隐身的隐匿者

　　1
　　市和平区翡翠街7号，凌晨里的翡翠街街道是一幅3D立体静止画卷，悠长沉寂、暗淡空灵，而曹昱就像是这幅画卷的搅局者，破坏着它的安宁。他恨不得踢醒藏匿在花盆后面熟睡的黑猫，让它吱嘴咧牙；他恨不得鸣响别在腰间的手枪，让它响彻黑寂。
　　翡翠街7号，这是一栋含有旧式小庭院的二层老建筑，在夜幕中显得灰黑灰黑。曹昱环顾了老建筑的四周，找到了一处可以潜入的突破口。
　　他蹑手蹑脚地从院子的围墙翻身进去，落地踩在了一个老花盆的边缘，他使劲全力让自己不发出任何响动。他飞速健步走到正门前，院子里繁华正茂的花朵与绿植并未能让他停留多半秒。毫无疑问，大门紧锁，他尝试着推开侧边的窗户，很诧异，竟然没有锁死。
　　他仔细查看了该房子所有的房间及储存空间，很明显，除了在主人房里熟睡的沈江外在也没有任何人居住或到访的痕迹。他掏出手枪，走到沈江的床边，用枪指着他的左边太阳穴。
　　就是这轻微的触碰，也让沈江从睡梦中醒来，他睁开了双眼，很是惊愕，看到在自己的左边，站立了一个魁梧的身影，他看不清这人的脸，只是一个立体的身影。
　　“我女儿在哪里？”曹昱问。随着他声音的响起，他缓缓地向前挪动着身子，借助着微弱的月色，沈江认出了这个黑影的真面目——曹舒蕊的爸爸。
　　“你女儿？”沈江疑惑地看向曹昱，但继续像具被尘封的木乃伊一样，保持着刚刚熟悉的姿势。
　　“曹舒蕊，你把她藏在什么地方？”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哼，你怎么会不知道我在说什么？”
　　“确实不知道！”
　　“真是个虚伪的人，当你去见到阎王，他会告诉你，虚伪就是了结你的凶手。”曹昱边说边准备扣动扳机。
　　沈江察觉到事态的严重性，他整个头部抽搐着，说：“别别别！我说！”
　　沈江眼神从疑惑瞬间转变成为了凶悍，在不到2秒的时间，他从床上力挺起来，一个反手，干净利落地从曹昱手中躲过那支手枪，并指到了曹昱的太阳穴。
　　“我说我不知道她在哪，你相信吗？那我说我知道她现在在哪，你又会相信吗？”沈江将嘴靠近曹昱的耳朵揶揄着。
　　“难怪我第一眼看她就觉得她特别，原来是曹芸的侄女，难怪......”沈江接着说。
　　没等他说完，曹昱便一个猛拳挥过去，鲜红的血液立马从沈江的嘴角流出，他用被子擦去血迹，然后缓慢地坐在床边。
　　这次不知是多少个拳头朝沈江的头部挥过去，他很快侧身倒在床上。
　　“你到底是谁？”曹昱揪着沈江的睡衣问。
　　“你就是这样，永远那么急躁，不然也不会干出那种事......”
　　“我女儿现在在哪？说！”口水喷射式地往沈江脸上溅去，此时的曹昱像只狂野的猛兽俯视着，再向前一小步，就能把眼前的猎物吞掉。
　　“伤疤，真是个矛盾的存在，它会让某些人刻意忘却，却又会让某些人牢牢铭记。”沈江嘴边流着血，用他的左手手指抚摸着曹昱右手手背的那块疤痕。
　　曹昱疑惑眼前这个到底是谁，也听不懂他在喃喃自语些什么。
　　“1996年10月31日，我想你不会不记得这是个什么日子。”坐着的沈江突然咄咄逼人地缓缓站起来，气势愈盛：“别以为我不知你都干了些什么事，你以为你自己隐藏得天衣无缝，但是你错了，我看见了，你再也躲不掉......”
　　沈江的盛气凌人让曹昱一屁股坐在了他身后的椅子上，他俩像对调了身份，重演了刚才的一幕，这次，轮到沈江凶狠地俯视着曹昱。1996年10月31日——曹芸遇害的日子，曹昱怎么会忘记，他调查了这么多年的案子，是他成长路上的梦魇，是摧毁他原本幸福家庭的罪魁祸首。
　　可是，沈江，他又是谁？为什么也会像自己一样，铭记着这个特殊的日期。
　　“是你吧，你这个杀人凶手。”曹昱眼神笃定且凶狠。
　　“你怀疑你姐姐是我杀的？哈哈哈哈，你是真不知还是装不知啊？真可笑！”沈江傲睨自若的不屑回答更加激起曹昱的怒气，他疾步跑去捡起地上的手枪指向沈江：“在哪里？快告诉我，不然我就杀了你！”曹昱咬牙切齿地说。他想杀死这个混蛋绝不会犹豫0.001秒，但是，现在只有他知道他女儿的所在之处。
　　沈江一脚将曹昱踢开，看上去柔弱斯文的沈江此刻也成了与曹昱势均力敌的猛兽，相互进行粗暴的对决。
　　不知是第几回合，两人都喘着大气，遍体鳞伤，曹昱的心里肯定在想，之前太低估这个混蛋了。
　　沈江慢悠悠地向他走近，手一边从裤袋里摩梭着要拿东西，曹昱见状，准备扣动扳机，但下一秒，他停住了。
　　“看来你和你爸关系不太友好呀。”
　　“别提他，老东西，什么都管着，这也不让，那也不让，他不像你，我喜欢跟沈老师待着......”
