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温与酒

　　第一次高考结束的猝不及防，所有人很难抽离出这样紧张的考试状态，直到走出校门才感慨一句：啊我考完了，我解放了，哦没有，我还有两次高考。

　　想完了以后的学生们，一个个垂头丧气、低眉耷眼地回家享受少有的完整的两天假期，下周还得回来上课。这一系列的操作只能说：感谢学校还特意赏给大家两天，回家可以睡个好觉。虽然一些卷王还要趁这段时间去找专家咨询，是否需要继续学习部分的选课···重新制定学习计划。

　　这对于于多温来说是不适用的，诚然也许有时候心中总是早早立上了flag是很危险的行为，但是对于此时的她来说自我感觉确实超乎寻常的好。特别是在网络上短暂搜索了下各个选课的选择题、填空题和大题的答案，她心中更是有了几分肯定。

　　应该是考得不错。

　　短暂的休息过后回到学校，所有人都还没有完全抽离那种赌鬼心态，既是实在有些担心自己的人生中重要的考试会出现问题，又是想赌一赌，万一自己的成绩不错，之后也就不用再学了。

　　在这样水深火热里，终于迎来了考试的结果。那是十一月底于多温的生日后，尤其像是一个生日礼物般突如其来降临在于多温的面前。

　　于多温被这份惊喜砸中了，她考了全班的第一，三门选课加上英语考试的成绩。

　　出乎了所有人的意料，除了周郑。

　　看到小同桌眉开眼笑根本藏不住开心，但是可能又有点担心别人的眼光，于多温鲜少地还是矜持住了一把，只是在写数学卷子的时候速度更慢了些，因为她不自觉地就会偷偷乐一下，像是在偷吃粟粒的小仓鼠，圆鼓鼓的脸蛋和一些因为冷空气而瑟缩起来的脖子。

　　都让人觉得心动不已。
　　可爱死了，周郑想。

　　他侧着头正大光明地盯着于多温的脸，而对方却沉浸在那掩饰不住的快乐里没有发现。周郑本身的眼镜就是黑框的有些沉重，平时他偶尔也会摘下，虽然眼镜框总是会遮住几分气焰，但是那双微微带着点桃花眼的眸子根本藏不住锋芒，此时这双让人难以自持的眼镜就紧紧锁定在某只小仓鼠脸上。

　　后面的陈鑫楠都不禁往旁边用自己的胳膊肘碰季明，一脸昏睡刚醒的懵懂模样，季明还没收住声音，大剌剌地直接问陈鑫楠，“怎么了？”

　　陈鑫楠只是有点恨铁不成钢，他把季明那沉甸甸昏沉沉的脑瓜摁在桌子上，两个人头挨得近一点，然后伸出手指着前面两个人的小动作质问季明。

　　“这都看不出？学习学不进去就算了，这八卦都吃不着热乎的。”啧啧，他摇摇头，给他讲解了下对方到底凑得有多近，还有某个痴汉到底看了有多久。

　　大概是目光实在灼热，不仅吸引了后桌的两个人，还引起了班级里一些其他不专心自习的人的关注。间歇地有些指指点点，等到了晚自习后半段连于多温耳朵里都有了一些声音，她有些茫然。

　　才发现周郑时不时就看自己两眼，搞得怪不好意思的。

　　因为天气很冷，而他们这个大组，又是在靠窗的位置，只是这次的窗户并不挨着走廊。于多温不想坐在窗边，因为实在是太冷了，瑟缩着自己的细长的脖颈，将自己的领子又拉了一点上去。但是圆领的毛衣根本派不上用场，她只能暗自烦恼自己这个笨蛋怎么忘记带围巾来教室了。

　　周郑似乎察觉到了，因为他总在“偷看”同桌，所以只需要随意观察下对方的动作就能了解到对方的需求，他把自己的挂在脖子上的围巾卸了下来，直接就给于多温围上了。少女微怔，那双圆圆的眼睛努力撑开有点肿起来的眼皮，估计是昨晚睡得晚了，今天状态不太好。

　　“你干嘛啊？”她有些不解，那围巾带着的体温一下子没有办法被偶尔吹来的冷风消散，甚至不知道为什么，她还隐约能感觉到对方身上有股薄荷的清爽甜香，真的很奇怪，明明是薄荷。

