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岸和你

　　江念军训，受到来自各方新朋的问候。

　　她在他们身边的时候都挺嫌她，因为她是一个吃喝拉撒的负担，那么大个孩子永远没小婴儿讨喜。可现在出来了，相隔几千里，她妈她爸的亲情爱陡然上升起来，爱到甚至有点怪罪自己居然溺爱她的同意她跑这么远。

　　她爸尤甚，戏精，比她妈还一把鼻涕一把眼泪的在视频里流泪。
　　江念一头黑线。

　　她的三个舍友假装路过，又感动又想笑。

　　说她爸是一个可爱的女儿奴。

　　——她爸要听到了就目的达到了。

　　“你妈没我爱你的狠吧？”她爸说。

　　江念规规矩矩坐在手机前，轻声回：“啊。她没你哭的狠。”

　　他哭的更厉害了。

　　江念：“……”

　　江念看他泪撒半晌，让她别晒黑了，现在和以前不一样，是大姑娘了，还很出息的马上就找到男朋友了。
　　“……”江念眨眨眼，打断他的絮絮叨叨说：“我在这其实挺好的。”

　　她爸：“是挺好的，你要是个男的你就比我更厉害，上不顾老下不顾小。”

　　江念一哂：“那不是青出于蓝胜于蓝嘛。”

　　她爸：“……”

　　江念自以为没把人文关怀当回事，早上六点半就要爬起来军训，所以她早早的十点半就安然睡了。
　　但睡梦里也梦到她爸在视频里哭。江念和他长得像的那张凄凄的脸。

　　接着她开始梦大杂烩。

　　梦到她爸在她七岁的时候带她去他打工的地方玩，那地方是个老破小，她爸却牵着她，把那里最好玩的都带给她，她坐超市门口的摇摇车，吃比脸还大的彩虹棒棒糖，路上买高价的小猪软糖。她爸抱着她去看广场舞大妈跳舞凑热闹，被她占有欲强的老妈拎着耳朵回来，问她爸：“又看中哪个小姑娘了？！”

　　梦到她后妈，声色厉茬问她爸：“有没有出轨？！”

　　她手里抱着个西瓜啃。

　　她爸在她第一次来海岸市，跟那些人虚情假意一番后，带她在海岸市买的第一样东西就是西瓜……

　　江念以前去她爸跟她妈打工的地方，她爸第一个买给她的东西也是西瓜。

　　是夏天。

　　骄阳猛烈，大汗淋漓。
　　她爸五官鲜明张扬，意气风发说：“这么热的天就该吃西瓜！”

　　多么热的天。

　　真热啊。

　　江念挠挠后背的痒，被舍友和温度闹醒。她迷迷瞪瞪翻个身，宿舍里还一片漆黑。隔壁床的蒋芹起床气犯了的皱眉拿手机照明，下床说：“群里说哪个房晚上偷偷开大功率电器，把整层线路烧坏了。”

　　江念：“……”

　　王梦然没动静。

　　江念对脚床的刘倩倩哼哼唧唧说：“现在几点了？”

　　刘倩倩是个比江念还南方的南方高个妹子，也有一米七。

　　蒋芹火大说：“都起来起来了，五点五十多了。”

　　“卧槽。”王梦然紧急爬起来。
　　她这种早上事多的半小时不到根本不给够。

　　江念热的也爬起来了，感觉在一个汗蒸房里烤，汗湿一背。

　　火急火燎换衣服，一个接一个的出去洗漱，军训的号角已经被吹响，走廊上都是穿着睡衣和军训服到处跑的姑娘。

　　这几天太阳很毒，哪怕发型弄不好，防晒都要涂好。

　　江念回房往脸上像下雨的倒防晒液时，王梦然正拿着小镜子迫不及待化妆。

　　“……”

