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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姓家奴
八角楼内的混乱已近沸腾。罗殷麾下数十名黑衣护卫与江准率领的华山弟子厮杀在一起。这些手下都是她的心腹,绝非那些供她随意试验被杀了的“阎罗鬼兵”可比,是真正一等一的高手。
两拨人缠斗不止,难分高下。
罗殷本人站在台阶高处,面色阴沉得能滴出水来,目光死死锁住苏玉身后那个低眉顺眼的掩面女子。
她跟高穆合作,演了这么一出戏,并没有太大的目的,只是想试探赵谏衣的失踪究竟是真死,还是另有图谋。至于陈长明,只是意料之外的插曲——纵使他是武林盟的人,罗殷这辈子,还从没怕过谁。
一场简单的游戏,居然也能搞砸成这样。她分明严加防范,赵谏衣绝无可能在她眼皮子底下潜入,更别提闹出这般动静。可这一切确确实实发生了——高穆就这样在她眼皮子底下被杀了。
这是赵谏衣赤裸裸的挑衅。
但她与赵谏衣本就积怨甚久,这件事还不足以令她动怒。罗殷最恨的,是背叛。
拍卖的石台机关被开启坠楼的那一刻,她才猛然惊觉不对。这栋楼的所有机关,只有她有控制权,她未下令,机关怎么会突然启动?调查之下,她才发现,整栋楼的机关居然被偷偷改造出一条新的地道。
原来,两年前秦无双接近她时,便藏着不轨之心,背地里竟搞了这么多小动作。罗殷恨不得当即将那人揪出,千刀万剐方能解恨。
“把人交出来。”罗殷的声音不高,却压过嘈杂,带着不容置疑的狠厉,“他乃我八角楼叛徒,今日必得按楼规处置!”
苏玉被她眼神剜得浑身一哆嗦,他再也不要写罗殷的同人文了,太可怕了。但他身后还护着人,气势不能输,梗着脖子道:“胡说八道!秦姑娘只是不想在你这楼里做生意了,怎么就成叛徒了?天底下哪有这么离谱的规矩!”
秦无双适时点头嗯嗯两声,模样无辜。
这贱蹄子,居然这么快就勾搭上新的靠山!罗殷忍无可忍,突然发难,袖中一把银线激射而出,细软如丝,却能瞬间割断脖子。危急关头,一把白剑倏然出现,将细丝尽数斩断。
云清卿沉着脸,迈在苏玉面前,把身后两人都挡住。
罗殷死死盯着他,忽地冷笑一声,笑声里满是讥讽:“云盟主,你可知你身后护着的是谁?他又干了何事?”
云清卿面色不变,只向前踏了半步,沉声道:“红叶山庄的二庄主死在你的楼里,你还要对华山派的人动手。你是想把武林门派得罪个遍吗?”
罗殷脸上肌肉抽搐几下,目光在云清卿平静的脸、杨从初冷峻的神色、以及江准等人戒备的姿态上一一扫过,最后狠狠剜了一眼躲在苏玉身后、只露出半张苍白侧脸的秦无双。那眼神,恨不得将他生吞活剥。
“我不会放过你的。”僵持了数息,罗殷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她抬手,厉喝,“我们走!”
黑衣护卫如潮水般退去。
待罗殷的人影彻底消失不见,紧绷的气氛才略微一缓。苏玉松了口气,立刻转头看向秦无双,低声急问:“秦姐姐,你到底做了什么?她怎么如此恨你?”
秦无双瞥了眼云清卿的背影,轻轻叹了口气,“不知道,可能是骗了她感情吧。”
“啊??”苏玉顿时露惊悚的表情,还想再追问,却被云清卿冷声打断,“我有话要问你。”
苏玉从未见过云师兄这般阴沉的脸色,那模样分明是动了真怒。他看看云清卿,又看看秦无双,嘴唇动了动,终究还是把话咽了回去,只担忧地叮嘱:“云师兄,秦姑娘身上还有伤,你们有话好好说……不要吵架。我在客栈等你们。”说完才一步三回头地跟着江准等人离开。
杨从初也走到云清卿面前,拱手道:“云盟主,二叔遗体不容耽搁,杨某需即刻护送回庄。此处后续,烦请盟主多多费心。若……”他顿了顿,看向楼内方向,“若那少年醒了,问起什么,或有什么发现,烦请告知。”
“自然。”云清卿颔首,“杨公子节哀,路上小心。”
众人悉数离去,方才还拥挤不堪的前院,转眼只剩下云清卿和秦无双两人,以及满地狼藉的打斗痕迹。
夜风卷过,带着萧瑟的寒意。云清卿缓缓转过身,声音平静,却像这夜风一样冷,“高穆的死是怎么回事?”
秦无双没料到他问的第一件事是这个,下意识脱口而出:“不是我做的。”
“那哪些是白岳让你做的?”云清卿紧盯着他,“给陈长明下药,把他搞成那副人不人鬼不鬼的样子?”
