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年一掷

　　大家脑海里即刻蹿出100部恐怖电影里的惊悚画面，一阵妖风吹过，不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灵异事件。

　　石室很黑，除了门口一方余晖亮堂，里面伸手不见五指。

　　超仔和褚思涛扒暗室石壁上躲着都快睡着了，外面动静越来越小，褚思涛竟然听到了微弱的鼾声。
　　“不是吧，超仔，你睡着了？”

　　“睡你个仙人板板，我有这么嗜睡吗？你当我是树袋熊啊！”

　　超仔的声音很明显是从对面传过来，褚思涛一惊。

　　“你在我对面？”

　　那刚刚是谁摸了一把他后脑勺的头发？

　　褚思涛喉头滑动一下，嗓子干得发紧。

　　“我们出去吧？”褚思涛伸手想拽住超仔一起走，没捞到人。

　　隐约又听到一阵的石头摩擦的声音。石板缝里忽然冒出一个星点大小的红光，褚思涛吓得一动不敢动，连喊超仔名字的勇气都没有了，屏气凝神默念南无阿弥陀佛佛祖保佑百无禁忌.........

　　“电话也打不通啊？这两人不会出什么意外吧？”卢玉庭好不容易从章夏紧张的魔爪里抽出胳膊，都被抓红了，搞得章夏怪不好意思的。

　　覃喆在石室门口堵着，挡住一头往里冲的卢玉庭，“等等，我先搞清楚状况先，已经不见两个人了，你让我怎么跟老师交待？”

　　最终还是覃喆身先士卒，忽悠邵碧波陪她一起进去。两人腰间系了根扯碎了的野炊餐布条。另外一头由外面的人拎着，以防万一，还能顺着布条折返。

　　这谁想出来的馊主意，盗墓电影看多了吧？卢玉庭笑他俩自己怂，还不放他进去，气得他蹲地上拔草！

　　石室不大，他们也没敢太深入，半圆弧顶，徒有四壁。手机电筒的光束来回逡巡，也没看到褚思涛和超仔，这两人是凭空消失了？这地儿看着也不像有第二个出口啊！

　　要说他俩误入黑洞穿越时空了，有人会信吗？

　　覃喆和邵碧波很快退了出来，脸色惨白，这下闹大了，得赶紧报告老师出动搜救队了！

　　一行人必须得紧急原路返回，腿脚快的前去跟搜救队汇合后好带路过来，还要留个人在原地守着，随时报告情况。

　　谁特么想留在这个鬼地方，邪气四溢的。

　　太阳逐渐西沉，高大的乔木枝杈在空中张牙舞爪，啾啾的几声鸟鸣像个看笑话的幕后黑手发出的阵阵嘲笑，等会大部队撤了，天也黑了，胆子小的可不得一个人吓死。

　　覃喆纠结了半天，也没选好到底让谁留下。

　　“我留下！”卢玉庭和年晞几乎异口同声。

　　卢玉庭心说走个夜巷都瑟瑟缩缩的人，还敢一个人守古墓？又装。

　　“那我也留下！”顾奈儿可不是丢下她哥，一个人跑路的那种人。

　　“那就让他们俩个男生留下吧，也算有个照应，顾奈儿你跑得快，先去跟搜救队汇合，我和邵碧波负责把大部队带到安全的地方，就这么定了！大家手机保持通畅，随时沟通！”覃喆不愧是班长，临危不乱，安排得井井有条，“谁手里有多余的充电宝的，都给他俩留下，这里呆会就天黑了，方便他们照明！”

　　待覃喆一行人渐渐远去，林子里反而更加热闹起来。风呼呼扫着杂草树叶，各种鸟儿参加好声音比赛似的扯着嗓子叫嚣。还好太阳没有完全落下去，两人头发上都被润上了一层灰褐色的暮霭。

　　卢玉庭看人群淡出视野，轻挑一侧眉毛，对着年晞打个响指，眼骨碌对着石室方向一转，年晞二话不说附和道：“走！”

　　在门口老实守着？那是绝对不可能的。就这么个小石室，能闹出什么牛鬼蛇神？

　　怎么着都得亲自进去打探打探，二八少年骨子里的好奇心耐不住啊！

　　卢玉庭一头往里冲，被门口遗留的碎布条绊了一下，伸手把年晞勾过来，“来，以防万一，咱俩把布条两端系手腕上，待会真遇到什么脏东西了，就扯一下，保证我能捞到你！”

