恶念藏娇【快穿】

　　H市的电力设施虽在沦陷时遭到大面积破坏，大型工业电塔瘫痪，民用电也只剩部分区域能勉强维持

　　但早年城市规划时会考虑到这种应急情况，城市会专门储备小型柴油发电机和独立蓄电池组，专门为通讯基站供电。
　　它们不依赖主电网，由少数留守的通讯维护人员定期巡查补给，功率仅够支撑基站的基础信号传输。

　　感染者对这“非生存必需的设施兴趣不大，他们更关注能直接提供资源的区域，这让这套系统在混乱中得以保留。
　　虽然信号覆盖范围有限，时断时续，且只能支持简单的语音通话，但足够让身处信号覆盖区内的人拨通有限的号码。

　　戴白之前能联系外界，正是因为他所在的区域恰好处于某座地下发电机覆盖的信号边缘，而许言那边也守着另一处类似的通讯点，两方的信号在夹缝中短暂交汇，才让通话得以实现。
　　戴白躺在床上，江州的话语还在耳边回响，那些带着温度的回忆，在他听来却只剩刺骨的寒意。

　　他太清楚了。
　　在基地待的那些年，他见过太多被病毒侵蚀的人。他们或许能维持着人类的皮囊，甚至模仿出理智与温情，但骨子里的东西早已被彻底颠覆。
　　道德、规则、情感……这些千百年来约束着人类的枷锁，对感染者而言不过是可有可无的摆设。
　　他们是被释放的野兽，所有的行为都遵循着最原始的欲望
　　占有、掠夺、生存。

　　江州现在的平静和“深情”，不过是另一种形式的伪装。
　　就像猎人对待猎物，总要先收起獠牙，摆出无害的姿态。

　　戴白没有动，也没有说话。
　　黑暗给了他掩护，也让他能更清晰地捕捉周围的动静。
　　他听到江州的呼吸渐渐平稳，似乎就那样站在床边，像一尊沉默的守卫。

　　不知过了多久，窗外的风声渐歇，房间里只剩下两人浅浅的呼吸声。
　　戴白感觉到那道落在身上的视线终于移开，接着是轻微的脚步声，从床边到门口，再到门锁轻轻转动的“咔哒”声。

　　江州走了。

　　戴白紧绷的身体没有立刻放松。
　　他屏住呼吸，又等了足足十分钟，确认房间里只剩下自己的心跳声后，才缓缓抬起手。

　　指尖先触到了柔软的被褥，接着是冰凉的床单。

　　他掀开被子，双脚试探着落地，冰凉的地板让他打了个轻颤。
　　他扶着床沿，慢慢站起身，身体还有些虚浮，晃了晃才稳住。

　　黑暗中，他像一只谨慎的盲鼠，用脚尖和手指探索着周围的环境。
　　左边是墙壁，右边两步远的地方撞到了一个硬物，伸手摸去，是床头柜，上面放着刚才江州喂水的杯子。

　　他沿着墙壁慢慢移动，指尖划过冰冷的墙面，寻找着门的方向。
　　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消毒水味，混杂着窗外渗进来的潮湿气息。每一步都走得极慢，耳朵警惕地捕捉着任何可能出现的声响。

　　终于，指尖触到了一个冰凉的金属把手。是门。

　　他屏住呼吸，轻轻转动把手。
　　门没有锁。

　　戴白的心提到了嗓子眼，他慢慢拉开一条缝隙，外面传来模糊的雨声，除此之外，一片寂静。

　　他侧身挤了出去，反手轻轻带上门，只留下一条能让他感知外界光线变化的缝隙
　　虽然他什么也看不见。

　　走廊里铺着地毯，脚步声被完全吸收。
　　他伸出手，左右摸索着，沿着墙壁继续往前走。
　　每一步都走得极轻。

　　当他一头扎进树林时，整个人几乎虚脱。
　　身后的房屋早已被层层叠叠的树影吞没，脚下的路也从水泥地变成了覆着腐叶的泥土，踩上去软绵绵的，带着潮湿的凉意。

　　他所在的这座城市，像被老天爷随手撒下的一把绿珠，被纵横交错的山脉紧紧裹着。
　　抬眼望去，哪怕看不见，也能从空气里弥漫的草木腥气、耳边呼啸的山风里，感受到那些连绵不绝的轮廓
　　群山一座挨着一座，不见尽头。
　　山坳里、山脊上，全是密密麻麻的青松，墨绿的枝叶在风里摇晃，发出“沙沙”的声响，仿佛无数双眼睛在暗处注视。

　　这样的地方，想靠徒步走出去难如登天。
　　山脉像天然的迷宫，岔路多得能绕晕最熟悉地形的猎户，稍不留意就会钻进更深的山坳，或是困在悬崖边的密林里。

　　但对戴白来说，这也是最好的掩护。
　　每一片茂密的树林、每一道陡峭的山壁、每一处藏在岩石后的凹洞，都能轻易抹去他的踪迹。
　　他扶着一棵松树的树干慢慢直起身，松针落在肩头，带着清冽的草木香。
　　山风穿过林间，卷起他额前的碎发，远处隐约传来几声不知名鸟类的啼叫，衬得这片山林愈发幽静。

　　他不需要看清方向，只需跟着风里水汽的味道往低处走
　　山脉的褶皱里总会藏着溪流，沿着水走，总能找到靠近人烟的痕迹。
　　此刻，这些层峦叠嶂的山、这些遮天蔽日的青松，不再是阻碍，反倒成了他暂时的庇护所，将身后的追捕远远隔在了那片喧嚣之外。

