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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相
12月初,宁城进入寒冬。
芮存风的车修好了,他开车回到学校。这学期一节课都没落,真的是担心再考不过会被退学,那时就只有听他爹的。
他把车停在咖啡厅门口,一会儿叶韦晨要过来给他辅导功课。厉天麒开始实习,还要管篮球队的事务,实在分身乏术。
没想到一下车就遇到秦洛沁。
把补习的地点选在这里,主要是不想叶韦晨对他产生什么非分之想,在公众场合他心里也坦然。可面对秦洛沁,实在不知道怎样才能真正坦然。
秦洛沁是一个人,刚从咖啡厅买了一杯饮料出来。四目相对,十分尴尬。
“你来买饮料啊?”
明知故问。
秦洛沁冷淡地“嗯”了一声,刚转身要走,叶韦晨来了。
芮存风差点骂娘,早不来晚不来,偏偏这时候来。
叶韦晨当然也很尴尬,默默锁自行车。
秦洛沁的目光在两人之间打转,忍不住委屈,眼里泛起泪光。
“学妹——”
又不知道该说什么。
叶韦晨就更不会说什么了。他默默侧身,给秦洛沁让路。
秦洛沁动了动嘴唇,似乎想说什么,但到底未发一言。
“你可真是作孽呀。”
芮存风对叶韦晨说。
叶韦晨:“……如果一直瞒着,也不好吧。”
“你不喜欢她,为什么还总是陪着她?”
“……后来就不了,因为不希望她误会。”
“算了吧,再洗也洗不白的。”
芮存风翻了翻眼睛。
他们找了个不惹人注意的地方坐下,是在一株半人高的发财树后面。树叶掩映下,看不清面孔。
费诺之前休了一段病假,眼下又回来打工,笑嘻嘻地走近:“你们关系越来越好啦。”
芮存风无言以对,叶韦晨自然地接过菜单:“谢谢学长。”
“切,学长学长,真他妈虚假。”
芮存风嘟囔。
费诺讶异道:“怎么了,谁又惹你不高兴了?”
芮存风还未言语,费诺已经想起来,恍然:“你们碰见秦洛沁了?”
芮叶二人不由得对视,又都无话可说,双双转移了视线。
费诺正觉得疑惑,只听叶韦晨道:“学长,要两份这个牛肉面,还有一杯热的陈皮红豆沙。”
“好的,没问题。”
费诺走后,叶韦晨问:“他们知道吗?”
知道什么,不言而喻。
芮存风大为光火:“你还想弄得天下皆知?”
叶韦晨还没说话,他又急促地说:“这事绝对他妈的不可能,你最好给我正常点,别再提了!”
“上次的事,是我不对。”
他还说!
芮存风要疯了,一双桃花眼都气得瞪圆了:“滚!”
另一个服务员正好端着饮料过来,被吼得脚软,匆匆退回柜台后,问费诺道:“他们没事吧?”
费诺不以为意:“没事,熟得很。”
服务员震惊了,这叫熟?感觉像仇人一样。
芮存风扔课本过去:“干正事。”
叶韦晨一看,是商务英语。
“英语你也不行吗?”
芮存风不耐烦:“就是好久没看了,下周考试,突击一下。”
“老师划重点了吗?”
“有,我都用红笔标了。”
叶韦晨仔细翻看起来。
芮存风百无聊赖,发了会儿呆,又玩了会儿手机,这时牛肉面来了。叶韦晨从书里抬起头,微微皱着眉,几绺黑发从额上垂下,抿着嘴角说了声谢谢。
……这家伙认真起来,是有点好看啊。
“烫烫烫嘶——”
芮存风故意发出夸张的大叫,掩饰自己的心虚和尴尬。
“没事吧?”
叶韦晨却信以为真,一手捧着书本,另一只手伸过来就要捉他的手。
“滚滚滚!”
芮存风触电似地弹开,把手藏在桌面下。
以前都是他这么对女孩子,现在是怎么了?!
牛肉面很香,陈皮红豆沙也很甜,非常饱和的滋味,令芮存风有些昏昏欲睡。叶韦晨翻完课本,拿出一些白纸和签字笔,递给芮存风。
“先过重点词,我念你写,不会的告诉我。”
芮存风强打起精神:“哎,好吧。”
大概一半重点词都不会。叶韦晨倒是很有耐心,每个不会的都解释一遍,还时不时举出现实生活中的例子,教芮存风如何运用。
“这个词,bankruptcy,”叶韦晨念道,“破产的意思。”
破产?
芮存风想到霍云深,又是一阵气闷。这两天看财经新闻,说霍家前几年流动资金就出现困难,霍父曾有意暂停深林度假村项目。但霍云深非常坚持,就这么勉强经营了下去。然而近年宁城水质变差,山林也禁止采摘,度假村依山傍水,众多游艺项目难以为继,客人越来越少,最后实在支撑不下去,关停了。而霍家产业的很大一部分流动资金都用来维持深林,连锁反应导致账面崩盘,唯有宣告破产。
深林可是霍云深的心血啊!当年为了继续开下去,他还来拜访过芮存风的父亲,希望芮父能为他注资。
但是芮父并没有同意。
“……队长?”
