陌上瑾年

　　等徐陌离开后，萧怀瑾妈妈颤抖着把高跟鞋脱了拿在手里，平复了一下心情快速跑上楼。

　　开门的瞬间，萧怀瑾刚把箱子藏到床底，手里拿着还没有藏好的照片惊慌的背在身后，妈妈扔下钥匙和包，直接抢过照片，照片里的人让她本就跌宕起伏的心情又遭重创。

　　纵使舞台经过十几年的更新换代早已换了模样，但舞台上的人她依旧熟悉，一切为什么这么巧。萧怀瑾妈妈收起回忆，现在还有更重要的事情，她看着照片上的时间，再看看萧怀瑾旁边穿着黑衣服的少年，原来回成都考试的时候两个人就在一起了。

　　萧梦把照片对着眼前惊慌的少年，颤抖地指尖指着徐陌，“你和妈妈解释一下，为什么他会在这里。”

　　“妈妈，他……他去找我了。”

　　“他为什么要去找你。你告诉妈妈你们究竟是什么关系。”想到那两次考试他陪自己等萧怀瑾的画面，萧梦恍如大悟，两人竟然在自己面前这么堂而皇之地演戏。

　　“我喜欢他，我向他告白了！”萧怀瑾低着头，攥着双手，豁出去了一般，事已至此，已经无须隐瞒。

　　“小瑾……”萧梦无力地瘫坐在地上，手上已经被攥得发皱的照片也随之飘落在地。

　　一位独自长大，又独自带着孩子长大的女人，经历的是常人所没有经历过的苦楚，纵使年近四十，千帆阅尽，也未能承受眼前的事实。“小瑾，你要去北京也是为了他吗？”

　　眼泪在萧怀瑾眼眶打转，看着地上的照片里穿着戏服相依在一起两个人，他们曾在语笑喧阗的剧场里肆意开怀的大笑，曾在东方明珠塔趁着落日拥吻，他如毒药般一点点侵蚀了自己，毒入骨髓，唯有他医。“对，我为了他要去北京，我离不开他了，妈妈。”

　　看着泪眼模糊的萧怀瑾，妈妈亦心如刀割，“小瑾，妈妈十八岁生了你，我们一直像朋友一样相处，妈妈虽然一时难以接受你喜欢一个男孩子，但只要他真心待你好，你真的幸福，你真的开心，妈妈也不会阻拦你的。可是，你愿意为了他放弃自己的梦想去北京，他愿意放弃自己的梦想为你留在上海吗？”

　　妈妈这一问，直击自己内心。徐陌愿意留在上海读书吗？这是萧怀瑾一直没有去想过的问题，他还记得那天提起北大时徐陌眼中的执着。他愿意吗？萧怀瑾不敢去问，他怕听到答案，是自己知道的那个答案。

　　“小瑾，你外公外婆在妈妈十五岁的时候就去世了。在老家，妈妈没有别的亲人，就自己学着慢慢长大，然后十八岁的时候有了你。”

　　妈妈抚摸着萧怀瑾的头，还是软软的，像小时候一样乖巧。

　　“那时妈妈要生了，怕你有什么危险来不及去医院，就自己收拾好东西坐在医院的走廊里等着。就这么在医院走廊里等了三天，你终于来到了妈妈身边，妈妈从此就不孤单了。”

　　萧怀瑾哭着抱紧妈妈，心像被回忆反复揉捏一样酸胀，妈妈生自己时的年纪比自己现在还要小，她承受了怎样的世俗眼光，在多么孤立无援的境地才生下自己，愧疚感像利刃割着他的心，“对不起……妈妈，都是我不好。”

　　“小瑾，妈妈和你讲这些不是让你觉得愧疚对不起妈妈，妈妈选择生下你是妈妈自己的选择。妈妈只是想让你知道，你来到这个世界不容易，所以你要为了自己活着，不是为妈妈，也不是为别人。你幼儿园小班的时候老师发现你唱歌好听，让妈妈好好培养，妈妈就用自行车载着你去文化宫学唱歌。下雨了你就藏在妈妈雨衣后面，刮风了你就紧紧搂着妈妈，下雪了妈妈就慢慢推着你走，你发烧生病了都不会缺席一节课。哪个小孩子能有你这么大的毅力呀，妈妈知道你是真的喜欢音乐，只要你愿意学，妈妈就愿意供你学。考音乐学院是你这么多年的梦想啊，你怎么说放弃就放弃了，小瑾，人这一辈子不是只有情情爱爱，若你不顾一切去追求感情，等情爱没有了，你就会发现自己什么都没有了。”

　　十九年前有个霞姿月韵的少年笑着对自己说等他回来，自己就傻傻等着，甚至放弃了热爱的舞蹈事业，等了十九年，等来了什么呢？自己被情爱困顿了半世，毁了一生，绝对不能再让自己的小瑾重蹈自己的覆辙。