　　年晞心里懒得戳穿他，自己怕就怕，还说得这么冠冕堂皇！

　　探险这种事，只身一人和身边有个伴，恐惧感就不是一个数量级的了，年晞反正一点也不怕。嗯，不怕！

　　相对于电影里面古墓的富丽堂皇，面前的石室实在太朴实无华了，连个壁画都没有，墙面还砌得凹凸不平的，手工差评，完全让人联想不到什么宝藏啊，机关的，突然有点失望是怎么肥四？

　　“哎呀，是不是要在角落里点根蜡烛？看会不会自动熄灭？”

　　卢玉庭你可闭嘴吧，你俩好兄弟现在下落不明，能不能有点忧心忡忡的自觉！

　　年晞就着手机微光端详了好几圈，若有所思地猜测 ： “这里多半是个疑冢，真正的主墓不在这。”

　　由于布条不长，卢玉庭基本都被年晞扯着在走：“疑冢？”

　　“就是忽悠盗墓贼的障眼法，褚思涛和超仔多半是掉到防盗坑里去了？”

　　“哟，没想到你对盗墓这一行还挺熟？”

　　“景区门口的故事会长廊有写！”

　　“靠，还有这个......”

　　“我也是刚想起来。”

　　两人摸黑在墙上和地上挨个敲石砖，看能不能找到空心的防盗坑。

　　超仔和褚思涛被陡然踩空的掉落吓懵了，不知道碰到哪里的机关，轰地一声就跌到一片狼藉里。屁股一阵剧痛，不用看都能感觉到骨头碎了，幸好不是自己的。两人慌不择路拍打石壁求救，石壁太厚，完全传不出声音，电话信号也被屏蔽了，这也太刺激了，完全不敢细想。

　　头顶石壁门再次打开的时候，两人就差抱在一起痛哭流涕了！两天使举着手机电筒出现在头顶，那两束光简直堪比耶稣重生佛主降临，晃得他们热泪盈眶。

　　“靠，我就知道你会来救我的！”超仔对着卢玉庭老泪纵横。

　　卢玉庭趴地上伸手去拽超仔，使劲拉他上来：“你们俩搞什么？装神弄鬼不回话！电话也不接，班长都去呼叫搜救队了！”

　　褚思涛也被拉上来后，被超仔狠狠揍了两拳：“还不是怪他，唆使我跟他一起恶作剧！”

　　褚思涛死要面子地挠挠头，忙推着大家出去再说： “行了行了，赶紧走吧，别又踩着什么机关了！”

　　四个人灰头土脸出来，借着残存的余晖看见彼此脸上的脏灰，傻呵呵的都成为对方眼中的笑柄，然后后知后觉自己也是一样难堪。

　　卢玉庭卷起肚子上的衣服就往脸上擦：“你俩幼不幼稚？明天去幼儿园报道去哈！”

　　褚思涛一个闪肩躲开超仔蹭过来的脏脸：“有你俩幼稚？手腕上什么玩意？千里姻缘一线牵呐？笑死个人！”

　　“你懂个p，救了你还嘴碎！”卢玉庭低头扯了半天解不开，最后硬生生把餐布带子拉成死结。

　　超仔环顾四周：“咦，其他人呢？”

　　“撤了啊，以为你俩被鬼吃了，都吓跑了！要不是我和年晞将生死置之度外，舍身留下救你们，你俩今晚估计要跟山头上的游魂野鬼共度一晚咯！”卢玉庭一边口若悬河，一边找年晞求助：“欸，这条绳子成精啦，我怎么越解越紧了？快帮我搞一下！”

　　年晞刚给覃喆打完电话说明情况，一只胳膊摸黑伸到他眼皮底下。暮色四合，视野渐渐暗窄，胳膊伸过来带动一阵气流，不由得让年晞顿了一下，就差1公分，这只黑不溜秋的猪肘子就怼到他嘴巴上了。泥土，细沙还有汗味的浸渍，好一根腌入味了的酱猪蹄！年晞饿的发慌，极力克制地按捺住想咬一口的冲动。

　　好想在这根猪肘子上留个牙印啊，年晞对自己突然冒出来的这个想法很震惊，自己什么时候这么变态了？

　　他舔了舔酸胀的牙龈，深吸一口气，切换出十分嫌弃的语气：“人笨怪刀钝！”