叶韦晨的声音把他拉回现实。
“这个词我会了,继续。”
他有些心不在焉。依稀记得,霍云深到家里来的那天,父亲破天荒同意他出去打篮球,回来时霍云深已经走了。
上一次通电话时,他爸让他管好自己,少管别人。
这些事单独看似乎很正常,连在一起就有些说不出的怪异。
“等会儿我回家一趟。”
芮存风突然打断叶韦晨。
“……哈?”
“你跟我一起,回家补习。”
芮存风决定的事,都是不容质疑的。
尽管叶韦晨很困惑,但也没有多问。
开车回家的路上,芮存风脸上阴云密布。叶韦晨在旁看着,面露忧虑。可当芮存风无意瞥向他,又变回波澜不惊的样子。
十九岁的少年心里,满满当当装着一个人。因为了解,所以不愿袒露心情,不愿他有丝毫不快。
家里只有芮存风的妈妈和保姆在。听着客厅里有人声,芮存风大步走去。
叶韦晨晚上有课,眼下还有时间。他迟疑片刻,亦步亦趋。
芮母披着一条灰色披肩,正指导保姆煲汤,见儿子进来,非常惊讶:“你怎么回来了?”
随后目光落在叶韦晨身上。
芮存风潦草介绍:“这是篮球队的学弟。”
叶韦晨颔首道:“阿姨好,我是叶韦晨。”
芮母温和一笑:“你好。小风,你今天怎么有空回来?”
“霍云深的那个度假村,”芮存风定了定神,望着母亲的眼睛。“我爸投资了吗?”
“……”
芮母将披肩的下摆抚平整了些:“问这个做什么?”
芮存风一双桃花眼微微眯起:“度假村倒闭了,我爸要是有投钱,恐怕也会损失吧。”
芮母道:“你不用担心这些。”
“为什么不用担心?”
芮存风靠近一步:“我今天回来就是想问清楚。”
芮母眼神微转:“既然回来了,还带了朋友,先坐坐。阿姨,拿些昨天刚做的茶点。”
这样刻意回避,已经足够说明问题。但芮存风还是笑着:“妈,阿叶和我还有事,问完就走。”
“这么着急?”芮母倒也不紧不慢,“叶同学也难得来,坐一会儿吧。”
后半句是对叶韦晨说的。叶韦晨初来乍到,又不知道发生何事,只得看向芮存风。
芮存风即将失去耐心:“妈,你再这样——”
话音未落,手机响起。
屏幕上出现霍云深的名字。
芮存风立即转身,走到门外。
“喂?”
“抱歉没接你的电话,”霍云深的声线一如既往平稳,“最近有点忙。”
芮存风深吸一口气:“公司情况怎样?”
“处理得差不多了。”
“深林——”
“暂时关了,等账面资金多些再说。”
听话里意思,深林还有希望。芮存风紧绷的神经松了下来,说:“会好的。”
霍云深说:“深林本来能撑住,但芮总最后关头撤资,我们实在没办法。”
芮存风大惊:“你说什么?”
“你不知道芮总投了深林吗?当初他伸出援手,是雪中送炭,我非常感激,所以我从来没有想过他会撤资。”
他的语气很平淡,不带丝毫感情。
“我们花了很大精力开发深林的冬季项目,有一些已经上马了,只要再撑一段,我想我们就能挺过去。”
但芮存风的父亲选择这时釜底抽薪。
芮存风的心情已经不能用愤怒来形容。这件事从头到尾他都被蒙在鼓里,得知真相的时候为时已晚,甚至没能劝说一下父亲,别对霍云深做这样无情的事。
他闭上眼睛,感觉眼眶发烫,好像有什么东西要涌出来。
仿佛知道他在想什么,霍云深又说:“事已至此,该怎么办就怎么办吧。你不必自责,整件事情和你没有关系。”
“我可以帮你什么?”
芮存风想了想:“我们到白二少那里商量下吧。我把车卖了,还有一些存款,陆海澄和厉天麒应该也能——”
“不用了,我自己处理就好。你好好比赛,这次争取不留遗憾。”
霍云深平静地说。
芮存风刚要答话,叶韦晨的声音响起:“队长,阿姨找你。”
霍云深听见,似乎顿了一下:“是叶韦晨吗?”
“嗯,”芮存风瞪着叶韦晨,“他来帮我补习功课。”
“这样。我这儿还有事,先挂了。”
耳边只余下嘟嘟声。
“怎么了?”
芮存风望向叶韦晨背后虚掩的大门。
这里还是他的家吗?
如果是,怎会如此冰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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