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世事无常
南琦姰被莫名其妙退回覆雨院,转头又想通:“那大老爷觉得我有问题,所以师父的病情才恶化的?”但她顾不上委屈,直担心那群人能不能照顾好老太太。
“师父已经不行了……”她很清楚死亡,作为死过一次的人,她唯一的期许是走得不要痛苦。前世是车祸身亡,全身的疼痛、扎眼的白光、还有刺鼻的消毒水味,还好后来缺血严重,大脑对感官的信息处理丧失,才安详离开。
“师父她自己也知道……”就像大夫说的,她身上有旧疾和隐疾,还是早在年轻时落下的,幸得后来跟着文人过好日子,调养许多,才没在丈夫之前撒手人寰。
“那种地方出来,身体不会很康健。”老佛爷叮嘱南琦姰别触卿萋萋霉头,也就是这个原因:“别到时候是她自己保不住孩子,还怪给你。”
老佛爷并不讨厌卿萋萋,但也并不会因为出身类似就过于同理心;相反,她深知勾栏里能养出多少阴暗的手段,所以在这些日子,对南琦姰有诸多人生处事的交代和提醒。
“老婆子我本说不参合,但总还想给大孙伸个冤。丫头啊,他是真的觉得你合适才娶进来的。那小妾也有复杂的缘由,要原谅他。哎,往后日子还长,你俩又都年轻,总会过顺的。”
要不是对面是病人,还是师父,万幸只说过这一两次,没整日念叨,不然南琦姰势必是要跟她对峙几轮的。搞不懂这些话,于情于理都站不住脚,只好安慰自己是老年人的固守观念:既然成为一家人就要一直一辈子,总会好的。
但后来回想时总有违和,似乎师父平日也不是这般迂腐,或许亲情加分吧。
这头还在“胡思乱想”,纠结是否该违背家主的指示,偷偷去看老太太,那头却乱了一锅粥。不仅卿念勋回来,卿许安也回来了。一家人整整齐齐在老佛爷房间里。
“哎哟,这是怎么了?”老佛爷醒过来,看见爱子乖孙,后头还有儿媳和一个孙媳,问:“南家丫头呢?”
“母亲,她照顾您许久,累了,儿子让她先休息片刻。”
“确实,丫头辛苦。”
卿念勋从床边移开,换卿许安说话。他把一块玉佩放到老佛爷枕边,轻声道:“祖母,孙儿把它带回来了,希望能保您平安。”
那是一块上好的羊脂玉,雕刻着如意鸳鸯,系着青白相间的流苏,是老佛爷当年被求亲的信物。先前出于某些原因被当掉,现下终于物归原主。
看到它,老佛爷才终于相信在生日宴上,卿念勋说的“先前诸事已然太平”,大孙果然能干,自己也就放心了。
“等老婆子我去到你爷爷那,这玉佩就送给你了。”
“祖母!”
“母亲可不能这么说!”
老佛爷笑道:“我身体什么样,自己很清楚。”不等他人接话,突然眼睛一亮,继续说:“啊,突然想吃橘子糕。”
除玉佩,这也是曾经相好的纪念物,她喜欢酸甜的东西,而那男人学会了做橘子糕,靠这个征服口欲,两人都很喜欢。当时庆生宴,南琦姰的蛋糕里也添加类似的口味,后续更是做了改良,让原本的橘子糕更酸甜,且更易入口。
卿念勋没有很喜欢甜食,但也没有很讨厌,小时候跟父母一起吃,因为美好回忆才添了许多认同。近些年吃的少,孩子们也不甚喜欢,而现在更是不知道能否给母亲吃甜品。
权衡之下没有满足老佛爷的愿望,一家人说些体己话,留卿暮婉和卿菁菁照顾,男人们都退出去。结果就是一下午的功夫,待到晚饭时,卿暮婉去查餐,叫卿菁菁先给老佛爷喂饭,却发现人已经没了呼吸。
“啊——!”
不知道老佛爷是什么时候走的,卿菁菁直觉得与死人共处一室了许久,鸡皮疙瘩密密麻麻冒出来。一家人再次聚到老佛爷房间,脸上都是不可思议和悲痛。
“父亲,不是菁菁的错,菁菁什么都没做!”
