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忘川学院15
屋子中的囚徒已然身首分离。身体躺在周雨眠脚边，脑袋滚落在谢浔身后的角落里，对着那个斩杀可他的背影怒目圆瞪，汩汩鲜血从七窍流出，狰狞可怖。可谢浔像是浑然未觉似的，只是对着周雨眠露出了一点为难的表情。
“眠眠，现在不是时候，我三言两语没法和你说清......”
周雨眠将眼神从那囚徒的脑袋上移开，轻声道：“不必。”
她径直看向谢浔的眼睛：“如果你是又想到什么说辞来骗我，那就不用编了。你编得辛苦，我被骗得也辛苦。若是你不肯如实相告，那么就离我远些，免得再牵连我陷入危局。”
谢浔眼中的幽深一闪而过，让周雨眠心下一沉。她不知不觉对这个人越发了解，只是一瞬便知晓，她刚才那番话让他不快。
果不其然，谢浔回她道：“太晚了。”他的声音依旧温润，像是在叹息一般。周雨眠听不真切，似懂非懂地问道：“什么？”
她看见他向着自己的方向走了两步，伴着焚香的气息，有些委屈的声音从头顶传来：“是你先靠近我，现在又要我离你远些。哪有这样的道理。”
周雨眠停了这话，忽然觉得有些理亏，想了半天才蹦出一句：“你如此朝三暮四，便有道理？”
“怎么是朝三暮四呢？明明是.....”谢浔想了想，正色道：“是广结善缘。”
周雨眠气结：“强词夺理！”
谢浔继续道：“如果你说的是虞泠的事，我先前确实只是和她合作。若是你不高兴，我之后会和她说清楚，不与她再来往。”
周雨眠闭着眼睛，不想搭理他。
谢浔沉默了一阵，忽然道：“不然我杀了她。”
他说这话的声音轻飘飘的，带着些漠然，竟不像是在说笑。周雨眠心中一惊，想到他米一样的身份，忽然背后发凉，连忙道：“不行。”
谢浔：“我也可想办法将她送去别处。”
周雨眠：“不行！你不要想那些危险的事！”
“......”谢浔漠然的语气染上了一些无奈：“这也不行，那也不行。你好难哄。”
周雨眠听得逐渐火大，可惜一抬头，那还未积蓄完成的三丈怒火就骤然熄灭。视线所及是谢浔刚才被她打青了的下巴。
“......”
周雨眠缓缓偏过头，努力崩成一条直线的嘴角还是没忍住，几不可察地向上挑了挑。
“咳。”她故意咳嗽一声来掩饰，心想堂堂冥君旧部，今日被自己打成这副鬼样子也算是窝囊极了，于是忍不住把语气放缓了些。
“之前，是我不对。我向你道歉。可若不是受你牵连，我也不会一直被乐夫子针对，还被执行官关了小黑屋。那日之后，我翻看过所有相关的冥史，上面说朔泽冥君在犯下剑斩千魂的大错之前是一位性情温和的神明。至于他为什么做了这种事，记载都是语焉不详。我想也许这件事另有隐情，你若信我，便如实相告。若是不信我，我们也不必再表演虚情假意，就此井水不犯河水，行吗？”
“......不是我不愿说与你听，是......”
嘭！！
屋舍的门被猛地撞开，一个纤细的人影飞了过来。周雨眠再顾不得谢浔在说什么，赶紧上前一步，接住摔过来的弟子。
还好接住了，是怀英。
怀英嘴角血迹未干，整个人惊魂未定，回头一看是周雨眠，立刻双眼包含热泪。
“眠眠！！！！嘤嘤嘤嘤......”
周雨眠眼中的温度瞬间降至冰点，带着杀意看向那破落的木门。她倒是要看看是谁等不及，上赶着被大卸八块。
然后便见那门外冲过来的囚徒，足足有七八个......
周雨眠看向怀英，瞳孔地震：“姐妹，你这是在玩放风筝？”
“别贫了！”怀英忽视了她眼神中的愕然，着急道：“别傻站着啦！！快跑啊！！！”
周雨眠当机立断，拉着怀英，看向谢浔道：“快走！这边！”
怀英抱以相同的震惊神情，一边跑一边看向谢浔的方向：“这是谢掌柜？怎么被打成这样......我差点没认出来......！他们可真不是东西！”
周雨眠冷冷道：“......行了，专心跑路，别说了......”
