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孤馆
郑小七睁开眼睛的时候,发现自己躺在竹里馆后院的草地上。
他想不起来自己为什么会在这里,脑海中有一段记忆好像凭空消失了。他慢慢的爬起来,四顾无人,想起来孟羽书还没有回来,便来到竹里馆的大门口,想要开门看看外面什么情况,可是很奇怪,这扇门打不开。
郑小七逐渐觉察到自己被困在这里了,他既担心孟羽书的安危,又愤恨自己的无用,焦急的在庭院里走来走去。
这院子也住了快二十天了,花花草草他都熟悉,可是今天在这里转着转着,郑小七总觉得哪里有些不对劲起来。
原本在他们居住的后堂左侧的丹房,不知何故,出现在了右边。
三清殿那破烂的屋顶似乎也颠倒了一个方向。
“难道是我昏了头了?”
郑小七想,他还去井边取水洗了把脸,可洗完脸才发现,这水井的位置也变了。
郑小七有点儿懵,他看着井水里自己的倒影,想要找出点儿什么异常的蛛丝马迹来,忽然一个黑影从天而降!
他下意识的用手一接,我的个天啊,只见孟羽书双眼紧闭无知无觉的落在了他的怀里!
他抬头看天,天上仍是晴空万里,几朵白云稀稀落落的漂浮在半空,除了湛蓝的天空,什么都没有。
这,这,郑小七的心情已经难以用语言来形容,他只觉得自己在做梦。
做梦便做梦吧,他见孟羽书昏迷不醒,便赶紧抱了他往他们住的后堂里去,可是,很奇怪,那后堂的屋门也是怎么都打不开,他用脚踢了十几下都没用。
无奈之下,他只好抱了孟羽书回头往前面走,进到了那破败的三清殿里。
这三清殿外面看起来仍然是残破不堪,但是里面却发生了变化,郑小七惊讶的发现墙壁上的壁画已经焕然一新,供桌上面的三清圣像也恢复了原样。
孟羽书昨日出门为了掩人耳目,罩了件灰扑扑的旧袍子,内里的衣服却是好料子做的,郑小七索性把他那件外袍脱下来,铺在这三清殿的破供台上,再抱了他躺在神仙们的脚底下。
郑小七摸他额头发烫,便去找水来给他擦额头,孟羽书觉得脑门上一凉,睁了下眼,对郑小七说道:“姑婆,我想喝薄荷水…我,我的琉璃盏呢?”
“…”
郑小七抱着他坐起来,给他喝水,他又道:
“姑婆…我,我二哥呢?”
“姑婆…我想我娘了。”
郑小七觉得自己简直变成了那珠帘后“慈眉善目”的太妃娘娘的替代品,看看这孩子的可怜样儿,他叹了口气,索性学着那青梧宫太妃的口气,道:
“六郎乖,姑婆护着你呢!”
***
赵若云看着躺在栖霞楼下无知无觉的孟羽书,只觉得心凉了半截。
杨主簿闻讯而来,见到这个情形也是眉头紧皱。
“还有一息尚在?”
“嗯。”
杨如苏伸手探了孟羽书的脉搏,脸上露出了诧异的神色。
“几乎没有脉搏了…但是身体未凉,一息尚存,这是,假死?”
“我也不知,也许他们孟家有什么密不外传的独门心法,可以护他从七丈高楼坠地不死。”
这些武功心法的事情,赵若云不知道,杨如苏便更不知了,他又看了看,孟羽书身上并没有明显的外伤,真是十分奇异。
“如今之计,只能先封锁消息,绝对不能让江都王知道,否则…”
“是啊,这可真的是…算了。我已经传令,今天栖霞楼上发生的事情,一个字也不许说出去,否则杀无赦。先把这小子的尸…身体带回去,再从长计议。”
***
郑小七在这奇怪的梦境中简直又当爹又当妈,孟羽书迷糊中撒起娇来令人无法拒绝。他一会儿把郑小七当作姑婆,一会儿又把他当成二哥,喊他娘亲,叫他爹爹,完了还哭唧唧的说:
“坏阿淇,就欺负我比你小一岁,我偏不叫你姐姐。”
郑小七摸他额头好像越来越烫,觉得这么下去不成,便出了三清殿想去找点儿药,他想到这奇怪的梦境里还有一间丹房,就走了过去。
一路上,他觉得自己脚下所踩的土地都会泛出一片片的波纹。
到了丹房的门口,他刚想伸手推门,突然从里面传来一阵咳嗽的声音。
他警惕的缩手,可是里面的人似乎已经察觉到了他,对他说:
“来了?来了就进来吧。”
郑小七谨慎的推开门,一股热浪扑面而来。
只见这不大的丹房里充满了烟火之气,丹炉之下,火焰正在熊熊燃烧,一名灰头土脸的老道士坐在丹炉前不远的蒲团上,手里拿了一把蒲扇,正试图挥散他周围呛人的烟尘。
“您,您是?”