　　绳子七弯八绕被打了四层死结，年晞抽丝剥茧似的逐个攻破，头低在卢玉庭胸前，专心致志。也就不到一分钟的时间，但这样的光线，这样的距离，这样的站位，让卢玉庭陡然好不自在起来，他腰背绷得倍直，动都不敢动一下，生怕不小心挨到年晞了。

　　最后一个死结特别紧，年晞倏地用上了门牙，总算解开了。

　　“你刚刚咬着我肉了！”

　　“......呸，怪不得那么苦！”

　　集合的时间足足延了1个半小时，最后四人在美仙子尖刀般凌冽的眼神下终于登上了大巴车。褚思涛受不了这么低的气压，憋出几个字想缓和一下气氛：“啊，我们还是有贡献的，这不，发现了第489号古墓......”

　　美仙子一头栗色的羊毛卷忽然炸成狮子王：“两千字的检查，少一个字你都别想坐着上课！”

　　超仔这条被殃及的池鱼心疼他的笔一秒，立马捂住了褚思涛蠢蠢欲动的破嘴：“再BB, 2千字就变2万字啦！”

　　回到大巴车，刚刚的奇遇就像是一场梦，梦里自己有不安，有忐忑，有新奇，也有兴奋，现在又回归踏实。

　　一切又恢复平静，一切终于令人安心。

　　车轮缓缓碾在田野的小路上，天际线没落在一片无垠的稻苗间。一群小鸭子沿着田埂左摇右摆地列着长队，时不时传来嘎嘎两声哑叫。

　　初春的晚风宜人，大家都推开窗，呼吸这难得的乡野清新。偶也飘来几丝幽香，分不清是路边的小花暗香浮动，还是不远处的炊烟勾人馋涎。

　　头顶悄悄换上黑色的幕布，月亮和星子瞬间拉闸一样铺满苍穹。 夜晚视野不佳，乡间也几无路灯，司机放慢了速度，载着一车疲累轻寐的少年。

　　“快看，流星！”

　　不知谁叫唤了一声，浅眠的人微抬眼帘，寻声觅去。

　　忽闪忽闪的一粒星光真的从穹顶落下，呼哧呼哧地朝车行方向直扑而来，若不是星光太过微弱，飞来的速度太过和缓，年晞差点真以为是陨石降落了。

　　此刻，一颗绿幽幽的小星星钻进了车厢。那么微弱，却瞬间点亮了侧边沉静酣睡之人的脸庞。

　　刚刚在石室里敲找到空砖后，两人摸索着找机关，兴奋地按开后，才发现两只手覆在一起半晌，卢玉庭的掌心好暖，一股温热瞬间流向年晞心头。石室很黑，他却觉得卢玉庭的眼睛格外雪亮，心里悄悄泛起莫名的柔软，想离他近一些，抽开手的一瞬间，竟生出漫无边际的不舍来。

　　萤火虫在卢玉庭头发上啄了一下，又幽幽地飞走了。年晞这才发现坐在身旁的卢玉庭根本没睡，安静地带着一丝痞坏的笑意，一直盯着自己看。

　　这人疲累地摊坐在皮软椅上，头侧偏着，稍稍后仰，露出长长的脖颈。

　　一片月光扫洒进来，那脖颈平添几分白净。

　　两人视线交织，没有说话。

　　车轮碾过石子，虫草随风絮语，萤火虫扑棱扑棱扇动翅膀，满车人逐渐发出平缓的呼吸声和踩着节拍的轻鼾。

　　“靠，我知道了，刚刚是蜜蜂！把老子吓得！我靠！”褚思涛一声咆哮打破入梦人的好眠。

　　全车人投以他哀怨犀利的目光，眼神写满了：你要是再吵，就把你打昏然后扔路边喂狗！

　　褚思涛知趣地点头哈腰以示歉意。

　　超仔眼睛都没睁，拿手挥了一下褚思涛，叫他闭嘴，然后翻个身，继续睡。

　　最后一排的两人却置若罔闻。

　　“看什么呢？”年晞接住卢玉庭的目光，问得很坦然。

　　小虎牙下浅浅绽开一对翘檐，懒洋洋地使坏：“......看，月光下的美人！”

　　年晞嗤一声，转头去看窗外，努力克制住不自觉上扬的嘴角。

　　路边的草丛里不知何时腾起一团星星点点，和玻璃车窗里倒映的那人眼里闪烁的漫天星光交相辉映。

　　年晞阖了眼，没再搭话。

　　如果不是视线太过熹微的话，只怕就会被人发现他泛红的耳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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