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类饲养指南

　　四十二、
　　雪女对人类男性的态度不太友善，年幼的雪童子却很黏人，片刻后雪女的小男孩已经笑嘻嘻地坐在伊莎贝尔膝上了。
　　伊莎贝尔很感兴趣地摩挲着幼童光滑细腻的脸颊。
　　年幼的雪女清村美咲看起来很拘束，害羞地跟在她妈妈身后打量着客人。

　　雪女惧怕高温，和体温冰冷的吸血鬼相性却很好。
　　小小的雪童子猫在伊莎贝尔的怀里伸懒腰：“好——舒服喔。”
　　索瑞娜试图让雪童子从伊莎贝尔身上下来，被伊莎贝尔笑眯眯地制止了。
　　“这孩子挺可爱的，”伊莎贝尔一边说，一边大大方方地在雪童子脸上亲了一下。

　　安格尔和博尔赫斯坐在短桌另一端交谈。
　　“你们接下来有什么打算？”
　　“你呢？”安格尔不答反问。
　　博尔赫斯无语地比划：“我当然是回去。就算不回我原来的公寓，我也没必要跟你们在一起。你已经来接伊莎贝尔了。”

　　安格尔看着这个魔法师。
　　他看起来很孱弱。
　　这个弱小的，黑发的人类，他在全盛时期轻飘飘的一击就足以让他肉身粉碎。
　　然而这样微末的，转瞬即逝的生命却能收养一个强大的血族月余之久，让伊莎贝尔的追随者和敌人束手无策，一直未能发现其踪迹。
　　人类是很神奇的生物……
　　他心里想起伊莎贝尔，她总是对人类很友好，并且充满探索的兴趣。

　　“你的家被毁了，有地方去吗？”安格尔难得心平气和地跟人类交流，“我们可以暂时为你提供住处。我们会按照人类的习俗，给有恩者回报。”
　　然而博尔赫斯拒绝了。
　　“我不是为了得到什么才收留伊莎贝尔。我也并没有对她提供什么真正的帮助。她只能算是在我这里借宿而已。而且我拒绝再跟你们一起行动。太危险了。我只想过普通人类的生活，对你们血族的内部斗争不感兴趣。”
　　安格尔只好点点头。
　　“那算我们欠你一个人情。”

　　雪女的长女死于博尔赫斯之手，她年幼的女儿看起来却并不害怕博尔赫斯。
　　晚饭时候小姑娘给博尔赫斯端来了冰凉泛着白霜的食物，她对手语不太熟悉，可博尔赫斯对她以手语道谢时，这个类人的小妖怪还是羞涩地笑了笑。
　　她有两排细白的牙齿，唇角有两个很小很浅的梨涡，笑起来很好看。

　　“先生，”小姑娘轻声细语地说，“我听说我的姐姐被你杀死了。”
　　在一旁喝血的安格尔和伊莎贝尔：“……？”
　　安格尔把手中的碗放下了。
　　清村美咲期待地看向博尔赫斯：“我的姐姐在您身上失败了，真是不可思议。我虽然年纪尚小，但每当我带领我的弟弟去往村庄，那里的人都很喜欢我。年轻人喜爱我的容貌，年长的妇人希望我定居在他们的村庄，与他们的孩子结亲。”
　　这孩子自从他们进来，从没说过这么多话，这会儿眼睛亮晶晶的：“凭我母亲的容貌，我觉得姐姐的容色应当不会太差。但她是个可耻的失败者。先生，能让我来试试吗？我想……”
　　两个吸血鬼看着看上去只有十四五岁的清纯雪女：“？？？”
　　博尔赫斯平静地拒绝：“不行。”他以手沾水，在桌上写，“我对未成年不感兴趣。等你成年了再说。”
　　幼年雪女失望地看了看他，大受打击地跑掉了。