　　一对视，江念给她竖大拇指。

　　她也给自己竖大拇指。

　　——彼此都很震惊：你怎么回事？？

　　彼此都觉得对方很奇葩。

　　江念军训没两天后，陈起也开始军训，给她发了军训穿的服装。

　　过一天，跟她吐槽：卧槽他们男生好变态，集体秀腹肌。
　　食堂的白馒头最好吃，噎得死人。
　　——于是也不知道这馒头是真好吃还是假好吃。

　　江念在金色黄昏的时刻回宿舍，边看手机边走，打字给有点唠叨的他：【你结束了吗】
　　【我结束了】

　　陈起过两分钟回她：【还没。我在最后面偷玩手机】

　　江念噗的一声乐了。
　　同时担心他玩手机被逮，就没回他。

　　从操场到宿舍要二十分钟，最远的宿舍，江念累的饭都不想吃了只想回去赶紧洗澡，吃两口面包躺着。晚上蒋芹她说她还和她老乡出去玩，回来给她们带奶茶喝。
　　——晚饭就算搞定了。

　　回到宿舍后，江念拿衣服去洗澡，这时候不赶，洗完回宿舍躺着。
　　半小时前陈起发来微信：【？】

　　江念：【怕你玩手机被教练捉】

　　我不回你的时候你玩手机了吗？江念想问。

　　但字太多了。

　　陈起一会发消息给她：“想视频。”

　　江念：“……”
　　【不行，我刚洗澡躺床上了】

　　陈起：【你洗这么早？】

　　江念：【嗯哼】
　　学的蒋芹的语气。

　　陈起：【……】

　　陈起：【有穿军训的自拍照吗】

　　江念：“……”

　　还真有。

　　她其实不爱拍照，但陈起那会给她发他帅气自拍，帅到她口水流时她就也给自己拍了，想礼尚往来地回馈一张过去，虽然她觉得自己不好看。

　　陈起：【（可怜）】

　　江念：“……”

　　江念发个照片过去。

　　他在那里好会没动静。

　　怵的江念不断放大自己自拍，那半张脸是不是很丑？

　　十分钟后，陈起把一张劣质的拼图合照发了过来。

　　江念：“……”
　　江念快被他土死和恶心死。

　　陈起把他两照片用美图秀秀拼起来。江念老高冷了，他老拽了，偏偏低级的用粉色边框，还加了一个桃色爱心。

　　江念被刺激的从床上坐起来，埋着头锤床。

　　陈起说：【史密斯夫妇】

　　江念：“……”

　　呕。
　　哥哥你可能对史密斯有误解。

　　江念痛苦的不敢再看第二眼，怕长针眼的皱眼打字：【删了】

　　陈起笑了一串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他末了说：【你穿这衣服好帅，我想你了】

　　之后聊天就回到普通情侣的聊天模式，吃什么喝什么拍张照，有趣的事说一说，想断就断。

　　除却陈起这个人和她以前了解的全然不一样。

　　军训最后一晚。
　　教练把同学麇集在操场上唱歌，其他系其他班的也围成一坨坨，引吭高歌。

　　“团结就是力量。”

　　“团结就是力量。”

　　教练带了个开头后，大家纷纷自发唱出下一句，脸上洋溢着青春的胶原蛋白和力量。

　　“这力量是铁！”

　　“这力量是钢！”

　　“比铁还硬。”

　　“比钢还强。”

　　他们唱的比背后的那坨唱的强多了。整齐又响亮。背后马上就被带跑了，江念这坨非常积极，唱的声音越来越大，都不用摇臂挥手机灯。

　　完了教练都制止不住了，有哪个同学头上被扔了团纸——来自其他队同学的不满。我们这同学哎呦一声！才算大合唱圆满的在他人被征服的情况下结束了！

　　开始同学才艺展示。

　　江念挥着手机灯，卧龙凤雏大有人在。

　　一个大兄弟跟教练比翻跟头。

　　从这边翻翻翻翻到几米远，教练比不过，教练更架不住他们发疯。

　　工程系同学吐槽他这像风火轮，水里的水轮。

　　戳到江念笑点的笑了老半天。

　　有个长的很好的男生站起来唱歌，伴奏声音不大，唱的陈奕迅的《葡萄成熟时》

　　唱时全场都安静下来，他穿着合身的军训服，下颌线清晰，眉目沉静。声音低低的，粤语出奇好。氛围一渲染，星星在他发梢上点燃一般。

　　江念身边一半女生瞳仁认真，几乎马上就陷了进去。

　　这首歌不好唱，男生把它唱出深深的深情和遗憾来。
　　江念第一次听。

　　听完后，江念低头偷偷搜这首歌。

　　回去路上，江念跟刘倩倩贴贴，刘倩倩说她：“你那坨那个医大系草挺帅啊。”