　　但这一刻并不清冷，好温暖啊，她想。
　　她又再次缩起了脖子，只是这次并不是因为冷，而是因为害羞，微红着脸觉得实在不好意思，真的···有点子暧昧了吧兄弟。

　　看到她又缩了起来，周郑不解，他又靠近一点还去问，
　　“你还冷吗？”

　　“哦不是。”于多温作势听完就想要解下来，但对方扣得很紧，而且动作快的也不容许她更进一步，反倒是一双修长的大掌带着温热摁在了于多温放在围巾结上的手。

　　两个人手覆盖在了一起，就好像是一体似的。

　　双方都没有反应过来，自然也没有立刻分开。等到后面陈鑫楠传来一声感叹和揶揄，两个人才恍然从梦中惊醒，赶紧将自己的手收了回去，只是耳尖都带着一点俏胭脂，久久不能褪去。

　　“你就带着吧，笨死了，不然的话你感冒了怎么办。”周郑的语气里全然都是掩藏不住的笑意，只是他此刻还在逞强说不出什么好听的话。即使对于所有人都很有礼貌很周到的周郑也会难得这样孩子气。

　　于多温皱了皱眉头，翻了个白眼给他，还是接受了这份好意，一边拿起自己的铅笔想画几条辅助线，一边心里还在想着，「好的没事，他只是实在想给我这份好意而已」。

　　等到回到宿舍于多温才发现自己还没有摘掉那条黑色的围巾。棉线织成的厚实的中长度的围巾刚好能够裹满的时候漏出一截，虽然不是非常适合自己，但是说不出的欢喜涌入心间，她很难不去想围巾和围巾的主人，只能用手不自觉地摸了几遍。

　　身边木贺词走过，她看见围巾还上去摸了摸。感叹道：“周郑给你的？”带着一些细微的八卦色彩，于多温脸瞬间腾的一下就红了起来，连忙把围巾放好，赶紧解释，“没有，他就是好心借我。”

　　“哦～我又没说不是他借你的。”木贺词喜笑颜开，她感慨于多温的不打自招，半个班的人只要是没在低头看书的，都看见周郑给她围了围巾的场面，真的是···遮都遮不住的小情侣啊。

　　不过她转念又想到了什么，还是拍了拍于多温，跟她说：“你这次考的这么好，是不是得请大家喝点什么？”于多温纳闷没怎么理解，“嗯什么？”

　　木贺词低着头凑过来跟她说，这次考试她考得这么好，很多人其实没怎么考好，比如他们宿舍的几个女孩子，所以让她别在大家面前显摆。这下子真是打中了于多温的任督二脉，让她突然气上心头，往后退了两步。

　　因为觉得费解，傻傻地没收住声音。

　　“我没有显摆过啊。”

　　看到有两个女生把目光投射过来，木贺词都替她尴尬，连忙拉拢于多温，跟她说这只是自己的一些小小的建议，让她别放在心里。本来就敏感的于多温晚上也不免心里打鼓，难道自己平日里真的有些洋洋自得影响到大家了吗？

　　虽然确实考完以后，身边人都对自己表示了恭喜，还有不少人掐着酸也会过来问问自己的经验，还说着“真好啊下次也不用考了。”

　　但实际上，于多温心里也很清楚，大家心里都在发狠，自己也绝对不能放松。她呼了一口气，夜晚很静，离高考结束这一个月即使是她生日都没有过的打算，上周明明是十八周岁的生日，但是寝室里大家也死气沉沉。

　　仅有两三个同学白天见到她和她道了句生日快乐。于多温虽然想着大家其实很忙碌，也不会关注时间，而且大家都有自己的事情，不要强加自己的想法到别人身上。

　　但她还是没忍住有些苦涩，难道自己和她们睡在一个宿舍三年了，前两个月的别人的生日都值得被祝福，而自己就不值得吗？也许等到很后面的几年，于多温才会了解到没有什么是注定发生，背后一定有一个很合理的解释。

　　而这个解释，无非是一些青春期的嫉妒，和她自身的过刚易折，没有情商地积攒了过多的问题。

　　上周的生日如果说道有什么值得回忆的，就只有周郑给自己买的生日礼物，是一顶猴子的毛线帽，垂下来两个长长的手臂，拉着其中一只耳朵还会竖起来，虽然嗔怪周郑真的好幼稚。

　　可于多温还是爱不释手，在漆黑的伴随着厕所的灯光和床下室友沉重的呼吸声里，于多温紧紧抱住周郑的黑色围巾，吸食着上面残留的气味，像是变态一样无法停止，她心里还是有被温暖的地方。