　　博尔赫斯化开饭菜加热，一回头看到两个震惊的吸血鬼：“？”
　　安格尔默默道：“我以为东方人都很害羞的。她看上去也很害羞。原来思想这么……这么……我刚刚还以为她要报复你。”
　　伊莎贝尔则是迷茫道：“我们这里明明有两个男性。怎么她就直奔着小兔去了？安格尔过去也很受欢迎的。想睡他的漂亮妹子可以从王……从你家排到这儿。”
　　博尔赫斯默了一瞬。
　　“毕竟是妖怪嘛。再怎么像人，思维方式肯定还是有所不同的。”
　　“至于安格尔……”他看着身材高大容貌俊美的雄性吸血鬼，委婉比划，“可能清村小姐不太喜欢个头太大的。”
　　“……你就是在报复我说你矮吧。”

　　四十三、
　　他们在这里休整了几天。
　　博尔赫斯看起来已经想好了新的住处，安格尔也没再多话。原打算过两天就离开雪女的居所，变故还是很快发生了。
　　睡梦中的博尔赫斯被安格尔唤醒。
　　“雪女刚才来过，”他快速地说，“我们先出去。”
　　博尔赫斯很快爬起来裹上大氅，打开拉门。
　　雪女身上的色无地和服甚至出现了浅浅的褶皱，显出她的慌张。
　　她雪白的两只胳臂搅在一起：“风雪告诉我，有人正向这边来。”
　　她补充：“充满恶意……带着杀戮。他们是朝你们来的。”
　　伊莎贝尔身上搭着小雪女赠与的小纹和服，脸上缠着黑色的附魔衣料，倚在门边。
　　安格尔下意识的反应是捕捉伊莎贝尔的身影和表情，随后疑虑重重地低头看了眼自己的口袋——被迷晕的小蝙蝠现在还没苏醒。
　　这几天两只吸血鬼一直在对着蝙蝠研究，不过看起来是由于力量不足，蝙蝠受伤的原因也不清楚，不好贸然地唤醒它。

　　博尔赫斯迅速地清醒过来。
　　“抱歉给你添了麻烦，”他果断地对雪女比划，“这段时间叨扰了。”
　　雪女担忧地点点头，伸出雪白的手指在他肩上拂了两下：“古老的雪山会帮助你们。雪花会掩盖你们的踪迹，寒风会加快你们的速度。”
　　她轻声说：“我很抱歉。”

　　博尔赫斯摇摇头。
　　他对安格尔做了个手势：“离开这儿。雪女并不是战斗力很高强的妖怪。”
　　安格尔将话转述给伊莎贝尔，皱着眉问：“你要去哪？”
　　博尔赫斯短暂地思索了两秒。
　　“天使城，”他答复，“我们用人类的方式过去。也许追兵中有能探查魔法踪迹的人，他们追来得太快了。”
　　他脱下动物皮毛，翻过自己的毛衫下摆划出一道持续性低的简单咒语以暂时保持体温，打开了雪女的房门。
　　门外硕大的雪粒呼啸着翻卷进来。
　　下雪了。

　　博尔赫斯从房檐下熟门熟路地拖出两架雪橇——
　　“为什么房檐底下能掏出雪橇？”安格尔发表疑问。
　　自从安格尔出现后自己的话好像变多了。
　　博尔赫斯没搭理他，将两架结实的雪橇放在被冰雪覆盖的大地上。
　　伊莎贝尔循着声音走过去摸了摸：“这马车前面什么也没栓啊。跑得起来吗？”
　　“没有这么低的马车。”博尔赫斯终于忍不住了，“现在难道不是你们俩在逃命吗？”
　　安格尔茫然地看他：“我们可以自己跑啊。”
　　“这种能见度和风级跑不起来的，就算是吸血鬼也不行。”博尔赫斯没好气地比划。
　　“这里风小是因为有雪女镇守，离开石屋的范围就会看不见道路。雪女给了我赐福，严格意义来说这跟我们的魔法体系不一样，应该不太好追踪。风会送我们离开这片区域。”
　　他坐上雪橇，双手扶住雪橇的扶手，不到片刻手就被冻红了。
　　安格尔和伊莎贝尔则坐上另一辆，伊莎贝尔坐在安格尔怀里，安格尔则抓着雪橇缰绳。

　　博尔赫斯伸脚往地上试探性地划了两下。
　　一阵裹挟着冰雪的冷风轻柔地刮过来，在他背后推了一把。
　　这架藤编的雪橇就在结冰的土地上轻巧地打了个旋儿，向着远方驶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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