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万福楼
“怎么,是见我党元熹的女人,太过惊艳,所以破了盗玉不盗香的规矩?”韩朝时说话时语气透着轻巧,好像上官冥真是为取女人香,而不是做了这般关乎生死,了不得的残忍事。可若去看他那琥珀色的眼,眼角微微上挑,露着不可思议的狠厉和锋芒。
王晚瞧不见这神情,只在心中暗道:……取香?大哥您是不是眼神不行,他明明是要我的命啊?
同样惊着、赞叹着的还有马田,主子说什么?惊艳?!女人?!
这不盗香是上官冥的底线,明明是无恶不作的盗,还想用不盗香,给自己脸上贴金!就喜欢看世子直接戳了他肺管子。哈哈,就是和这江湖人说起话来,世子的碾压之势也不是一星半点!
一旁的雷阳倒听出旁的意味:世子的女人?嗯……世子的女人。
这事情走向,他似乎越来越明白了。
怕是世子还没看透的,他就先透了。
早前一从万福楼出来,上官冥和上官莲就换了脸。
他们这换皮技术极好,就是瞧见他们多次的人,都不知其真面目。可听了韩朝时的话,上官冥才意识到,自己在万福楼时,就已被认了出来,还毫无察觉的被人跟到现在。
以后在这京都之内行事,怕是要更加小心才是。
“公子出面,我上官冥本应给这个面子。可无奈小娘子瞧见了不该瞧的,此事涉及我兄妹二人性命,所以就是公子出面,我们也不能让小娘子再见天光。”
“那就用你们江湖的方式——比试一下吧。”韩朝时似乎已经知道了答案,他扬起青灰色大氅,把王晚护在怀里,淡淡道:“我保证,你若输了,小娘子不会对外透露半句,她瞧见了什么。”
上官冥愣了愣,一般人可不是这么谈条件的?
面前那风情朗月的翩翩少年,已然长成男人模样,可全然没了那时眼中火一般的朝气,只是一种淡,似一株冬日里孤着的芦苇,透着一种摸不着的漂泊感。
可他如此说法,难道还是要自己通融一二?
上官冥直道:“公子还是想替小娘子说情吗?其中厉害我已经说过……而且小娘子就是今日有公子相助,可还有明日,后日……我们盗玉不盗香绝不会……”
话未说完,党元熹身后的健硕的男子走上前来。
党元熹不会亲自动手……
当年也有传言说他武功被顾先生废了半成,许也有几分可能。
只要不和党元熹交手,上官冥觉得自己今日还有几分胜算,毕竟他和妹妹在江湖上又行走了这许多年,也是有名有号的人物,更何况比实打实的功夫更重要的,是出其不意的杀招。
上官冥摆出架势道:“我若赢了,今日……”
“赢不了。”声音依旧淡淡,甚至,还带着笑?
上官冥见党元熹已护着王晚,往巷子外走了。
正要阻拦,马田已经出手了,没有杀招,他却——招招接不住。
不过须臾,他便开始怀疑,难道是自己得了党公子一个承诺?
上官冥咬紧牙扛着步步紧逼的招式,没能力分一丝目光望向巷口,更不用说使出杀招。
看来那小娘子的命,他是要不得了!
只求党元熹信守承诺,不让那小娘子透露半分,瞧见了什么。
还没一盏茶的功夫,上官冥已经狼狈的连连退避,见对方给了个空隙,也不敢恋战,顺势翻墙遁去了。
逃出几百米,就瞧见上官莲被五花大绑,白布塞口,放在他途经的墙角。
瞧见他出现,也用难以置信的愤怒目光,与他对视。
上官冥捂住肩膀上的伤口,不免心惊,原来连这逃路,也是党元熹早早替他安排好的……
盗香,不过是那人的警告,只要他愿意,不仅可以轻易毁了他们名号,也能轻易要了他们的命。
刚才交手只是党元熹身边的一个侍卫,他就已远不是对手……
上官冥不敢想象,如果真的伤了那小女娘,他和妹妹,会有怎般后果?
