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战事
“国主,王后娘娘恭请您移驾凤鸾殿。”王公公小声地通报正在批阅奏章的凌脩。
“孤王还有国事要处理,请王后先行安歇吧!”
“这……请恕老奴斗胆,今日是娘娘生辰,国主可否体恤娘娘,成全娘娘心愿?”说这番话时,王公公已整个儿跪下,一心恳求。闻言,凌脩不免有些愧疚,他何尝不知槿熙心意,只是,只是他却无法予她承诺,然而他终究不是无情之人,三年多了,槿熙的默默陪伴、从不奢求令他动容,于是他还是来到了槿熙的寝宫。
“臣妾给国主请安。”槿熙轻轻伏身,此刻她已换下华服,一身清淡雅致的绣裙,不施脂粉,秀发轻纨,别有一番动人的神韵。凌脩一时之间竟有些失神,是他的错觉吗?为什么今日的槿熙给他的感觉完全不同却又如此熟悉?他将槿熙扶起,二人来到桌前。
“国主来尝尝臣妾的手艺。”说着槿熙已为凌脩斟了一杯酒。
“今日你是寿星,怎可下厨,该孤王敬你才是。”说着凌脩也为她斟了一杯,并举杯敬她。槿熙满饮杯中之酒,眼眶却不觉红了。
“臣妾今日好开心,来,臣妾亦敬国主一杯。”就这样两人都喝了不少酒,直至夜深。
“今日高兴,让臣妾为国主献舞一曲,如何?”说着槿熙借着酒兴翩翩起舞,一瞬间仿佛月宫仙子下凡,轻盈灵动的舞姿似梦似幻。凌脩渐渐恍惚起来,一把抓住眼前的人儿,喊出了魂牵梦萦的名字:“静华、静华,你终于回来了,回到我身边了!”怀中人似受到惊吓,更似受了屈辱,猛地挣脱这渴望已久的怀抱,早已满脸泪痕。
“你还是忘不了她,三年多了,你心中还是只有一个她,你看清楚我是谁,我是雨槿熙,你现在的妻子,你的王后,你怎么能这样对我!”槿熙近乎疯狂的控诉将凌脩从幻象中惊醒,他颓然地望着失控的槿熙,只剩无奈的愧疚。
“对不起,孤王无心伤害你,只是,孤王控制不了自己,时候不早了,你早些休息。”说完他匆匆离去,因为他已不忍再面对槿熙失望的神情。他不记得是第几次让她失望,只知道他的心在一次次放下的努力中煎熬,最终却是相思更深。“静华,静华,为何你如此狠心,舍我而去,这么多年连一次梦中相会都不曾有?”凌脩喃喃地说道。这是静华离开后他第一次宿醉,第一次真正放纵自己大胆说出心中的思念,这份情竟是如此炙热。
“一向光年有限身”,转眼已时值盛夏。
“好清香的茶,回味甘甜。”雨翀一边品茶,一边赞叹道。此刻他正置身于将军府的茶室内,而泡茶之人正是惜雨。
“这是蝶峰的山泉冲泡的宁心花茶,说到宁心花,表哥自然再熟悉不过,我雨花的第一奇花,三年一开,而且只在冬季盛开,不过表哥可能不知除了奇香,此花也颇有药用价值。它味甘性寒,能清热解暑,宁神静气,最宜夏季饮用。”惜雨一边泡茶一边说道:“今日表哥又为何事伤神?”闻言,雨翀仍不免惊叹,尽管惜雨像这样为他排忧解难已数月之久。
“表妹果然善解人意,今日早朝父王竟破格提升工部侍郎孙力帆为丞相,他未有建树却连升几级,朝中官员均颇有微词。”
“又是朝中之事。”惜雨轻轻叹道。
雨翀一时面露难色,“我知道表妹不想介入朝政,可……”
“也罢,权当为表哥分忧吧!”听了惜雨的话,雨翀方安心继续说道:“我是怕父王错寄厚望。”却闻惜雨轻轻笑道:“表哥担心舅舅识人不准吗?我雨花依水建国,这举国上下便利的水利,表哥以为是好大喜功的工部尚书钱大人能办到的吗?孙大人为官十年,足迹踏遍雨花的山河,勤勉奉公,却从不贪功,足见其人忠厚,而其治水之效可谓细致入微,精益求精,足见其审慎。‘敦厚之人,始可托大事……谨慎之人,方能成大功’。舅舅用十年时间看准的人,表哥不该见疑。”
雨翀琢磨着惜雨的话,回想与工部尚书、侍郎相处的点滴,确实觉得惜雨所言非虚,更加感叹惜雨身处深宅却洞悉天下,其才智丝毫不逊于男儿,只可惜她无心政事,否则他必定举荐她为国效力。
“不出一月,孙大人必建奇功,名噪一时,这便是一鸣惊人、厚积薄发。”
“表妹所料无不应验,我自是心服。”
“小妹不过借先贤之言,并不足道,如此表哥可以宽心否?”说着一杯茶递到雨翀面前。看着惜雨温婉的浅笑,恬静怡然地说起庙堂之事,实在是令人折服,更令人倾心。