　　幸好，还有周郑。
　　她最后也没等到厕所还在读书的同学出来，眼睛终于没有办法再纵容自己的胡思乱想，沉沉睡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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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十二月底的元旦前夕，班主任宁静走进班级里的时候还一阵骚乱不止，这是因为所有人都知道，马上就要开始学园祭。这是一个很大的活动，虽然由于高三学生的特殊性质，但是所有人还是对此活动憧憬不已。

　　不仅有操场的火炬传递，甚至还会有一些篝火，如果今年运气好，老师还会放一些烟花给大家看。同时，整个场面热闹之余，班级里也会开展简陋小型的文艺汇演，按照宿舍为单位表演节目，当然如果有兴趣的也可以自己主动报名。

　　大家会用班费来购买食物、饮料，甚至还有一些奖励给参与游戏活动和表演的人的小礼品，场面热闹非凡。在黑暗里，也许活动结束的早一些，班主任还会给大家放电影，在这种跨年的关键时刻，不少班级也会选择恐怖片来调节气氛。

　　胆小的嗷嗷尖叫，班级里的暧昧也在不断滋生。

　　可惜高三（23）班并没有这样的好机会，他们班级只是简单的办了场小演唱会，因为大部分参与的寝室都选择了唱歌作为表演。周郑和陈鑫楠凑在一起做了一个组合，替他们宿舍出场，也有同学拿了家里的相机过来拍照。

　　这是后面几年火过一阵的CCD，虽然在2017年的末尾也依然有些落后，但是大家还是玩的很开心。周郑上去的时候，于多温微不可查地期待了一下，她看见对方修长匀称的胳膊上袖子被撸起，也不害怕寒冷。

　　和陈鑫楠一起只是穿了两件加绒卫衣，都是深色系的，两个人为了表演效果还带上了帽子实在有些滑稽。

　　表演的曲目是《算你狠》，不知道为什么两个人明明是正经人但是故意扮演古惑仔却非常微妙地合适，两个人不知道从哪个宿舍那里还拐带了两副别人要用的道具墨镜，堂而皇之也不管那个宿舍同学反抗的咒骂，歪着脑袋戴上了。

　　在摇曳的灯光里，那些细闪打在周郑和陈鑫楠的脸上，明明是两个人的表演，但是于多温眼中确实只出现了周郑的脸。她心想，救命，真的好帅。

　　为了表面矜持，她低头多喝了两杯水，最后只好在其他宿舍表演的时候跑出去上洗手间。等到回来的时候还遇到正要去洗手间的周郑，对方有些兴奋，似乎在众人面前表演后打通了自己的天赋，倒是一股少年模样很有朝气。

　　他还穿着那件卫衣没有穿上校服外套，于多温担心了下，自然地给他拉下了袖子。对方正在兴致昂扬问她，“刚才的表演好不好看”。两个人都没有觉得自己的动作有什么不自然的，说句实话，都有种「老夫老妻」的错觉。

　　于多温无奈地点头跟他说“是的是的”，给抬头要骨头的大黄狗顺了顺毛。她还推了一把周郑让他快去快回，要冻着了。

　　就在两个人身边的陈鑫楠仿佛是隐形人，听到这话拉着周郑往前走还在那里骂他「恶心死了」满嘴的嫉妒挡都挡着不住，虽然于多温心里也很清楚自己对周郑的感情是不一样的，但是她更担心人言可畏。

　　她害怕会出现之前和方元短暂的在一起然后分开的尴尬，因为是周郑，所以她更不想去面对这种可能性。方元的主动追求和自己出于报复心态的小打小闹，酿造了一场不应该开始的恋情。

　　后悔是必然的，于多温对方元存在一丝羞愧，更对自己的后来的“名声”产生了担忧。她偶尔还会怀疑周郑对自己这些事情的看法，哪怕他们交流过这两段感情的始末，都不足以平息她内心真正的焦灼，不知道为什么，从什么时候开始，她确实很担心周郑是怎么看她的。

　　也许，真的是喜欢吧。

　　于多温是个早熟的人，她即使有些大大咧咧，也很强势，但是内心也熟知所谓的暧昧、爱情和友情的区分，即使再不想在这个阶段承认，她也必须认识到自己，正在以一种全然放弃的速度快速滑向了名为「周郑」的深渊。

　　她是自愿的。

　　拍了拍自己的脑门，于多温加紧速度，她还得重新再思考下两个人的关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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