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美男计
二月一日的清晨,在洛斯里克巍峨的城门处,柏妮丝眼泪汪汪的握着雾冬的手,絮絮叨叨的念着些没营养却又让人舍不得打断的话。
【殿下,在路上多吃点嗷,柏妮丝在马车上给您准备了草莓蛋糕、浆果蛋糕、蜂蜜蛋糕、菠萝包、羊角面包、奶酪包……】
……她还真是幸福……
在挣扎、挣扎未果之后,女王只松口让她坐马车到洛伊亚斯边境。
【若是神子在洛伊亚斯出了事,那吾这个女王还真是白当了。】
雾冬对衣食父母还是非常体贴的,毕竟反抗了也没有用……
【柏妮丝,女王陛下,不来么?】
【哦~殿下!请您放心!女王陛下一直都谨记您的恩情,昨日女王回宫后身体不适,今日都没能去长老院,想必是昨日与殿下深夜畅谈,触景伤怀,舍不得您!殿下……您就不能不走吗,┭┮﹏┭┮……】
……
有没有一种可能、就是说、额,女王可能被她气到不想见她了……
雾冬也只是想想,没敢说出来。
【不行啦,但我终究会回来的,柏妮丝,到时候,我一定带礼物给你。】
【诶!殿下,给我,礼物?!】
自从被女王吩咐过好好照料雾冬之后,柏妮丝逐渐由妥帖的司信官,变成了带宝宝的单身母亲,那一腔热忱不比侍奉女王的时候差……就是雾冬这样适应力良好的人,都有些吃不消她的热情……
所以、所以,趁着精灵还在捂着脸娇羞的时候,先走一步应该也没有太大关系……吧!
马车前进了很久,雾冬还能隐约听见柏妮丝的哭喊声……
心里那点愧疚到底是怎么回事!退退退!
雾冬真的觉得自己像个抛妻弃子的渣男……
为了转移注意力,雾冬推下马车的棚顶,伏在前侧看着四周的风景,赶车的马车夫套着一身淡雅的深绿斗篷,看不清他的样子。
天空中的流云像是被孩子一不小心蹭开在蓝色幕布上的白色颜料,模样带着些肆意的味道,路边树木清冷的香气氤氲开来,让人闻着便颇为舒心。
雾冬从软包里取出了笔记本,在日期为二月一日的那一页,被人用金色的墨水,在最上方的页脚,留了这样一句话。
前路未明。
明明没有什么催人泪下的含义,只是老师单纯的告诉她,自今日伊始,后面的路便没有任何安排,便是老师也不能预见会发生什麽。
这本该是让人觉得紧张和焦虑的一句话。
指尖轻轻拂过字句,雾冬掩在面巾下的唇角,不自觉的勾起。
今日天气正好,宜出行。
微风拂过,吹开了雾冬的斗篷,露出了墨黑的眉眼,她咬了一口柏妮丝亲手做的草莓蛋糕,口感细腻爽滑,确实做的不错,就是甜的有些齁人,雾冬非常怀疑司信官大人怕是边眼泪汪汪边倒了一罐子糖进去……
出于乐于分享的本意,雾冬拿起菠萝包递给了旁边的马车夫。
【这位先生,吃点么?】
马车夫顿了顿,伸手接过菠萝包,道了声谢。
那声音极为沙哑,对于精灵来说也是非常不好听的嗓音,雾冬有些奇怪。
毕竟……按照精灵追求极致完美的个性,柏妮丝不大可能给她安排一个哑着嗓子的……
“……法洛斯?”
正把菠萝包小心放进腰包的车夫猛地一顿,僵着身子不知所措。
沉默,蔓延开来,连带着美好的清晨都显得沉闷。
“殿下……”
“柏妮丝没有告诉你,不要喊我殿下吗?”
