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表哥
第二天谢明彻宿醉醒来,已经日上三竿。他揉着脑袋从床上爬起来,跌跌撞撞地走出来,却见屋子里坐着人。
谢明彻愣了一下,王夫人的眼神看向他,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
“你看看你想什么样子,喝得烂醉如泥。”
谢明彻撇嘴:“我就是这个样子。”
王夫人瞪他:“你!你是要气死我吗?”
谢明彻大咧咧地走过去坐下,自己给自己倒了杯茶水。他咕咚咕咚喝了水,这才说:“儿子不敢。”
王夫人盯着,一旁赵嬷嬷说:“夫人别气,小公子是少年意气,多爱胡玩罢了。”
他不悦,却没有挑明了翻脸。
“你快梳洗换衣,一会儿随我去宣平侯府。”
“宣平侯府?”
赵嬷嬷解释说:“宣平侯府家的四姑娘如今待字闺中,与小公子正是相配。”
谢明彻站了起来:“我不去。”
王夫人瞥他一眼,不悦地说:“由不得你。”
“我就是不去。母亲愿意就自己去,儿子还要当值。”他说着钻入内间换了衣服,出来话也没说,朝夫人一拜扭头就走了。
王夫人气得扔了茶盏,赵嬷嬷连忙给她顺气。
“夫人别急,小公子也只是有些小孩脾气。”
“小孩?他可不小了,若是有个万一,他是要担起侯府的担子的。”
赵嬷嬷吓了一跳:“夫人,这话可不兴说。”
王夫人冷哼一声。
谢明彻怒气冲冲出了门,陈忙寸步不离地跟在他身后。
“公子!公子,咱们去哪啊?昨儿不是请假休沐,今儿不当值啊。”
谢明彻一露出了侯府走上街,这才慢慢放缓了脚步。他看了一眼陈忙:“昨儿你把我弄回来的?”
“是啊。”
“我不是说了我住霖哥那。”
“是夫人亲自去找的,世子爷哪敢留人。”
谢明彻咬牙。
他心里拱着一团火,偏生这时有人撞上来。
谢明彻本是回头看着陈忙,一转过身来对面的人就和他撞在了一起。他恼怒之下将人推了出去。
“谁啊,走路不长眼睛啊!”
初夏的雨来得快去得也快,早上还是阴云密布大雨瓢泼,午后又露出阳光,空气里都是草木清新的味道。
公主和豫侯坐在窗前下棋。她连输了几盘,手里捏着棋子,逐渐暴躁。
原非进门看到她的脸色一时不敢说话了。平乐却像见着救命稻草,这棋她是一刻也不想下了。
“原非,什么事?”
豫侯回头看他。
“公主,谢小公子离家出走了。”
“离家出走?他出息了啊。”平乐公主这语气怎么着也不像是夸他的。
原非舔舔唇说:“说是小公子看上一位琴姬,要娶为正妻,王夫人不同意,便闹了起来。几番吵闹,小公子就离家出走了。”
“他走哪去了?”平乐低着头问。
“暂住在芍药巷一处别院。”
“与那琴姬一起?”
“是。”
平乐一边和原非说话,一边趁傅南笙不注意,把棋盘上的黑白子抹得一团乱。
豫侯看了一眼,不动声色地容忍了她的胡闹,平乐小心翼翼地抬眼看他,见他似生气又无可奈何的样子,讨好地笑了。
他眉头挑得高,警惕地看着她。
平乐嗔他一眼,笑着问:“傅南笙,你和我一起去看看?”
芍药巷是一条将将能通行马车的小巷,黄灰色围墙下的杂草被除净,不一而同地种着鲜花。
平乐公主在巷口下了马车,走进巷子。
豫侯跟在她身边,环视这条干净整洁,散发着淡淡花香的小巷。四处民房都是黄灰色的,露出墙头的花枝坠着初夏的生机勃勃,隐约的房屋脊顶有琉璃瓦映着太阳光。
“这是什么地方?”
原非解释说:“这是官府分配的贵胄别院。从前面的巷口右转走过两个巷口就是朱雀大街了。”
“确实是个好地方。”
平乐撇嘴:“离家出走就到这地方来,真是没出息。”
“公主,小公子是在商行租的宅子。”
“真是长本事了。”公主冷哼一声。
傅南笙不免觉得好笑,她倒是怎么都能挑出毛病来,半点不满意。
有人敲响门,陈忙一打开见着原非,下意识就要把门关上。原非一手挡开,后面平乐冷笑道:“陈忙,你现在连我也敢拒之门外?”
陈忙推开,躬下身:“属下不敢。”
平乐走进来,环视一眼。
“谢明彻人呢?”