***
出了巷子,王晚想从韩朝时披风里出来,却被他一路拉着。
“不想被人瞧见,姑娘还是不要露脸的好。”那人轻声道。
想想也是,王晚到底还是个未出阁的女娘,说真的不在乎名誉,也还是在乎的。从前只不过两相权衡,选了更重要的而已。现下有人愿意护她名节,她自当不会反着来。
可那披风,太憋了。
韩朝时腿长身长,披风占了大半,站着还好。若这般走路,想不被人瞧见,她就要紧贴在他身上。
和他腿靠着腿、手臂依着手臂,这画面不禁让王晚红了脸。
她想着要和韩朝时保持距离,毕竟男女有别,是连那七岁的弟弟王濯都知晓的事。
可她端端一拉开些距离,就被那人拉了回去,还遮的严严的。
真不知他是怕人瞧见她,没了脸面,还是故意捂着她的。
王晚走的别扭,就听头顶传来了一声轻笑。韩朝时的长臂,揽住她的腰,王晚正要拉开,就被一把提了起来。
“马上就到了,没人瞧见。”
王晚不知韩朝时这句没人瞧见,是真没人瞧见,因为这偏僻的巷子,空无一人……
王晚没有和哪个男子这般近过,近到他身上的味道,就在她鼻翼间环绕。
那味道和爹或者那些将士,行兵打仗时满身的汗味儿不同,和弟弟小时候的奶香气也不同,也不是二叔那般招人的香,而是一种很舒服的香。
不浓烈也不寡淡,就像冬日里晒着的生金暖阳,夏日雨后的盈盈清晨,像那清泉寺清晨迷人眼的水雾,悠悠然然,便让人安心的味道……
还没等王晚反应过来,她已被韩朝时提到了马车旁。
王晚这才看见,自己手腕上流下的鲜血,染上了韩朝时的手。扶她上马车的时候,他手向上举,那血珠划过他有力的手腕,漫上了那袍子滚着银边的袖口,留下了一抹褪不去的淡红,像一朵卓尔独立的夏花,盈盈招展。
“世子,世子殿下的衣裳被我弄脏了。”因着刚才太过亲近,王晚没了平日的豪爽,竟然生出些少见的紧张。
韩朝时脸上扬起了笑,好看的眉眼全都发自心底的温润着。
眼前这小女娘虽是拘着,可这般瞧着,比在旁人面前拘着舒服多了。
二人坐上了马车,韩朝时掏出一方白色丝帕,递了过去。
王晚没接,本想躲着他,却不想又承了他的情。
“怎么?还要我亲手帮你擦?”
王晚瞪着一双杏眼,有些憋着气,这人瞧着与人疏离,私下说起话来竟这般直接。而且不知为何,她就觉着,他这人是什么都敢的。
眼下就不是说说而已,如若她不接过那帕子,他可能真会帮她擦拭。
就像刚才瞧见自己不好走路时,那突然的一提。
王晚虽是豪爽些,却到底还是个年轻轻的女娘,撑不住那样的厚脸,于是接过帕子。
刚才这人还说自己是他的女人,王晚本想好好质问两句,这会儿瞧着那剑眉星目,薄唇浅笑的俊美男子,一起坐进了马车里,才晓得他身材有多高大,于是莫名的怂了,此前想好的愤愤质问,“你怎敢说我是你的女人?”这样子的话,是一句都问不出口的。
韩朝时见王晚开始擦拭伤口,动作很快,不矫情那伤口的疼。
他又从座位下的暗格里,拿出一罐药膏,递了过来。“你请我吃了万福楼最好的菜,喝了最好的酒,我也应礼尚往来不是?”
请他吃饭,确实是礼尚往来。
王晚本来也这么打算的。
自己出尔反尔算欠了他一次,这顿饭,就算还上了,以后就可以不再有甚瓜葛。
可现在平白的就让他救了命,结果她又欠上他的了,现在还要用他的帕子、坐他的马车、还要用他的药……
见王晚不动,韩朝时旋开那药膏,骨节修长的手指,捻起透润的玉勺,轻挖出一些。
另一只手,拉过王晚的手腕,轻轻涂了上去。
他手心托着她的手腕,那手腕纤细滑嫩,在他的手掌里,柔软似妥帖的玉兔,动也不敢动,却撩的人心下一紧。
韩朝时边涂药边轻声道:“今日你见到的不是燕王世子韩朝时,而在清泉寺偶遇的党元熹。在巷口救你的是党元熹,给你这药的也是党元熹,所以你和燕王世子没有瓜葛。”
王晚抬头,瞧见他涂药时的那般专注,一双无辜的眸里,涌动的都是善意。
“不是还想嫁个好人家吗?“韩朝时柔声道,”这留了疤可不好。”
她的心口又觉得痛了,韩朝时又做错了什么呢?
他救了自己,可自己只能顾忌他的身份,不肯坦诚相待。
他不仅救她,还给她涂药,甚至明白并体谅着自己的顾虑,不用燕王世子的身份和她相与。
而她呢?为了护住自己,为了护住王家,一而再的辜负他。
只因为他是燕王世子吗?
想到他前世结局,王晚心下动容——他,韩朝时,是不该被辜负的!
不该被世人,被天子,被自己……辜负的。
王晚生出了勇气,也恢复了平日的率性,抽出手,接过玉勺,说自己涂得。
指尖碰撞,莫名的柔软。
那药膏不知何物所制,但定是上乘佳品,刚刚涂上,王晚就觉得那伤口冰冰凉凉,没了痛感。
“多谢党兄相助,”涂过药,王晚抱拳相谢,“今日是我王晚欠你一次,若日后党兄遇到什么为难之事,我王晚也定当助你一次。”
“一次换一次?“韩朝时笑地若有所指,”倒是不吃亏呢。”
王晚自是听出,韩朝时说她小气。
可她却不能分辨,因为即使只有一次的承诺,就可能赌上她王晚的命,和王家全族的未来和境遇。
见小娘子一双眼亮晶晶的,又勃勃的恢复了生气。
韩朝时没来由的好了心境,笑道:“你没说错,那万福楼真是京都,最好的馆子。”
因为在这里,遇见了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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