覆水也收

　　待到林灼开门从卫生间出来，卧室已经没有了裴语的身影。神色困惑，她走到玄关处，鞋子已经不在。
　　林灼：走了？
　　她出门应该会先和自己说一声，今天这么反常？这么着急去见池楚荆？
　　久久伫立原地，最终她还是想了一个最恰当的可能：裴语和池楚荆有很重要的合作要谈。
　　早早下楼坐在车里的裴语紧盯窗外，汤阳双手放在方向盘上，心底默默叹气。
　　明明池楚荆约的时间都快临近下午，裴语十一点就下来了，也不让他走，车停在隐蔽的远处又能毫无保留看到盛京酒店大门口。他都不用想就知道裴语要干什么。
　　无非就是想亲眼看看林灼是不是要去找池州。盛京大门公路左通东边，右通西边，想知道她要去哪，易如反掌。
　　收回视线，汤阳看向远处盛京，恰巧林灼这时刚好从大堂走出。
　　“小姐，林小姐出来了。”
　　“我知道。”后座的裴语透过那层防窥玻璃，目光始终追随林灼。
　　女人脸上挂着笑，手机贴在耳边，不知道和谁打电话。穿了一条白色及膝一字长裙，长发披散，她甚至还卷了头发。
　　手不自觉捏紧了手机，指尖泛白，裴语后槽牙都要咬碎了。
　　“走。”直到林灼坐上前来接她的车，裴语才转过头，冷峻的脸上没有多余的表情。
　　“好的小姐。”汤阳看出裴语心情不佳，摸摸在心里为林灼捏把汗。
　　……
　　“到了小姐。”一路上汤阳都透过头顶的车前镜频繁观察裴语的表情，女人始终闭着眼，极力克制自己心中的怒火。
　　自觉下车为裴语拉开车门，他站在车门外细声提醒。
　　裴语下车，没说话，扯了扯衬衫领。抬头去看，娴雅饭店？
　　她还真是幸运，在哪里都能遇到熟人。
　　刚进里门口等待的服务员就迎了上来：“您好，有预约吗？”
　　汤阳上前一步，脸上含笑：“113号，池楚荆先生。”
　　服务员听到池楚荆的名字，笑得比刚才还殷切：“好的先生，请跟我来，池先生已经在楼上等候。”
　　汤阳点点头，侧身让位，裴语走在前他就跟在后。
　　裴语心里不免对池楚荆的印象好两分，他们本就早来了一个小时，没想到池楚荆竟来的更早。她着实是意外。
　　上到三楼，服务员弯腰为他们推开包间门，裴语终于见到把池州宠上天的人——池楚荆。
　　“裴总。”池楚荆看到人来，站起身向前两步，西装革履，颇有谦谦公子的风范。
　　男人绅士伸出手，裴语也伸手回握。轻勾红唇：“池先生。”
　　“请坐请坐。”池楚荆正欲上前替她拉开椅子不料汤阳在刚刚已经先他一步。识趣收回手，池楚荆坐到她对面。
　　汤阳落座裴语左侧，三人呈三角形面对面。
　　池楚荆倒了两杯茶转动圆桌稳稳停在两人身前。“裴总，我们开门见山说吧，您此行的目的”
　　速战速决？她裴语喜欢这样的人，不啰嗦，不废话。
　　裴语笑意不明，向后靠在椅背上，端起茶杯抿了一口方才说：“池先生有兴趣做个交易吗？”
　　池楚荆不解，他和裴语之间有什么共同利益？两人先前甚至没见过面，何谈合作？
　　“您可以先说说看。”为保安全，他需要先听听交易内容再下定论。
　　识出池楚荆的试探裴语轻笑，“很简单，你只需要把你弟弟出国期间所有的轨迹给我，你一直找不到下家的合作，我们裴氏负责接收。”
　　“您要这东西干什么？”池楚荆疑惑，池州这种花花公子，出国那几年的行径有什么好看的，无非就是每天出入一些不算正当的场所。若不是怕他在国内惹事他也不会大费周章送他出去。
　　裴语掀起眼皮直视他，无形地施压：“不要多问，我只是懒得费功夫去查，我有时间，但池先生貌似时间不多了。”
　　池楚荆压力倍增，先前他是不知道一个女人在涉世未深的年纪是怎么撑起一个偌大的商业帝国，今天一见，他豁然开朗。
　　池楚荆也确实如裴语所说，最近研发项目缺少资金，他需要裴语的援手。