对于意料之外的情况,雾冬向来没有什么好脸色,现在她都开始怀疑,这是不是女王的意思……
毕竟法洛斯确实是一位极为俊美、优秀、忠诚的战士,不管是威逼利诱,还是美人计什么的,只要管用,能把人留在洛伊亚斯,那都是好的,就算完不成目标,达到效果也不错……
这样的想法,实在是太贴合那位女王陛下了,无所不用其极啊!
难不成今早没来送行也是?故意转移她的注意力,让她没法观察车夫的样子?
雾冬揉了揉脑门,拒绝除了炼金术以外一切费脑子的事……
“雾冬……”法洛斯的声音恢复了一些,但也带着难以遮掩的沙哑,“我、是我自愿跟来的,不是女王的意思。”
精灵不敢回头,脊背都是僵硬的,雾冬几乎可以想象,那双翠绿色的眸子会泛起怎样黯淡的颜色……
她真的、真的不是颜狗啊!
“我知道我们……没有可能。”他的言语,都泛起了艰涩,“可是你一个人出行在外,陛下不会放心,所以、我自请前来……”
“你的伤还没好吧?”雾冬扯起兜帽,冷不丁的打断了法洛斯的话。
“请您放心,只是为了赶回洛斯里克受了些寒气,已经服用过药物,今日傍晚就能恢复,必定误不了您出国的时间。”许是察觉出来了雾冬言语中的冷意,法洛斯即使的收敛住外露的情绪,像报告似的,变成平直无波的语气。
宽敞的大道上,一个路过的行人、马车都没有,她更怀疑是女王搞的事情了。
若不是因为老师嘱咐,后来又有世界树给精灵族自带的‘友好光环’,雾冬不可能愿意咽下这个亏,如今形势大改,又被人算计到脸上,她可一点也不想忍了。
“你亲爱的女王陛下还真是相当宠信你啊~法、洛、斯~”
女孩言语中丝毫不遮掩的恶意让法洛斯脊背一凉,在临行前女王曾吩咐过,一定要对雾冬殿下坦诚,虽说也再三提示过他会面临女孩的怒火,但真到了头上,还真不是一般的难熬……
“你不知道吗?你拼了命护送的那颗生命树种、可是假的诶~”原本温和圆融的模样褪去,雾冬显得颇有些乖戾,“可惜你之前还下了那么大的决心、要和骷髅头同归于尽……真是可怜啊~”
“……”
看着法洛斯捏紧缰绳的手,当初在地下河划伤的伤口现在已经成了细小的疤痕,破坏了修长指尖的美感。
“对了~在冬日晚宴那天,你说要带我走,后来啊~我差点、被亲爱的女王陛下杀了呢~”
“你明明就对我……”恶意倾斜而下,停都停不住。
马车忽的加速,雾冬差点没坐稳,抓住了马车前方的扶手才稳住身形,法洛斯摘下了斗篷,搭在了她的头顶,挡去了所有的寒风,松木香气笼住她的全身,吞噬了言语。
“……抱歉。”
呼啸而过的风声里,夹杂着精灵飘渺沙哑的声音,那个盛着不忿、恶意的碗底,被敲开了一个小口,雾冬只能呆呆的感受着逐渐平复的心绪……
随之翻涌上来的愧疚,让她有些无力。
“我知道。”
雾冬睁大了眼,抬头看着法洛斯淡金色长发遮掩的侧脸,他的眼神坚定,带着一往无前的勇气和清澈见底的赤忱。
“即使陛下没有言明,但从一开始,我就知道。”
阳光洒在他的发顶,淡金色的发尾融进了光线,刺的雾冬眼睛发疼,她紧紧闭上眼,低下头去。
为自己低劣的恶意羞愧……
“我从不后悔这一切……”
精灵停顿了很久,下半句的声音轻的要消散在风声里。
“包括喜欢你。”
心脏不安的跳动,雾冬在深绿色的斗篷下,浓郁的松香里,紧紧地捂住了耳朵,仿佛那样就能把那钻进脑海里的话语屏蔽。
打直球什么的……太犯规了啊!