这个节骨眼还咋呼,卿许靖赶紧把这蠢妻的嘴捂住,从地上拉起来,牵到一边去示意别多嘴,别给自己背锅。卿念勋没有接茬,也没有管老二家的小动作,只是遗憾:早知道让母亲吃上一口橘子糕。
卿府各处挂上白幡,宣告老佛爷的丧情。朝中当值的都告假,在家守孝及处理后事。
“是嘛,师父去了啊。也好,能与爱人相聚。”南琦姰很遗憾,没能送老人家最后一程。但很快,她的遗憾和悲伤就被不解、无语和气愤占据大半。因为她被叫到堂上,卿念勋字里行间透露出不满和责备,要禁她的足以示惩戒。
“父亲的意思是说,因为祖母常与我一道,是我没有照顾好,所以叫祖母受了寒;然后在床榻前也没尽心竭力,所以才叫祖母早去;而作为罪魁祸首,我又丝毫不愧疚,看起来毫无反省对吗?”
卿念勋皱眉,他重复道:“你照顾母亲多有辛劳,需要休息调养。”他怎么可能直白说出那种言辞,简直笑话。但退一万步讲,南琦姰的总结很精辟,在听过家中女人和下仆言论后,这就是他最初想表达的意思。要不是有卿许安劝说,念及母亲生前对这人的喜爱,恨不得将她扫地出门。
南琦姰懒得跟他咬文嚼字,问道:“我要是拒绝呢?”我要是到处乱跑你能怎么着?堂上一片静默,但人们或多或少都抱着“不知好歹”、“毫无礼教”这类的看法。
卿念勋刚要发作,却被卿许安拦住,他说南琦姰累了,自己先带她回去休息。
走在路上,南琦姰胡思乱想:如果方才没有给这群人面子,当场吵起来,师父会不会难过?如果自己的行为过于叛逆,这群人又会不会做出阴损的处置?
覆雨院里空无一人,钰荷去帮忙丧事,白露出门了。
卿许安把南琦姰送回屋,将她安置在椅子上时,她还在走神。
“不要太难过了。”卿许安说,放下一个物件,然后替父亲解释道:“大家的心情也都很低沉,还是不要相互为难,尽量多谦让隐忍为好。”
南琦姰回神后只听到后几个字,顿时来气,但她看见卿许安放下的物件,问:“这是什么?”
“祖母的爱物,前日说留给我,但我想,她更是想送给你的。”
打开一看,是刻着鸳鸯的玉。南琦姰拒绝了,她说:“去送给你那萋萋吧,鸳鸯是一对的,给我不合适。”随后又道:“师父与我不需要这些东西做思念,但如果你就是想给我什么,不如帮忙找个东西。”
南琦姰从床前抽屉拿出一张纸,上面是她用简笔画的地图。她说:“这种作画手法当独我一份,那日白露误入祠堂,身上本该有张类似的地图,她说帮人拿东西就掉了。事后我们去寻,未曾找到。劳烦帮忙看看。”
“在这种时候,你却想让我找这个?”卿许安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是的,我只需要你帮忙找这个。”南琦姰笑道:“师父死了,我也很难过,但如果你父亲希望我背锅,需要我做发泄对象,我没有话说,反正也一直是这样。我可以替被损坏的书籍背锅,也可以替老佛爷的照顾不周背锅,但我的人不可以蒙受你们强加的冤屈,因为嫁进来是我的选择,她们没必要替我承受后果。”
卿许安有一瞬间觉得这个女人疯了,说的都是什么胡话。但他不是没见过这人乱发疯,自从娶进门,几次见面,不是莫名其妙开始哭,就是没来由的大喊大叫,今日如此还算冷静的。
他尝试性总结出重点,疑惑道:“祖母的事不是你的责任,我相信你。但你说书房里被损毁的书也不是你的责任,你的丫鬟冲撞先祖和母亲也是遭人陷害的对吗?”
“是,但书房的事我没有证据,白露的事就劳烦你了。”南琦姰一副“爱信不信”的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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