　　山雾浓得像化不开的牛奶，清晨时分尤其甚，睫毛上都能沾到细密的水珠。
　　渴了，他就仰起头，让枝叶上凝结的露水顺着脸颊滑进嘴里，带着点松针的清苦胃里空得发慌，他不敢停下，指尖划过树皮时，摸到的尽是潮湿的苔藓，像一层滑腻的薄膜。

　　他唯一的念头就是往森林深处钻。
　　越深越好，越偏越好，最好能钻进那些连阳光都透不进的密匝匝的林子里，让身后的一切都追不上来。

　　晴天时，他会停下脚步，微微仰头
　　阳光透过枝叶的缝隙落在脸上，那片温热的触感会随着时间移动，他便循着这份暖意辨出东西南北
　　若是阴天，就靠风的方向，山风穿过松林时，东坡的草木响动总比西坡更急些，那是因为午后的气流总爱往山脊上涌。

　　脚下的落叶越来越厚，踩上去“簌簌”作响，偶尔会踢到枯树枝，发出“咔嚓”的脆响，惊得他立刻僵住，侧耳听半天，确认只有山风卷着松涛的声音，才敢继续抬脚。

　　他像一只被折断翅膀的鸟，跌跌撞撞却执拗地往密林深处飞。
　　阳光、风、水流、草木的气息……这些他能感知到的一切，都成了引路的绳，牵着他往更幽邃的地方去。
　　这天清晨，他在一棵老松树下醒来，背脊抵着粗糙的树干，身上还沾着夜里凝结的露水。

　　迷迷糊糊间，他习惯性地闭着眼，却忽然感觉到眼皮上落了点什么
　　不是风，不是雨，是一种极淡极暖的东西，像指尖轻轻扫过。

　　他猛地屏住呼吸，试探着掀开一条眼缝。

　　起初只有一片模糊的亮，像隔着磨砂玻璃看太阳，分不清轮廓，却实实在在有了光感。
　　他心脏狂跳，又缓缓睁开些，那片亮渐渐清晰了些，能隐约看出头顶松针的影子，是一团团深绿的模糊色块，衬在泛白的背景上。

　　他慢慢坐直身体，转头“望”向别处。
　　远处的山峦是更沉的绿色，像被晕开的墨，边缘还糊着一层白
　　是山雾。
　　风一吹，雾霭流动，那些色块也跟着微微晃动，像一幅没干透的水彩画。

　　他眨了眨眼，眼眶瞬间被泪意浸满。不是悲伤，是难以置信的狂喜。
　　视线还很模糊，像蒙着一层水汽，看什么都是虚的，可他能分辨出明暗，能看出远近，能抓住那缕从枝叶缝隙里漏下来的阳光，像一条金色的细线，落在手背上，暖得发烫。

　　从最初的色块，到能看清松针的形状，再到能数出不远处几棵树的轮廓。
　　阳光慢慢升高，林间的雾气散去些，他甚至能看到草叶上滚动的露珠，折射出细碎的光。

　　许言说他已经找到了人在研制解药，可这么久过去，这座城市仍然处于沉寂状态，连一点回应都没有
　　不能指望别人了。

　　他想起之前自己主动关停的那座水电站。
　　当他从意识中苏醒时，并不在水电站大坝内部。

　　想必是“自己”在苏醒后发现自己身处在狭隘的空间慌不择路，逃了出去。
　　只要重启它，就能让城市的电磁波网络恢复运转。

　　不是模糊的信号，不是零散的波段，而是能支撑通话、视频、实时传输的稳定电磁波。
　　到那时，城市供电网恢复。恢复供电道路监控会对着镜头拍下感染者盘踞的街道，录下他们的行动模式，把H市真实的惨状，像拨打电话那样直接“送”出去
　　他要让信号穿透山脉，穿透拖延和漠视，直抵每一个人的眼前。
　　远处的山峦在阳光下勾勒出清晰的轮廓，他辨认出几处熟悉的山脊
　　那是他之前逃亡时摸过的路线。

　　为了看清他现在身处哪里，到达山顶时，风猛地灌过来，吹得他衣角猎猎作响。
　　他站在一块突出的巨石上，极目远眺
　　西南方向的山林间隙里，隐约能看到一条灰白的线，那是公路
　　而更远处，被群山半掩的一片灰黑色建筑群，正是水电站的位置。

　　他抬头看了看太阳，此时正挂在东南方的天空，光线不算刺眼。
　　按照太阳的方位，他很快确定了自己的位置，距离不算太远，但被几座山挡着。

　　他循着记忆里的方向，穿过一片茂密的灌木林，终于踏上了那条灰白的公路。
　　路面坑洼不平，散落着碎石和废弃的零件，显然很久没人维护了。

　　走了约莫半小时，他在路边看到一辆落满灰尘的越野车。
　　车窗紧闭，车门锁着，但看轮胎的状态，似乎还能启动。戴白没犹豫，捡起路边一块锋利的石块，猛地砸向驾驶座的车窗。
　　“哐当”一声，玻璃碎裂，他伸手进去打开了车门。

　　坐进驾驶座，他拨开仪表盘下方的线路，找到火线和零线，用随身携带的小刀剥去线皮，将两端轻轻一碰。“
　　“滋啦”一声，仪表盘亮起了微弱的光。他踩下油门，引擎发出一阵嘶哑的轰鸣，接着平稳地转动起来。

　　戴白握紧方向盘，猛地挂挡。
　　越野车像一头苏醒的野兽，冲破路边的杂草，朝着水电站的方向狂奔而去。车轮碾过碎石，发出刺耳的摩擦声，两边的树木飞速倒退，风声在耳边呼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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