如果时光可以倒流,雾冬一定给当时嘴欠的自己一个大比兜,让年轻的冬瓜脑袋知道什么叫世间险恶。
当然,这件事想想就得了,毕竟被美色迷惑,在离开大道之后还任由法洛斯跟着的人,就是自己,转上水路之后就更没脾气了,她总不能把人踹下船去吧……
想了想法洛斯身上的伤,雾冬捂住心口,觉得自己的良心还是有的。
于是在半自愿的情况下,雾冬总算没再想着赶人了。
毕竟自乌西雅河走是最快、也是最安全的前往莫尔登联合国一条路了,天色已晚,雾冬钻进了小船的船舱,舱内的柜子里早就放好了保温的食物,为了安全,女王并没有在洛斯里克外大张旗鼓的送她上船,毕竟亡灵族的蛛丝马迹还没扫干净,保险起见,能低调便低调一些。
“法洛斯。”共同吃完晚餐之后,雾冬总算可以平静的和法洛斯交流了,“你不准备遮掩一下吗?”
法洛斯收拾完残桌剩饭,将帘子拉开,从腰包拿出那个包着菠萝包的帕子,将那有些塌陷的菠萝包小心的放在船沿上的深绿斗篷上,然后撸起了袖子,准备稍微洗一下碗碟。
“什么?”
水流很是平缓,好在二人都不是浪费粮食的人,只是拿着帕子沾水稍微擦了擦,碗碟就恢复了干净的样子。
雾冬头都没抬,从软包里取出了功课,准备在笔记上描摹一下最近学会的水木法阵,“我是说,你长得这么好看,被别人看到不大好吧?”
笔尖刚刚落下,雾冬就听见了噗通一声,是什么东西掉入水流的声音。
她回头去看,高大的精灵手忙脚乱的拽住那条大半都已经掉进河水的斗篷,即使离得那么远,雾冬还是可以借着漏出船舱微弱的灯火,无比清晰的看见法洛斯红的滴血的耳尖。
……她好像没过脑子,说了什么不得了的话。
社死来的那么突然,除了沉默还是沉默。
“我、我,有幻化戒、戒指。”
将斗篷救回来的法洛斯,同手同脚的进了船舱,将还没擦干水滴的左手伸到雾冬面前,轻轻点了一下食指上灰扑扑的木质指环。
原本俊美无双的精灵瞬息变成了一个黑发黑眸的人类,眉眼瞧着,与雾冬颇有些相像,只是那双眼睛分明是丹凤眼,本该帅气的样貌,被他苍白的唇线、毫无血色的脸颊,衬出一种灰败,反倒是没那么突出了。
只是那耳朵还是红的滴血,一双眸子亮的惊人……
雾冬低下头,挡住了他指尖滴下的水珠。
“我知道了。”语气僵硬,一副摆烂到底的架势。
“抱、抱歉!”
精灵落荒而逃,还没忘记把船帘拉下来。
雾冬面无表情的看了眼自己没画完的法阵,关上笔记,默默地打开《药剂基底》,准备背上个七、八、十来章洗一下脑子。
河水与月光都慢了下来,似乎世界都在这一刻驻足。
没人注意那掉进河底的菠萝包,沿着河底滚了好几圈,被鱼群裹挟着往西侧而去,天太冷了,乌西雅河的鱼类迫不及待的想要回到最开始的诞生地,四季如一的、温暖的地下河流……
不知过了多久,缠着一堆水草的身影突然伸手抓住了那个被啃噬的只剩下一小半的菠萝包,可怜的面包被轻易的碾碎,尚且有不怕死的鱼叼住沾着面包屑的水草,刺溜一下离开。
露出了森白的骷髅眼洞,幽幽的绿光在水下燃起。
‘桀桀桀……’
河底,只剩下阴冷的怪笑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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