　　从沈江手机里传来的是曹舒蕊和沈江对话的声音，“老东西”几个字就像是刺耳的刮玻璃声，让曹昱惊愕和穿心。
　　“手如柔荑，肤如凝脂，领如蝤蛴，齿如瓠犀。肤如凝脂！肤如凝脂！”沈江一脸沉醉在想起曹舒蕊白皙的肌肤。
　　“狗东西！”曹昱看见沈江猥琐的神情，虽然他不知道他在嘀咕什么，但忍不住又厮打起来。厮打的过程中，手机中依旧播放着那段录音：“我又不是他的犯人，他一辈子也不会知道，其实，我很恨他......”
　　“我很恨他，我很恨他”这几个字一直萦绕在曹昱的脑子里，怎么可能？那个他疼爱的视如珍宝的小可爱，怎么会说出这样的话，一定是这个混蛋的教唆，肯定是。
　　趁着曹昱乱了思绪，沈江拿起旁边的一个利器，一个猛劲插入了曹昱的腹部，并用椅子使劲砸向着他的头部，往死里砸，像颠狗一样。过了一会儿，看见摊倒在地上失去意识的曹昱，艰难地爬到他耳边轻轻地对着他说：“禽兽不如的家伙！”
　　他缓缓抬起头，在空中舒展着颈部，深深地松了一口气说道：“终于可以为你报仇了！”
　　他拔出了插在曹昱身上的利器，做出想再次刺插的动作，这时他突然想起了什么，邪恶地笑着说：“不是，还不是时候，我会让你比死更痛苦。”
　　他从曹昱身上找到了他的车钥匙，并将昏迷的曹昱抬上后面座位，将车开到了刑侦大楼附近的道路上，特意停靠在了一个既显眼又能避开监控的地方，他触动了汽车的警报器后迅速逃离了，躲在了一栋建筑的侧方。此时时间为凌晨4点58分，街道上几乎没有车辆和行人，附近楼宇的保安听到声音过来进行查看，发现了曹昱并报警。
　　2
　　早上5点32分，芊芊还没起床，就被龙爷的来电吵醒：“你等下直接来市中心医院，不用回办公室。”芊芊听出龙爷的声音比以往都来得低沉。
　　“什么事？”
　　“老大，老大他现在很严重，在医院。”
　　“你别一早就开这种玩笑，老大不会放过你。”
　　“我没开玩笑，他还是一直昏迷不醒。”龙爷开始哽咽起来，听起来一点不像开玩笑的样子。
　　谷芊芊飞速来到市中心医院，来到龙爷提供的病房，同事们的神情凝重。肖队站在病床头双手叉腰面容焦灼，神父在拉扯着正在对空破口大骂的龙爷：“操，操，哪个狗东西，臭杂种干的好事。”
　　“你不能消停会儿?你不顾及顾及她的感受？”神父小声对龙爷说，然后将眼神飘向呆坐在一角的曹昱妻子。同一天内遭受女儿失踪和丈夫昏迷，这晴天霹雳般的打击让这个女人形同干尸枯体。芊芊走过去坐在她旁边，她不知道跟她说些什么，什么语言在此刻都是如此地苍白无力，毫无意义，芊芊握起她的手，冰冷如霜。
　　看着此时躺在病床上的曹昱，脑部被白色纱布包裹得严严实实，像个大脑袋的模拟摆设，即使亲眼看到这一幕，但仍然让芊芊觉得如电视剧般不真实。
　　“这到底怎么回事？昨天还好好的，为什么现在就？”芊芊将神父拉出了病房。
　　“昨晚老大女儿没回家，所以就连夜寻找，谁知道今天凌晨天还没亮，就被人发现他在我们办公室附近发现他摊倒在自己车的后排，伤势严重，医生说一是昏迷时间过长，导致脑损伤严重，二是失血较为严重，现在能保住性命已经是很幸运了，但老大有可能就一直都那样了。”神父伤心地向芊芊讲述曹昱的情况。
　　“为什么会这样？查到疑犯了吗？”
　　“如果让我抓到凶手，我要将他剁碎喂狗！”龙爷也走出来非常激动地说。
　　“还没，据发现曹昱的保安说，今天凌晨没到5点，他被一阵突如其来的警报声吓到，然后跟随声音过去发现是曹昱的车，和只有曹昱在那，疑犯很聪明，那里没有监控，我们在车上也没有找到相关疑犯的信息和指纹，他选择利用警报来引起注意，极有可能是对我们刑侦大队的挑衅和蔑视。”这时肖振博也走过来说。
　　“神父刚才说老大女儿失踪了，所以疑犯是跟他女儿失踪有关？”
　　“这个不好说，除了他女儿失踪案，你们组还有焦尸案和周严培案在查，以他平时的性格，哪里得罪了什么人都很难讲。”
　　“那老大女儿了？找到了吗？”
　　“还没有。”
　　“这可如何是好，怎么会发生这种事情，老大要是一直都那样，那......”