　　“成交，资料我最快一天后给您。”
　　见池楚荆爽快答应，裴语也拿出自己十足的诚意：“差多少我来补，亏都算我的，盈我只抽一成。”
　　“总额一成？”
　　“分红一成。”
　　若是裴语要填补亏空那她占比就是大头，只抽分红一成，是池楚荆没料到的。
　　两人举杯以茶代酒，一场交易就此达成，双方都得到自己想要的又将损耗最小化，何乐而不为？
　　“合作愉快，裴总。”
　　“合作愉快，池先生。”
　　……
　　汤阳在一旁静看两人聊天，时不时去看屏幕时间。
　　【哥，小姐和您在一起吗？】阳麒麟的消息弹出，汤阳诧异，这个时候阳麒麟应当在城南善后。
　　【在，怎么了？】
　　【薛叔亲自赶来城南了。】
　　【我知道了。】
　　等两人聊完汤阳才把手机递过去给裴语看聊天记录。
　　“池先生，今天恕我失陪，改日我请你吃饭。”裴语当即放下杯子起身，薛云海去城南，想必就是出事，可裴肆锦并未给她发消息。
　　顾不得过多停留，没等到池楚荆的回复她就推开门走出去。汤阳紧跟上她，向池楚荆微微一笑。
　　“抱歉池先生，我们小姐有急事。”
　　“没关系，我就不送你们了。”
　　汤阳点点头，去追裴语。
　　以最快的速度上车，汤阳直接开向城南方向。再次踏上相同的路途，心境却有所不同。
　　汤阳已经顾不上其他，一副势要把油门踩进油箱里的架势，码数飙升车开得还是很稳。
　　缩短一半的时间，裴语赶到城南时，薛云海已经到了，现在站在不远处的黄土地，背对裴语。
　　“薛叔。”她自车上下来，走近，在薛云海背后叫他。
　　闻声，薛云海回头，面色凝重，眉头紧皱，总归是心情不太好。“你干的？”他还记得刚刚在仓库里看到的那个昏迷不醒的女人，身上没有一处地方是好的，那些伤痕淤青密密麻麻布满全身，一看就是下死手打的。
　　裴语叹气，点头默认。好在昨天回酒店途中她就改了主意让汤阳安排阳麒麟找人把易茗从鬼门关拉回来，幸在人是没死成，吊着一口气也能活不少时间。
　　“刚刚医生说她多半醒过来也精神失常，送她去精神病院。”没有责怪，薛云海平淡说着，易茗这幅样子，确实是她自找的。
　　他老了，这些事情他不想插手。
　　“好。”裴语应下，阳麒麟汤阳动作迅速，下一秒就让人把里面不算大的移动小床搬出来。门口停了一辆货车，把人和床一起抬上去，是最佳选择。
　　“过两个月要在这边建一个农业基地，把这边的人撤掉。”
　　“我昨天就在安排撤人的事情，怎么突然要在这片荒地建？”裴语不解，前两年也不是没有建什么基地的事情发生，但一直都是优先选择西边空旷的地方，安全又离市中心不是很远。
　　城南这块地能纳入开发版图，罕见中的罕见。这边道路两旁杂草丛生，地势宽阔但清理起来也要费好一番功夫。
　　薛云海摇摇头：“你只管撤人，也不一定是农业基地。”话里话外意思明显，农业基地只是一个借口。他隐晦提醒。
　　“我知道，吃饭了吗？”裴语站在薛云海身侧，问。
　　眼眸微动，“没有呢，正准备吃那边打电话让我先来看看。”男人眼尾处的皱纹又多了几条，站直身子背也是微微佝偻着。
　　裴语记得薛云海青年时她最喜欢爬到他背上糯糯喊叔叔，要他背着自己和裴肆锦玩游戏。
　　回过神，对上薛云海慈祥的目光，不自觉放柔声音，“薛叔，回去吃饭吧。”
　　薛云海应声点头：“好，恰逢你哥也在，咱们好好聚一聚。”
　　说了那么多年的团圆，如今团圆了却不在新年。薛云海心里不免惋惜，他能陪这两兄妹的时间，不多了。
　　“嗯好。”
　　——裴宅。
　　裴肆锦抱着电脑圈腿靠在沙发上，穿着恐龙睡衣，他套上睡衣的帽子闲散看着屏幕前自己昨天画的设计草稿。