　　江念正灵魂出窍，惊的回过头和她正好脸对脸：“哪个？”

　　江念把脸往后退退。

　　“唱《葡萄成熟时》，他好帅啊，他们都说是铁打的医学系草了。”
　　刘倩倩用漂亮饱满的指甲敲手机给她看，男生在视频里唱歌，天边是墨色，底下丛丛的灯光挥舞，变成一种荧光蓝。男生头发浅色，五官模糊又分明。

　　江念看了会，喃喃肯定：“是好看。”

　　刘倩倩碰碰江念：“你喜欢这种类型吗？”

　　江念：“……”

　　江念以为刘倩倩永远不会跟她说这么“世俗”的话题，“不喜欢，我他妈都有男友了。”
　　你是想我死。

　　“我男朋友唱歌也好听。”江念顿了顿说。

　　刘倩倩伸手：“给照片。”

　　江念马上推脱：“没。”

　　“还不给看？”刘倩倩惊讶。

　　江念无动于衷。

　　刘倩倩迷惑：“你准备把你好男朋友一辈子藏着？”

　　“……”

　　这句话说的江念蓦地发怔。

　　前方路漆黑，路灯橙黄，视网膜适应了这些光线，就能走完回宿舍的路。

　　江念想了好会，清楚刘倩倩有点不高兴，但还是挠挠脸，有一点点焦躁的摆烂说：“就，可能要一直不给你们看了。”

　　为什么？

　　没为什么。

　　不是她男朋友拿不出手。

　　是太拿的出手了。

　　江念总觉得自己会毁了他。

　　以至于在没思考很多的情况下，她的第一反应都是拒绝别人打探。

　　回宿舍，刘倩倩去洗澡，江念烦躁的坐在椅子上靠玩游戏转移注意力。
　　细长的脖子低的很低。

　　陈起的消息从上方冒出：【告别欢送会结束了？（亲亲）】

　　把江念吓了一跳。

　　江念恢复情绪，退回去打字回：【结束了】
　　【解放了（狗头）】

　　陈起：【么么】

　　江念想到今天那个系草用首老歌大杀四方，跟陈起说句：【你唱首歌给我听吗？】
　　【我要听陈奕迅的】

　　陈起：“……”

　　陈起靠在枕头上，冷漠地扫眼旁边她晨北大今晚的“篝火晚会”，有个男生唱《葡萄成熟时》火爆她那个校园论坛，牛逼死了。陈起眼尖，看见江念那张尖尖下巴的脸也在多角度视频里面，目光炙热。

　　陈起打字回：【想听陈奕迅的什么歌？】

　　与此同时江念正好发过来：
　　【我们这有个男生唱了陈奕迅的歌，我觉得你要在场一定比他唱的受欢迎】

　　江念：【随便你】

　　江念有点舔狗心理，她很爱看陈起发光。

　　陈起在她以前的眼里，其实就是天上的月亮和星星。

　　江念发出去，腿一蹬。
　　很自暴自弃。

　　陈起：“……”

　　那个原本浑身戾气的少年，戾气褪的像海水一层一层往后压。他马上就高兴了，坐起来，往下爬，给江念打字：【等着】

　　好哄少年坐在下铺戴上耳机，打开台灯，在吵吵闹闹的打游戏骂人的宿舍里。调合适音调，给江念唱了一首《不要说话》

　　浓墨重彩的夜色鼓涌着一层一层感情不断递进，沙砾翻在海岸上的磁片上。那把混响嗓子像千千万万人结合在一起的噪声。

　　江念趴在桌上，戴着耳机，鸡皮疙瘩一阵一阵的冒。

　　“深色的海面，布满白色的月光。

　　我出神望着海星不知飞哪去。

　　听到他在告诉你。

　　他是真的喜欢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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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愿意在角落唱沙哑的歌。

　　再大声也都是给你。

　　请用心听不要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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