　　“走，我们回去，无论如何，都要将这个欠千刀的挖出来，芊芊，你就留下来照看一下嫂子，我怕她会想不开，其他人，回去做好作战的准备。”肖振博下达命令道。
　　回到办公室，肖振博亲自跟进此案件。首先，他们再次询问那个发现曹昱的保安，更加细致地询问及记录，不放过一个不起眼的细节；另外将以发现地点为中心，方圆5公里从凌晨4点到9点的监控都调取了出来，交由芊芊分析观察。第三，调取了曹昱的手机通话记录，这是最直观的溯源调查方法，事实也是如此，从曹昱离开刑侦办公室到目前，他只有两个来电，都是他妻子的，而有4个拨出记录，分别是：小区物业管理领班、交通部高警官、110指挥中心林警官和沈江。
　　肖振博立即和神父来到沈江的住处，找到了他。
　　“沈江是吗？”肖振博问。
　　“请问，你们是？”
　　“我们是市刑警大队的，我姓肖，这位姓秦，是这样，关于曹昱遭到袭击一事，我们有问题需要咨询你，请问你跟曹昱是什么关系？”
　　“曹昱？我知道他是曹舒蕊的爸爸，也是名刑警，我之前见过他，我和他之间有点小误会，因为之前有一次被他撞见了我和曹舒蕊吃饭。”
　　“你和曹舒蕊吃饭？什么时候？就你们两个？”
　　“是，是只有我们两个，是上周三的事。”
　　“你们两为什么会单独一起吃饭？”
　　“因为她有帮我打扫整理学校美术室，所以弄完我就顺便请她吃了个饭，但刚好被她爸撞见了，说起来也怪不好意思，说好了我请曹舒蕊的，但后来却是让她爸买单了。”
　　“那是你们的第一次见面？我意思是你们之前认识吗？”
　　“是第一次见面。您刚才说他受到了袭击？请问是怎么回事？”
　　“我们今天早上发现他在自己车上遭到袭击，然后查到昨天晚上23点38分，他的最后一通电话打给了你，请问你们说了什么？”
　　“其实我到现在还不是很清楚，他打电话来问我是不是和曹舒蕊在一起，警官，我只是和她吃过饭，平时也算说得上话，但毕竟她只是我的学生，我们吃完饭，很早晚上8点多就送她回去了，他给我打电话那个时间点，曹舒蕊应该在家才对，怎么问我是不是和她在一起，怎么可能嘛，对吧。”
　　“8点多？为什么是你送她回去？”
　　“我刚才说过，我想答谢她，想请她吃饭，但上次被她爸买单了，我非常不好意思，所以周五晚上等放学后我们再一起吃了个晚餐，就只是吃饭而已，然后我就送她回去了，这个你们可以去查，我们在一家叫正田的火锅店，然后就送她到她家小区门口，我看着她进了门岗才走的，怎么她爸就突然打电话给我要他女儿了，我也好无奈啊。警官，难道曹舒蕊真的是没有回家吗？不可能，我是看着她进去的，怎么可能没有回家?那她会去了哪里啊？你们找到她的吗？”沈江很关切地询问曹舒蕊的情况。
　　“那送完她之后，你去了哪里？干了些什么？”
　　“我看着她进去后就回家了，哦，中途在一家便利店买了点东西，然后就直接回去了，都在家里，你们不信可以去便利店查。”沈江将昨晚的行程诚恳地告知了肖振博和神父。
　　“再之后就一直在家里？有没有见过曹昱？”
　　“之后我就一直在家，我为什么会见过曹昱？”
　　从沈江的神情与动作，肖振博和神父读不出其伪装的痕迹。
　　肖振博和神父接着就去了沈江提供的那家便利店，查看了监控，确实在昨晚9点前出现在了便利店的监控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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