　　裴语的声音由远及近，专注看图的裴肆锦吓到，电脑险些从腿上摔下。
　　“裴大设计师，还看呢？”
　　“哎呀！你吓死我了。”余光扫到身后拄着拐杖的人他开口向薛云海控诉，“薛叔你看她。”
　　薛云海笑笑不说话直到将手里的拐杖靠在桌边，他坐到裴肆锦对面。“她怎么了？”
　　一听薛云海这话，裴肆锦就知道和薛云海说裴语相当于没说。他差点忘了小时候裴语就是最受宠那个。
　　“哦，没什么。”重新将视线移回到电脑，裴肆锦没再说话。
　　薛云海从怀里掏出两个小盒子，一白一红，放上身前的茶几，推到靠近裴肆锦那边。“多大个人了，还赌气。”
　　知道在说自己的裴肆锦眼神幽怨看向薛云海，看到桌上的盒子就又忘记刚才的事。
　　“这是什么啊？”合上电脑，他看向薛云海，身后站着的裴语也是一脸迷茫。
　　看出裴肆锦的蠢蠢欲动，再看裴语的稳重薛云海就知道当初松口让裴肆锦出国的选择，是正确的。
　　“打开看看。”他开口，裴肆锦就伸手探向白色的盒子，指尖刚刚触上盒面薛云海就抬眼制止，“红色那个是你的。”
　　“啊？”
　　薛云海点头，示意他去开红色。
　　“什么嘛，我一大男人薛叔你给我用红色。”一边抱怨一边身体还是诚实地拿起红色的盒子。
　　裴语在裴肆锦打开盒子的时候瞥了一眼。
　　难见，但是的确适合裴肆锦。
　　“薛叔你给我这个啊？”男人花容失色，一脸不可置信拿出里面的东西，一条玉镯子。
　　“我想了想，你还是最适合这个。”薛云海憋着笑，这也不怪他，毕竟这两个物件都不是他要送的，也是受裴毅之托。
　　“小语也过来看看。”朝裴语招招手，指指另一个盒子，比起那个红色的要小巧许多。
　　裴语坐到裴肆锦身边，细看才发现连锁扣都与那个红色的不一样。
　　“我俩的是不是给反了？”掀开盒盖，她伸出两根手指将里面玉色扳指拿在手里，默默问。
　　薛云海气定神闲，肯定道：“没拿反。”见两个人看看彼此又看看手里那两样东西薛云海扶额苦笑。
　　怎么就是不信呢？
　　“好了，你们坐好。”摆正神色，薛云海严肃的样子让裴语和裴肆锦意识到事情没那么简单。
　　下定决心般，他缓缓言：“这两样东西，是你们爷爷留下的。”
　　深邃幽深的瞳孔一缩，裴肆锦再次打量起那两个不起眼的盒子，以及裴毅留下的这两样东西。
　　裴语掂了掂手里的扳指，好奇裴毅怎么反着给东西。“他临走嘱托我一定要送到你们手里。这些年你们都长大了，有能力扛起家里的重担。”言下之意，没到时间薛云海是绝不会拿出来给他们。
　　“那为什么？”裴肆锦开口欲问。
　　“为什么会给你的是镯子，给你妹妹的是扳指？”看出他想问什么，薛云海扬了嘴角。
　　裴肆锦将镯子放回盒子，点点头。
　　“他交代过我，若是谁能撑起集团，扳指就给谁。至于另一个……”
　　至于另一个，理所应当只能拿玉镯子。不管男女，有那个能力，都必须给。
　　“行，我确实适合镯子。”裴肆锦把那玉镯戴上手腕，轻摇手臂，笑得满意。
　　裴语：就冲这句话，让你穿裙子你也愿意是吧？
　　若是其他原因可能没有什么说服力，但是以能力为评判标准，裴肆锦是完完全全认的。让他去接手公司，不出半个月就等着破产吧。
　　薛云海刚刚那话一说出口，是要让他穿裙子跳舞他都不带犹豫，甚至还要问一问要什么类型的。
　　“受着吧，以后会有用处的。”这话冲着裴语，裴肆锦瞧着就默认为自己手里的镯子没什么用处。但颜色够纯，带出去也好看，他欣然接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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