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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二
涟漪收敛起散漫的思绪,把目光投向闹钟,才二点多,时间过得真慢呀。眼角扫过桌面,杂志上,妖娆的封面女郎,微张着嘴,似要贴将过来;一双媚眼钩子似的,像要把人钩进去。涟漪把头偏到一旁,那“钩子”依然盯牢她。她又把杂志转了个方向,不管用。她“啪”地把杂志翻了个个儿,闪闪发光的精装手表闯进她的视野,多么精致的照片啊!唉!漫云……漫云有双精致的凤眼,虽媚却不妖,且喜欢不分对象地乱抛媚眼,甚至跟涟漪说话时也频频使招,令人心中不免迷惑。那时,她说要去会会那大夫时的沉醉神态,很让涟漪不快也不安。她极力阻止过,但漫云是个我行我素的主儿--谁人的话,她听得进去呀。在那件事中,漫云如同粘合剂,将她和他粘在一块儿。要不是她跑去胡搅蛮缠一番,她和他决无再见面的理由,更没有后话。在离开他上车的那一刹那,她的心意已决:不会再见面了。因此,她连声“再见”也没说,也没多看他一眼,在他一声“路上小心”中匆匆地逃跑了。让她没想到的是,仅仅过了半个月,俩人又见面了。其实,说穿了也并不是非见不可。
那天,过了午饭时间,清凌打电话过来。涟漪一听到他的声音,不觉一愣。他说,“吴漫云是你的朋友吧。她有样东西放在我这里……忘拿了。”不知为什么,涟漪顿感无地自容。她赶忙说,“我马上打电话给她,让她过去拿。”他说,“不用了,她可能对我有点误会。这样吧,下班以后,大约……5点半钟左右,我在南华大厦门口等你。由你把东西交还给她。”她脱口而出,“不行,我不能去。”
“为什么?”
“这个……有了误会就要当面解释清楚呀,这样误会才会消除。不是吗?”
“你的朋友实在很难缠,而且……见个面吧,有些事还是当面说为好,我等你。”他的口气不容置疑。
“可是,这是你和她的事,我掺和进去不太好吧。”
“你难道不知道?正因为你,你朋友才会误会我。”
“因为我?”涟漪哭笑不得,漫云到底做了什么呀。她不由回想起那天晚上的情景:
那天晚上和清凌分手后,她拦了辆的士,直奔“绿色海洋”。窗外飞逝的景物在眼睛里连成了一条光线,我倒底要什么?想要什么呢?这个问题不断地敲击着她,仿佛有了速度的惯性,要什么……
那么,你看到了什么?昏昏欲睡中,不知从哪儿冒出的问题一下子冲到她面前,吓了她一跳;脑袋来了个急刹车,晕乎乎的。看到了……似乎很多很复杂,各式各样的人和由他们引发的事;又似乎很少很简单,无非是些琐碎的生活,无谓的重复。看到的,即使再复杂,也都是表面化、结论性的,谁知道内里的真相如何。比如,刚才的那位大夫,一表人材,举止沉稳,平易却又不让你亲近;不亲近却要和你一起吃饭,看电影,真令人费解。(当然,看电影也许是出于客套。)还有,那张写满名字的纸……这个人的真相,根本就不可能看得出来。也就是说,我不能看透,无法看透,所以看到了又怎样。而且,这跟想要什么好像也没有多大的关系。可是,为什么非要看透才算看到呢?我的目光停在哪个层面又有什么关系呢。那个大夫,刚见他时,让我想到了不愿看到的人和事。这意味着……什么呢。涟漪思来想去,不得要领。
酒吧里人很多。左边的舞池里,成群的人簇拥在昏暗的光影里晃动。轻柔的音乐在嘈杂的声浪中疲惫地穿越、盘旋,忽隐忽现的,像破烂中的华丽。右边,三三二二的人围在桌旁,一边喝着酒,一边高谈阔论;还有那起了争执的,活像两只斗得正酣的公鸡,声嘶力竭,脸红脖子粗。
长长的吧台前,零星地坐着几位散客。她走过去,挑了一个两旁都没人的座位,要了杯冰镇的红酒。她迫不急待地饮了一大口,辛凉的液体点燃了周身的血液,她仿佛能听到冰块噼噼啪啪的爆裂声。一口接一口,欲望的潮水汹涌起伏,她对着酒杯喘息。两眼迷离之间,一张静穆的脸不时闪现,他的冷静是对她的羞辱。他是她和乔庄分手以后第一个主动想搭讪,想了解的男人。虽然还没有明确的目的,但那也经过了一个怎样的挣扎,她要抗拒来自内心巨大的障碍。可他对她的好感、她的暗示竟然无动于衷。活该如此!她咕哝道。这是对她再次为爱欲所动的惩罚。不对,应该只是欲望而已,那是与生俱来的本能和需求,是不可抗拒的冲动;是她的身体和她的灵魂合伙向她索求。但是,她的意志还是不为所动。否则,就不会有痛苦了。她替自己辩解。
她又要了杯酒。一饮而尽,很想将愁绪烧成灰烬。
“嗨……”一个浓妆艳抹的女人凑过来,挨着涟漪坐下,“小妹妹,怎么了,心情不好呀。”她点上一根烟,身体在椅子里扭来扭去,眼睛有意骨碌碌转着。莲姐!才三十出头的她,眼皮由于过度的化妆而有些松驰;一双大眼睛泛着浮光,脸上扑着厚厚的粉,仍遮盖不住岁月的憔悴。她噘起鲜红的嘴唇慢慢地朝前吐着烟圈。“小哥哥,来杯啤酒。今儿轮着你当班呀,几天不见,越发精神了……”在令人发悚的嗲声浪语中,兰色的烟圈颤颤地向上盘旋,丝丝缕缕散去,像女人的愁情别绪。
她是酒吧的常客,老板管她叫莲姐。刚见到她那阵,涟漪还以为她是这里的陪酒女郎。酒吧里时常会有一些装扮性感入时的女子,搔首弄姿,往来巡行,寻猎目标,私下交易。对此,老板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宣称,别人爱干嘛干嘛,他想管也管不着。莲姐似乎是她们一伙的,但又有不同;那些人一般只把目光投向年纪稍大衣冠楚楚出手阔绰的男性,而莲姐更喜欢年轻英俊的小伙。那些人从男人身上赚钱,而莲姐却倒贴钱给男人。在她身上,尽管,夜生活多姿多彩,小女人的悲情依然浓烈;一旦身边缺了男伴,她就变得像个乞丐似的;老板常数落她:你呀,就是在饮鸩止渴,而且中毒已深,病入膏肓了。对此,旁人无可奈何,只有她自己才能拯救自己。不过,她并不是一点希望也没有。她有一个非常乖巧懂事的女儿,只有12岁,曾给涟漪留下很深的印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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