　　哭得头疼欲裂的萧怀瑾久久不能睡去，徐陌、妈妈、梦想在脑海里不停盘旋，让他心乱如麻。

　　柜子上那两束花被自己放在瓶子里，早已风干，世间没有什么是永恒不朽的。

　　此后几天，妈妈没有在提过这件事，萧怀瑾也不知道再如何跟妈妈开口。

　　出成绩这天，萧怀瑾早早就抱着手机查了两遍，先是和妈妈报告了分数，听着妈妈欲言又止的叹息，萧怀瑾也没有半分喜悦。看着自己的分数，萧怀瑾还是给班主任打电话咨询了一下北京往年的录取情况，班主任听到他要直接报考北京的学校很是意外，在所有人的认识里，萧怀瑾去上音已经是板上钉钉的事实了，萧怀瑾没有解释缘由，北京的一本学校自己是可以去的，两条路就放在眼前，萧怀瑾该何去何从。

　　望着窗外阴沉的天空，今天肯定会有雨吧，妈妈出差明天才能回来，萧怀瑾关好门窗，拿着伞走向兼职的快餐厅。

　　徐陌的成绩也查到了，望着近乎满分的成绩，徐陌知道，自己当初的承诺可以兑现了。今天徐阭回上海，一家四口庆祝，徐陌坐在饭店的包间里，望着窗外黑压压的乌云忧心忡忡，不知道哥哥的航班会不会受到影响。

　　满满一桌菜其中半桌子都是徐陌点的徐阭爱吃的菜，想着自己和父亲的约定，想着哥哥终于可以有自己的选择，外面的阴沉也随着自己的好心情消散。

　　徐阭从机场直接拖着行李箱风尘仆仆地赶到饭店。徐陌掩饰不住地兴奋，挨着徐阭和他喋喋不休说着话。

　　坐在对面的徐循德不得不打断徐陌，“小陌啊，你让你哥哥好好吃饭，怎么你哥哥一来你就变了一个人似的，平时在家一天都不说两句话。”

　　徐阭看了看正在给自己剥虾的徐陌，温柔地笑了笑，“爸，小陌还是孩子，您别老说他了。”

　　“就是啊老徐，咱们两个儿子都这么优秀，你呀，就想想退休后的好日子吧。”徐陌的妈妈娇笑地看着徐陌爸爸帮他夹菜。虽然徐阭不是自己亲生的，但他救过小陌，又全心全意对小陌好，自己当然也把他当做亲生儿子对待。

　　“呵呵，那我就早早想着退休啦。对了，小阭，我上次和你说的李氏集团的千金李棉冉你考虑得怎么样了，这孩子无论是家室外貌都与你相配的很，你李叔叔也对你青睐有加，如果你们在一起……”

　　“爸！”徐陌闻言，剥虾的手一僵，直接打断徐父，“哥哥他不想找女朋友，你为什么老逼他！”

　　“小陌，你怎么知道你哥哥不想找女朋友，他这么多年也没往家里领一个回来，就是因为没有合适的，现在合适的来了，为什么不找。”

　　“爸，你不能这样，先是逼哥哥放弃梦想，现在又逼他选择爱情，你这么做是不是太过专制霸道了！”

　　“你……”徐循德被徐陌气得无话可说，老大是软刀子，老二是直刀子，平时一副父慈子孝的和谐场面，一遇到徐阭的事兄弟俩就刀光剑影的。

　　一直沉默着吃饭的徐阭抬起头，淡淡地说，“爸，我不喜欢李氏千金，我已经谈恋爱了。”

　　徐陌和徐父一起难以置信地盯着徐阭。

　　徐阭看了看手表，“时间差不多了，我今天也把他带来了，和你们见一见。”

　　“哥……”徐陌如鲠在喉，哥哥怎么会突然谈恋爱了呢，自己上次去北京他还是一个人的，这么久也没有听他提过一句。

　　须臾片刻，包间的门被敲响，一位手推行李箱拿着西装外套的人打开房门。徐陌紧盯着那人，发现他相貌气质平庸，心里顿时松了一口气。还没来得及回身，那人从身后请进一位身材高大的男子。

　　除却无可挑剔的身材外貌，他身上成熟稳重的气质和睥睨天下的气场是现在的徐陌身上所没有的。徐陌看着眼前的人，落差感扑面而来。

　　徐阭亲昵地挽着男子的胳膊，笑得温柔：“给大家介绍一下，我的男朋友，韩松洛。”

　　“松洛，这是我的爸爸、妈妈、弟弟。”

　　韩松洛一丝不苟的脸上掠过得体的笑容，“叔叔好、阿姨好、小陌你好。”

　　看着眼前的男人被哥哥依赖地搂着，看着眼前的男人一脸宠溺的笑着，徐陌才从见到韩松洛的震惊中缓过神来，他的哥哥喜欢男人？他竟然带着男朋友回来了，为什么？

　　徐阭带着韩松洛坐回到餐桌，韩松洛则贴心地为他夹菜剥虾，熟稔的样子像一对老夫老妻。

　　两个人的举动在徐陌看来却格外刺眼，那个人完全取代了自己对哥哥的照顾，就像横空出现在他和哥哥两个人中间的一块玻璃，虽然他们彼此还能见到，却隔着玻璃再也触碰不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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