这迷宫的出口已经围满了夫子和弟子。冥界不比烟火人间，有趣的事情甚少，斩术考试便也能算得上一件值得看看热闹的“盛事”。毕竟斩术考试向来凶险，所以每次在出口等待观摩的弟子也是最多的。那些顺利通过的弟子往往伤痕累累但眼神清亮，带着光辉的战绩走出来，接受大家的喝彩。
这次考试的弟子们通过率还算高。虽然也折了几个在里面，但绝大多数已经通过了。据他们所说，有的屋子是空的，并没有遇上什么穷凶极恶的囚徒。
甚至有弟子怀疑是因为这场考试中有乐夫子的女儿虞泠参与，所以故意放水，降低了考试的难度。当然，这话也只能在虞泠耳边说说，传不到她爹耳朵里去。她听着来气，通过后便率先回去休息了。
到了月上柳梢，弟子们大多数也出来了。于是只剩下乐夫子、沈夫子和少量的围观弟子还在等。两位夫子便坐下来，一起喝茶闲聊，一时之间不像是在紧张地等待考试结果，而是在聚众赏月。
当沈夫子不知道添了几次水，端至唇边，握杯的手忽然一顿。
他偏过头看向乐夫子，果不其然，乐夫子的表情也忽然凝重起来。
蓦地，他对着身后的几个弟子大喊一声：“散开！！快！！！”
弟子们不知发生了何事，但被夫子严厉的语气所慑，下意识飞快地散开来。
下一刻，出口的大门嘭地一声轰然倒塌！
周雨眠、谢浔和怀英三个人没命一般狂奔出来，一溜恶鬼囚徒追在后面，血肉横飞，场面十分惊心动魄......
“夫子！！！夫子救命！！！！”
沈夫子：“......”
乐夫子：“......”
怪不得前面出来的弟子说没碰上什么对手，敢情都被他们聚在身后了......还能怎么办?还能大庭广众之下见死不救吗？
两人把喝茶的桌子一掀，迎了上去。
“怎么又是你们啊！”乐夫子骂道，他感觉自己脑中的那根弦就要被崩断了。“做一个普通的弟子就这么难吗？就这么爱出风头？！”
另一边，沈夫子已经从善如流地以咒术搭建结界，将那些追上来的囚徒隔绝开来。
他看似无意地回头看了一眼宣布成绩的弟子。
弟子愣了一下，福至心灵，照常击鼓三下，朗声道：“恭喜周雨眠、贺兰怀英、谢浔，通过斩术考试。”
乐夫子：“......”
他难以置信地看向沈夫子，对方摊着手耸了耸肩。意思是，规则如此，还能如何？
“真是祸害遗千年。”乐夫子甩了甩袖子走了。
考试正式结束之后，弟子们便回校舍休息，夫子们会按照受伤严重的程度，依次前往弟子的校舍治疗。最后出来的这三位弟子虽然看着狼狈，但其实并无大碍，实属雷声大雨点小，沈夫子直到很晚才踏入谢浔的房门。
小小的庭院中青石板反射着月光，看着便觉得凉。
谢浔将窗户关上，隔绝了月色，在屋中点燃了一根白色的蜡烛。火光幽幽地跳动着，带来一丝暖意。沈夫子关上门，在那明亮光线的另一端坐下来。
他不似白日那般轻松洒脱，反倒是带了一些拘谨。
“大人。”
“嗯。稍等。”
谢浔手里拿着一本书，封面很旧了，在这样昏暗的光线中更是看不清，只有卷折处依稀看得到些字。但看到这些字，便也知道他在看什么了。都是人间那些才子佳人的故事。
他将手里那一卷放下，把周围散落的那些话本理了理。
“青梅竹马......”他微微摇了摇头：“不好。下次吧。”
“人鬼相恋，这太普通了。”
“横刀夺爱，强取豪夺......这些也都.......嗯，不太好。”谢浔抬起头，疑惑地问沈知节道：“这些话本是不是已经过时了？你下次再帮我找些时兴些的吧。”
“是。”沈夫子神色复杂道：“大人，恕属下直言，您最近没有正经事要做吗？”
谢浔头也不抬：“看话本也不耽误我干正经事。”
这难道就是艺高人胆大？沈知节默然，半晌后问：“大人，如今已找到魂刃，我还需扮演多久沈夫子？”
谢浔笑道：“就快了。你知道的，我已为你准备了新的皮囊，等此间事了，你便去可先去人界等我。”
沈知节轻叹一声。
“知道了。”临了，他没忍住笑问谢浔道：“大人，你看了这么些话本，可是要与那位周姑娘把这些人间的悲欢离合都演上一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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