“怎么?在我家住了这么久,还不认识主人啊?”
“您是这竹里馆的主人?”
“嗯,也不怪你。若不是那孩子遇到了生死大劫,我也不会让你们进来。”
“您,您是李真人?”
郑小七终于想起来自己刚到湘阳时,秦太守的管家与自己介绍这座旧宅,便说是前朝李真人炼丹的故地。而这位李真人所在的年代,距此时也至少有一百年了。
郑小七觉得自己的脑子有点儿不够用,他又往前走了两步,顶着灼热的炉火,向这位“李真人”深施一礼:“在下蒙昧无知,有眼不识泰山,还望真人不要见怪!”
“我不是泰山啊!贫道也没女儿哈哈~”
这道士倒是个欢脱的性子,也不跟郑小七见外,请他坐在身边,还递了一碗茶水给郑小七,嘱咐他喝了,说对他有好处。
郑小七喝了茶,骤觉神清气爽,感觉这丹房里也没有方才那么热了,眼睛看东西也明朗很多。
“李真人果然不凡!在下还有一个…朋友,不知为何,神智不清,高烧不退,可否请真人赐一剂灵药,救治一二?”
“你说孟羽书吧,他…我暂时还救不了。”
“…”
“我也实话同你讲,我现在这具身体也就是个皮囊而已,只是按照本尊的意思在此炼药准备,要救那孩子,还得等他亲自过来一趟。你也不要着急,应该不出半日,便该到了的。”
“此话当真?那这丹炉中的…”
“放心吧,他命中有机缘,救他还用不到九转还丹。这是一味洗灵伐祟的药,替他消灾的,待到此地日上三竿,便可炼成。你且回前面等着,到时候,正主自会去找你。”
“多谢李真人!”
***
郑小七千恩万谢,回到三清殿里,孟羽书还在发烧说胡话。
“干娘…我,我错了,你说的对,我是不该骗他。”
“你骗谁了?”
“你说的对,真正…喜欢的人,必应待以真心。我错了,我分明是该把太妃的事情都告诉他的,他有权自己作出选择,而不应该被胁迫。”
“你知错就好,以后别骗我了。”
“姑婆教我的东西,可以对坏人…不应该对好人。”
郑小七一边把浸了水的布条敷上孟羽书的额头,一边与他“聊天”。
“哦,你姑婆都教你什么了?”
“姑婆她…教我,我不能说…会,会遭雷劈的。”
“嗯,那就不说了。你刚才喊干娘,是哪个干娘?”
“月下干娘…”
月下是扶离飞天镜的花魁,郑小七当时因为这个事情还跟徐大坎打了一架,所以有印象。
“你这个月下干娘还跟你谈了什么心?教了你什么人生哲理?”
“哲理?没有教…教了《琵琶劫》…还有《惊梦》…”
“除了曲子还教你什么了?”
“还教,还教我…”
孟羽书忽然伸了手,修长的手指在郑小七的耳畔轻轻拂过,挑起郑小七几缕头发。他在发烧,指尖有点儿发烫,郑小七觉得自己的耳朵跟着也烫了起来。孟羽书的眼神突然变得含情脉脉,口中欲言又止,就连呼吸声都变得与以往不同了。
这位干娘,教了他如何撩人…
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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