“‘风来疏竹,风过而竹不留声,雁度寒潭,雁去而潭不留影,故君子事来心始现,事去而心随空’,表哥是未来雨花的天子,万民的仰仗,凡事可依此言而行,方可在日理万机时不至过度劳心伤神。”
“只要有表妹在我身边,便可安枕。”
“小妹自当竭力,但我所学始终有限,表哥还需多习修心之法才是。”
眼前的女子是伴他走过丧妻之痛的知己,是他的孩儿如娘亲般珍视的人,今后更会成为他坐拥大权的鼎力支持,她如此可贵,断不能再犹豫。雨翀心中主意已定,随即说道:“表妹可愿做那时刻提醒我之人?我是说时刻伴我左右,共度往后光阴。”一席话单刀直入,让惜雨无从回避,正当惜雨不知如何回绝之际,屋外急召太子入宫的圣谕暂时解了她的围,只是惜雨不会想到让太子火速入宫的事情将会结束她三年平静的生活,将她卷入一场惊涛,亦带她回到命运的最初。
“我风凌脩在此立誓,尽我之力达成雪静华所托之事,并且对外守口如瓶,如违此誓,必将痛失今生至爱。”昔日的誓言如重锤敲击着凌脩的心扉。“静华,是我没能遵守誓言,上天才惩罚我,让我失去你吗?没想到当日随意立下的誓言竟铸成了我一生都无法弥补的遗憾,我后悔了,真的后悔了……”泪轻轻滴在他手中半旧的银簪上。兴许是离风林雨花交界越来越近的关系吧,凌脩的心也越来越难以平静,前情往事纷至沓来,令他痛心疾首。也许一切太突然,也许一切本就是他多年的心愿,御驾亲征,与云溪国合力攻打雨花,这是他力排众议做出的决定,不顾定国公的苦心劝说,不顾槿熙的百般猜测,一意孤行,至风林难得的安定富足于不顾。但他心里很清楚他真正想做的是什么,这个天大的秘密在风林皇城中只有一个人知情,那便是圣母皇太后。凌脩于她有承诺,亦有嘱托,还原一个真相是需要付出代价的,只是他想不到他将付出的是他宁可九死也不愿割舍的。
事情发生在半月前,自从云溪派出祝贺的使者之后的几个月里,不断有财帛宝物送到风林,云溪国的不断示好终于换来了一旨重修的盟约,可紧接着而来的便是两国共同西征雨花国的请战书。一石激起千层浪,朝中主战主和意见不一,很快便形成两个派系各自为政,终于一场惊心动魄的朝堂之争拉开帷幕。
“国主明鉴,我国与雨花国断交十数年,难得彼此相安无事,这也算百姓之福,断不可主动挑起战端呀!”兵部尚书陈利民恳切地劝说道。他是雪君航的门生,任职以来一直秉持君航之风。
“陈尚书此言差矣,当年风林雨花大战是雨花挑起战端,若非云溪相助,风林国运堪忧,如今正是一雪前耻的大好时机。”赵丞相作为主战派代表上前承情。
“万万不可呀,当年大战已是劳命伤财,况且当年之战起因扑朔,如今若我国主动出兵,师出无名,绝非正义之师呀!”吏部尚书,历经国难的三朝老臣吴勉亦坚决反对开战。
“当年分明是雨花国觊觎我河山,与叛臣贼子勾结,事实摆在眼前,吴大人如此说恐有谋逆之嫌吧!”镇国大元帅周开旗说道。
“老夫赤胆忠心可昭日月,周元帅休得胡言。”吴大人情绪已相当激动。
“请国主赐臣兵符,臣定让雨花并入我风林版图。”周元帅上前请命。
“不错,恳请国主准战。”一众主战臣子纷纷跪下。
“不可,”吴大人再次进言,“老朽历经三朝,实不忍再看生灵涂炭,血流成河。国主倘若准战,老朽便要血溅大殿,以死明志!”主和的臣子纷纷上前相劝。
“统统住口。”凌脩的声音响彻大殿,一时之间喧哗顿没。“吴大人一身傲骨,不如用来为国而战。”一句话情势瞬间分明,众臣皆不敢妄动多言,却闻吴大人突然狂笑不止。
“昏君,你这是要逆天而行啊!先帝,老臣无能,唯有以死殉国。”语罢,便奋力向殿中龙柱撞去。说时迟那时快,凌脩顺手飞出龙案之上一本奏折,正中吴大人右小腿,令他还未及柱便生生倒下。
“大胆吴勉,孤王念你是三朝元老,出言相劝,你却不识好歹,来人,将他打入天牢听候发落。”众臣皆惊魂未定,凌脩却已颁下圣谕:“孤意已决,十日之后御驾亲征,镇国大元帅随孤统领三军,挥军二十万,与云溪大军会师西部边陲,定要攻下雨花皇城,成就雄图霸业。”
“臣等遵旨,吾主圣明,吾主圣明!”慑人的气魄、决绝的态度,令人胆寒,此刻龙椅之上的人早已不是当年的温文少年,亦非初战边疆时可比,甚至已不是四年帝王生涯中摸索前行的新生帝王,这一刻是他真正君临天下的宣告,更是他真正使命的开始,岁月磨砺而出的绝非单纯的王者霸气,更是深沉的智勇、制胜的韬略。
