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收藏此章节]
[投诉]
文章收藏
关于演戏的角色和真正的自己(2)
到了晚上,这回不像上次那般深夜才出去,因此,还有许多晚上营业的商铺亮着灯火。
大多数商铺都迎来不少客人,只有远处的古董商铺空无一人,对比强烈。
来到古董商铺附近,迟沉月拿出两个面纱,分出一个给凌江烟,“这是一个隐身道具,戴上它之后,就不会有人看到我们了。”
凌江烟接过面纱,刚戴好就看见几个少女从眼前走过。
凌江烟留意着那几个少女,看到她们安然无恙地经过古董商铺,刚想排除走夜路被抓走的可能性,又想了想,决定还是再看看。
没过多久,一个男子独自经过古董商铺,这次还是没有发生意外。
那么,就剩下进入商铺这个可能性了。
现在还未夜深,附近还有正在营业的商铺,打破陈列展示柜时发出的声响肯定会引起别人注意,所以,敢在这种时候心怀不轨的,估计也没几个。
因此,凌江烟与迟沉月伫立在古董商铺的对面,耐心等待。
时间流逝,随着别的商铺打烊,这条街再次剩下亮着明灯的古董商铺。黑夜之中,它成了最显眼的存在,就像诱惑与危险并存的诱捕器,吸引着行人的目光。这无人看守的表象,让某些人心中感到刺激,从而主动上钩,落入陷阱。
没过多久,一个戴着宽大兜帽的兽人鬼鬼祟祟地在这里东张西望,见四周无人,他嘿嘿一笑,搓了搓手,蹑手蹑脚地走进店铺里面,仔仔细细地看一遍店内之后,他放下心来,终于肆无忌惮,掏出打算用来破坏陈列展示柜的工具。
就在此时,凌江烟昨晚见到的男子出现了,接下来发生的事跟昨晚如出一辙,那个兽人已自食恶果。
男子一脸嘲讽地将其拖进帘子后面,“真无聊,教训这种人还真是浪费我的时间。”
男子正欲转身回屋,门后面便走出一个少年,正是今早看到的那个。
“阿清,这么晚了,你在干什么?”少年揉捏着双眼,有些沙哑的嗓音里满是困倦。
男子只是若无其事地说:“没什么,就是出来吹吹风,透透气。”
听见这话,少年顿时一脸怀疑,“半夜出来吹风?阿清,你知不知道,你真的很不会撒谎。”
叫阿清的男子挠了挠后脑勺,含糊其辞:“就是听到有声音,我出来看看而已,没什么。总之,你不用担心,快进去睡觉吧。”
少年将信将疑:“真的吗?”
阿清忙不迭地点头,示意少年快些进去,继续睡觉。
眼看少年就要回屋内,迟沉月掀开面纱,出声叫住他:“等一下。”
少年和阿清循声而望,见到她,少年认出她是今早的客人,霎时,困倦一扫而空,“咦?这位大姐姐,你,你怎么又来了?”
“那件青花瓷,是真的不能售卖。”少年窘迫地看了一眼阿清,声音有些发颤。
凌江烟走到迟沉月旁边,盯着阿清,“恐怕不止是这样吧。”
见阿清一言不发,凌江烟继续说:“我一直观察着你这店里陈列的所有古董,它们还是按照我之前看到的样子摆放,但是,唯独少了一件。”
瞧见少年的脸色愈发苍白,凌江烟便明了自己的猜测是正确的,“少了的那一件,正是你不肯售卖的青花瓷,也就是——你身边这个叫阿清的男子。”
一听这话,阿清脸色大变,他想像对付之前那些兽人一样对凌江烟出手,但还未能靠近她就被迟沉月迅速制止了。
发觉迟沉月拥有特殊能力,阿清又惊又怕,一时之间不知如何是好,他勉强保持理智,将少年护在身后,“你们究竟想干什么?”
见此情形,少年的眼圈和鼻头开始泛红,他小声恳求:“拜托你们,不要破坏这里,也请你们不要伤害阿清。这间商铺是我爷爷留给我的,他才离开没多久,这里是他一生的心血......”说到后面,少年的声音已经变成哭腔。
“你先冷静一下。事情是这样的……”凌江烟把这两天的所见所闻和少年阐述了一遍之后,少年慢慢止住泪水,抹了几下脸上的泪痕。
“这家商铺的店名叫游风,也是我爷爷的名字。他给我取名叫游云,想让我一生自由自在。从小,我就跟着爷爷一起生活,从没见过父母。”
“在不久前,爷爷就去世了,剩下我一人管理商铺。某个夜晚,我感到自己是那么孤独,于是心中生起一个强烈的念想,要是这些古董变成会说话的人来陪我就好了......”
“没想到,在第二天夜晚,我的愿望真的实现了!阿清由青花瓷变成与兽人相似的模样,除了没有兽人特征之外,他几乎和其他兽人一样。”
“但是,不知道为什么,阿清只能在晚上出来,其余时间都是青花瓷的模样。”
“关于这件事,我不知道是怎么做到的。”
侧耳旁听之后,迟沉月给游云解答:“那是因为,你是兽灵体的持有者,而你未曾察觉。”
游云一头雾水,难以置信:“这......怎么可能呢?”
“能不能实现愿望,与你‘想要’的强烈程度有关。只有当你非常想要某样东西,达到一定的强烈程度,那时,才会实现愿望。”这话,迟沉月虽是对游云解答,却是朝向着凌江烟来说的,她明明被墨色眼带遮盖了眼眸,却让凌江烟感觉到自己好像正在被她注视一般。
胡乱想了一通,游云喃喃道:“原来是这样......”