“公子在花厅。”
他们一路走来,并未见府中有几个仆人。临近花厅,能听到悦耳的琴声,袅袅不绝。
见平乐远远走来,谢明彻迎出门,朝她拱手行礼:“公主。”
一旁豫侯站着,他又不情不愿地朝他道:“侯爷有礼了。”
晚柳偏头看了一眼,依旧拨着琴弦,丝毫没有被打扰的样子。
平乐的目光跃过子霁看向在堂内抚琴的晚柳。
她穿一身松石蝉翼纱,腰肢纤细,额头的碎发遮着半张侧脸,眉眼轮廓柔和自然。倒是个扶风弱柳的美人儿,只是这样的姿色子霁应该也见了不少,怎就偏被迷了心窍。
平乐微微蹙眉,谢明彻往她眼前一挡抢在她前面开口说:“公主要是劝我回去,就免开尊口。”
她收回眼神瞪了他一眼,然后笑起来:“谁说我要劝你回家。”
谢明彻傻眼,平乐已经越过他迈上台阶。
她穿了一身朱丹色长裙,外穿月白色对襟褙子,既明亮又雅致。步履聘婷间,裙摆上的花如仲春时在枝头迎风摇曳。
晚柳的余光一直盯着她,见她姿容非凡,心里升起警惕。
平乐才踏进花厅,手指一拨,指尖气流如刃,飞落琴上,“铮”地一声琴弦崩断。晚柳大惊失色。
谢明彻自她身后跑过去护着娇弱的小娘子,皱起眉头:“公主,你这是干什么?”
平乐没说话,原非已经站出来:“大胆!面见公主竟敢坐而不礼。藐视尊威,按律当杖刑二十。”
晚柳吓得脸都白了。
平乐轻轻一笑:“原非,瞧你把小娘子吓的。”
傅南笙在背后看着她,她的身量不算高,玉骨如松,气派是足的。他与原非一软一硬,瞧那小娘子吓得那还有方才半分矜贵傲气。他不免嫌弃,这样的货色,两眼便知是什么骨子,谢子霁倒是看不透。
不过叫他更在意是,平乐像一只嗅着气味的猎狗,光听了事儿便知道此人货色。
识人之明,她似乎毫不逊色。
这厢晚柳惊闻面前是公主,料想与谢小公子交好,容貌如此惊绝的,该是当朝九公主。她颤颤巍巍地从谢明彻身后走出来,三两步到平乐面前,膝盖一弯便跪了下去,随着眼泪就流下来。
“晚柳不识公主身份,失了礼数,实在罪该万死,请公主千万不要责怪彻郎。”
平乐垂眸看了她一眼。玩季时淼那一套啊。
她走到上首坐下来,府中婢女端上茶。她小口喝着茶,神色郁郁不定。
晚柳拿不准她的脾气,才要开口说几句辩解,平乐一开口给她噎了回去:“本公主什么时候说要责怪谢子霁了?”
她愣了一下,慌慌张张地说:“公主大度,是奴小人之心。请公主恕罪。奴只怕牵连彻郎,万死难赎啊。”
谢明彻又感动又心疼,他走过去撩开衣摆跪在晚柳身边:“公主来是怪我的,与晚柳无关。”
平乐微瞠,谢子霁好好一个侯门公子、禁军都统领,怎么偏偏对这么一个女子失了脑子,没半点城府。
她看着晚柳,实在瞧不出她究竟哪里出挑。眼神一转,她说:“也罢,她是烟花女,不识得本公主也不作怪。”
公主言词直白锋利,晚柳泪落得更急了,颤着身子向谢小公子倒去,在他怀里小声呜咽。谢子霁揽着她柔弱的身子,朝公主驳道:“晚柳虽身陷烟花地,但心智纯净,品行高洁。”
平乐冷笑:“她若品行高洁,怎么会贪正妻之名,教唆你违抗父母?”
晚柳往他怀里缩,手轻轻攥着谢明彻的前襟,梨花带雨地哭,一字也不辩解。
谢明彻安抚地拍着她的后背,梗着脖子解释:“这与她无关。是我想要娶她,不遵从母命也是我的决断。”
傅南笙站在门口看着他们,好一出闹剧。季时卿这副端着架子的样子足够威严慑人,他不由得想起她言笑晏晏的样子,灵动的眼睛和喜人的笑脸。
平乐抬头也看他,遥遥与他目光相碰。她斜着身子软下来,手支在桌子上托着脸,慵懒得像只贪午睡的猫。傅南笙笑了。她大约不知道自己有多少风情,顾盼之间有多勾人。
公主威肃的气势消散,谢明彻不明所以。晚柳仍埋着头,也挑起眼皮偷看她。
平乐笑了一声:“阿彻,你可不要因为一个人一味的纵容你,顺从你便觉得她是极好的。”
晚柳险些窝不住。
谢子霁说:“公主,我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娶贱籍女子为正妻,你的仕途就绝了指望。” 平乐说的慢条斯理,与方才咄咄逼人仿佛换了一个人,“侯爵之位也与你无关了。”
“我知道。”
平乐坐起来耸耸肩:“好吧,既然你已经想得这么明白,那我能怎么办呢。”她好似无奈,笑着说:“起来吧,跪着也不嫌累。”
谢明彻一喜。晚柳被他扶着站起来,楚楚可怜地看着公主,又朝她屈膝行礼:“拜谢公主。”
平乐懒得与她纠结礼数。她的目光越过他们俩人,朝站在后面的傅南笙说:“表哥,别站着,过来坐啊。”
表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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