“山雨欲来风满楼”,战事的阴云笼罩着花都,“黑云压城城欲摧”,人心惶惶,人人自危。
“众位大人可有应对之策?”朝堂上雨花王焦急的问道。一众臣子却是个个愁眉苦脸,默不作声,毕竟外敌太强,双方力量悬殊。正当大家苦无对策时,孙丞相的话打破了僵局。
“启禀大王,微臣倒有一计,但也只能暂缓边境压力,需在施此计同时尽快再寻对策,方有机会转危为安。”
“孙爱卿快快说来。”
“想我雨花并不强于军事,唯一能倚仗的只有这养育我雨花儿女的泱泱之水。如今正值盛夏,时降大雨,正是汛期,此刻云溪军队已在我国与风林交界处驻扎,他们按兵不动无非想等待风林大军前来会师,我们可趁其尚未做好应战准备之时来个出其不意。”
“孙大人说得容易,几十万云溪军亦非少数,如何制胜?”有臣子质疑道,却见孙大人一派从容,继续说道:“诸位大人可知云溪军屯兵之地只距齐山水坝十数里,近日水位不断上升,已至高位,一旦开闸,洪水奔流而下,敌军自当置身一片汪洋。只是尚需一点助力将云溪军彻底引人泄洪中心。”
“小将愿前往诱敌深入。”云祺上前请命。
“不可,”只见雨翀匆匆进入大殿,“儿臣拜见父王,请恕儿臣来迟,但儿臣带来了退敌之策。”
“哦,太子平身,快快说来。”
“齐山镇是我雨花门户,本身就是一个绝好的诱饵,父王可令镇中军民故作备战之姿,日以继夜筹备粮草,于城门处大肆搬运,自然引得敌军倾巢而出,妄图夺城。一旦他们逼近齐山镇,齐山镇易守难攻的天然屏障加上孙大人当年巧夺天工的大坝设计,必然令其损兵折将,大败而归。”
“好计。”雨花王赞叹道,众臣亦稍感宽心。
“小将恳请大王派臣前往边疆迎敌。”云祺再次请命。
“不急,云将军有更重要的使命。”雨翀说道,闻言众人都满腹狐疑。“风林大军不日便会抵达边境,儿臣恳请父王派云将军前往拦截风林大军,这样逐个击破,方能令雨花化险为夷。”
“不错,此计甚妙,就依太子之言。”大计已定,出师在即,想着太子退朝后那句“速速回府见你姐姐,她有要事相告”。云祺加快了车速。
将军府的议事厅里,惜雨临窗而立,脸上没有一丝表情。风林国君御驾亲征,她四年未见的夫君,如今正率领大军前来攻打她的故土,巨大的震惊曾令她一度方寸大乱,而此刻她却已回复冷静。事已至此,千千万万雨花子民的生家性命更加重要,这场仗他们不能输,所以她不能让凌脩到达边关,不能……
“姐姐,我即刻便要出征与风林军交战,你有何事相告?”云祺急切的声音传来。
“小祺,此行凶险远胜以往,姐姐有些话,你务必记住。”
“什么话?”
“风林军必从风林西城出,前来与云溪军会合,你且领兵在西城外迎敌。临战经验你已相当丰富,只是万一有任何意外,你就将此锦囊打开,有一次转败为胜的机会,倘若仍不行,亦可保平安。”
“好。”云祺顾不得多问,收了锦囊,便要离开。
“小祺,‘降魔者先降其心,心伏则群魔退听;驭横者先驭其气,气平则外横不侵。’切记,还有,若你取胜……若你取胜,不可伤那风林国君。”
“小祺记下了。”看着小祺的背影,惜雨心中忐忑渐深。“凌脩,若小祺战败,你真能念旧日情分网开一面吗?”惜雨没有把握,她竟没有把握,然而她更害怕锦囊一开,风林真会大败,那时凌脩若遭不测,她又情何以堪呢?四年了,她竟仍放不下那段令她千疮百孔的感情,仍放不下那个与她纠葛半生的男子,是命运的作弄吗?泪,不经意间滑过脸庞,终是思念的泪水吧!
风林西城,草木皆兵,守城众将整装待命,迎接国主。战事将至,城中百姓亦忧心忡忡。茶寮一角,一名男子正边喝茶边向小二打听城中近日情况,此人正是纪闽炎。自从惜雨走后,林睆儿也再没回过他的小屋。三年来,他不断打听她们的消息,终无结果,如今听闻战事在即,心中更加担心两个女子和昕儿的安危。付了茶钱便匆匆而去,却未留神路上行人已被官兵赶至两侧。车马队伍浩荡而至,冷不防竟惊了一匹马,反被踢到在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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