身影发出了颤抖的声音
　　“漓阳，你，为什么要做到这种地步？”
　　“嗯，不知道。”
　　“可我们不算朋友吧，我也帮不了你什么，你是想卖我人情吧？”
　　漓阳干脆利落地否定：“不是。”
　　“那为什么？”
　　“因为我想找回你的生命力。”
　　像记忆中那样，充满热情地向我展示你的生命吧，凪。
　　替我去爱这个世界吧。
　　还有，替我幸福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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