对话期间,白昼逐渐来临,与他们告别以后,凌江烟与迟沉月继续踏上旅途。
烟云稀疏,太阳撒落灼目金辉,在铺满落花的地面打落出随风摇曳的树影。
“再穿过几条街,我们就离开安和城了。”迟沉月提醒凌江烟。
应了一声,凌江烟往四处观望了一下,留意到一家剧院,此时正准备上演一出名叫《角色与真我》的戏剧。“这里有家剧院,刚好要上演剧目,我想看看。”
“好,你在这里等我,我去买票。”
凌江烟在等待的过程中,听见那些前来买票的兽人讨论着某个人气很高的演员,而那个演员会作为主角表演这部剧。
买好票之后,她们进入剧院按照座位号找好位置坐下,观众席满,枣红色的舞台帷幕随之拉开。
开幕,华丽精美的舞台背景和道具引人入胜,音乐响起,接连出场的演员开始演绎剧本。
灯光熄灭了几束,剧院内比起先前更加昏暗。剩余的灯光投射在一人身上,他的身体在阴影的遮掩之下令人分不清性别,他的脸上戴着一副空白的面具,五官与喜怒哀乐的神情全都隐藏在面具之下。
他走向一面和他一样高的镜子,令众人惊讶的是,那面镜子上并没有映照出他的模样。
这时,一个穿着白裙,笑容天真的女孩从他面前经过,顿时,他以双手抱住脑袋,似乎头痛欲裂。
下一秒,他倒在地上,台上仅有的灯光熄灭。过了几秒,灯光亮起,他原来倒下的地方,站着刚才穿白裙的女孩,而女孩的脸上,戴着一模一样的空白面具。
女孩走到镜子旁,镜子上正映照出她单薄的身影。女孩伸手触碰自己,当即,灯光又熄灭了。
没过多久,灯光亮起,他戴着一副印有笑脸的面具,出现在镜子前,但镜子仍然没有照出他的样子。他转身背对镜子,低下头,肩膀深深耸动一下,他似乎陷入低迷的情绪当中。
这时,一个穿着粉衫,一脸悲伤的少女从他旁边走过,随即,他摇摇晃晃地往后退了好几步,险些摔倒。
下一瞬,灯光再度熄灭。而这一次,过了许久才亮起灯光。舞台上只有戴着空白面具的少女,旁侧的镜子映出她的身形,她伸手正欲触碰镜子,在即将碰到的刹那,灯光又熄灭了。
当他戴着印有哭脸的面具出现时,他转身面对镜子,而镜子还是没有映照出他的模样。
下一刻,他猛然抓住面具,用力撕扯,想要把面具撕掉。
就在此时,所有的灯光开始闪烁,忽明忽灭。
当他终于撕掉面具的瞬间,镜子破碎,一缕白烟从他身上升起,逐渐把他包裹在内。最后,当白烟消散时,地上只剩下那副空白面具。
在众人意犹未尽的时候,舞台落幕,所有灯光随之亮起。场内响起源源不断的热烈掌声,其中一些观众正高声叫好。
渐渐地,多数兽人已经离开剧院,而凌江烟还坐在观众席上,回想着刚刚的剧情。
从头到尾,主角都没有在镜子前看到自己真正的模样。
关于‘演戏’,这不正与凌江烟在这个世界里所做的事情一样么?
虽然与戴空白面具的人不同,她可以看到镜子映照出来的身影,但,这个模样是否就是她真正的样貌?
她之前扮演着祭司这个角色,做着祭司应该做的事,那原来的她呢?
这一刻,她好想看到自己的模样,她好想做回真正的自己。
离开剧院,走在离开安和城的路上,凌江烟恰好听见附近的几个兽人在谈论刚才的戏剧。
有个兽人感到可惜:“本来是冲着扮演主角的演员去看的,可这次,那个演员根本就没露脸。”
“你也太肤浅了吧?欣赏戏剧又不是只看脸,还得看演技和感染力。”
“还说我肤浅,你看得懂吗?真是的。”
“哎你这人真是的,我怎么就看不懂——”
另一个兽人打断对话,阻止两人争吵,“好了,你们两个先别吵了。这个演员的演技还是挺不错的。”
“说到表演,那些演员到底是怎么在自己与角色之间切换的?换做是我,也许会入戏太深,忘了自己原来的身份。”
另外两人没有回答,似乎正在思考这个问题。
听到这里,凌江烟也陷入沉思。她是否也会入戏太深,忘了自己原来的模样?
但是……
她忽然想起,从进入这个游戏的一开始,她就已经忘记了关于自己以前的一切。
察觉到凌江烟心事重重,迟沉月问她:“怎么了?”
静默许久,凌江烟方才回道:“我只是在想,如果一个人失忆了,处于一个陌生的幻境,她的言行举止,是否还会像以前一样?”
“无论是否失忆,人的行为都会因不同的状况而改变。”
“那该怎样才能清晰地看到,真正的自己是怎样的?”
“这世间万物,要是用双眼看待,靠得太近,就什么都看不清;离得太远,就什么都看不见;不近不远,看到的却只是表面。只有用心去‘看’,才能看到最真实的模样。”
停顿迟沉月轻笑着问:“你想看到真正的自己?”未等凌江烟回答,她又意味深长地说:“继续前行吧,永远也不要停下来。迟早,你会感受到,真正的自己。”
插入书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