秦无双气息一滞,深吸一口气,如实回答:“师父知道,即使他失控,你也有办法压制住。我掩伏在这里所做的一切,都是演给红叶山庄的人看的,借个‘人情’进到红叶山庄内部。”
“高穆死了。”云清卿直视着他的脸,慢慢道,“你演砸了。”
秦无双沉默了片刻:“这是唯一的变故,打断了师父的计划,我……”
“够了。”
云清卿打断他,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沉重的疲惫。他缓缓道:“所以,为了你们的计划,就可以这样毫无顾忌地,把这么多无辜或不知情的人牵扯进来?”
秦无双愣了半响,才轻声说,“师父所做一切,都是为了你。我在罗殷手底下发现了一些线索,李贞前辈的失踪或许跟红叶山庄有关。”
“那是我的事,不需要他插手。”云清卿皱了皱眉,抬步向楼上走去,秦无双跟在他身后,开口却不知说些什么。快到楼梯口时,云清卿忽然转头又问他:“你传信给苏玉,是想做什么?”
秦无双脸色白了几分,嘴唇翕动,最终还是实话实说:“如果计划出现意外,借华山派的名义,离开这里。”
云清卿扯了扯嘴角,勾起一抹冷淡的笑意:“不愧是白岳教出来的徒弟,真是好算计。”
秦无双被刺得哑口无言,沉默地跟在云清卿身后,两人之间便只剩下单调的脚步声。
他心底思绪纷乱,全然没留意他们走进的这间屋子里的情况,只是靠在门口阴影里,低着头,不知在想什么。
赵谏衣依旧昏迷在榻上,脸色比之前更苍白了些,连唇上都失了血色。
云清卿走到榻边,又探了下他的脉搏,依旧毫无起色。他对着门口的人道:“他的脉象很奇怪。内力冲击的淤堵之下,还有一股阴寒滞涩之气游走心脉,不全是内伤所致……倒有点像中毒的迹象。你精通药理,过来看看,有办法救治吗?”
“救?”
秦无双在看到云清卿伸手给赵谏衣把脉的那一刻,就已经愣住了,听完他说的话,更像是被雷劈了一样,呆立原地,无法理解眼前这个诡异的场景。
“怎么?”
“他……呃,他是……”秦无双的思绪一片混乱,不确定要不要开口说出赵谏衣的真实身份,但同时也搞不清他师伯这是什么态度。
不料云清卿以为他是在问他是谁,开口道:“他是我打算收的徒弟。”
“……?”
秦无双愣了半响,才迟钝地‘啊’了一声。
怎么会有人比他还颠。
——
赵谏衣恢复意识时,首先感受到的是无处不在、深入骨髓的酸痛,仿佛全身骨骼都被拆开又勉强拼接回去。他费力地掀开沉重的眼皮,模糊的视线逐渐清晰——映入眼帘的是陌生的床帐顶,空气中飘着淡淡的中药味。
似乎是在某间客栈里,是谁把他带出来的?
他正混乱地思索着,一个清脆欣喜的声音骤然在耳边响起:“小石头,你醒啦!”
下一秒,苏玉那张天真的笑脸凑到了跟前。赵谏衣喉咙干涩,刚想开口询问,就见苏玉身后,又慢悠悠探出另一个脑袋。
那是一个女子,蒙着面纱,只露出一双似笑非笑的眼睛。她抱着手臂,懒洋洋地靠在床柱边,正低头看着他。
赵谏衣的视线与她撞上,两人同时静默了半晌。
苏玉并未察觉这微妙的气氛,热心地介绍道:“小石头,这就是我之前跟你提过的,秦无音秦姑娘!还是她帮忙把你带出来的呢!”
秦……无音?
赵谏衣的目光下意识地落向对方的左手——手臂姿势有些僵硬不自然,袖口隐约有包扎的痕迹。他的视线缓缓上移,滑过那熟悉的面纱,落在对方那双此刻盈满戏谑笑意的眼眸上。
一模一样的长相,一样的重伤左臂,只是身形从记忆中的男子变成了女子。
赵谏衣闭了闭眼,再睁开,那人还在,甚至笑意更深了些。
“我是死了吗?”他声音沙哑地开口,“怎么出现幻觉了。”
“呸呸!说什么胡话呢!”苏玉连忙打断,“你还活得好好的呢!知道把你救醒多不容易吗?你等会啊,我去叫云师兄!”他说着,像只欢快的小雀般跑了出去。
房间里只剩下赵谏衣和“秦无音”。对方抱肩靠在床边对着他笑,一开口是女子声音:“怎么,见我还活着,不高兴?”
“你是谁?”
“鄙姓秦,秦无双,云盟主的师侄。若按辈分,你该叫我一声师兄。”他眼波流转,笑意再次漾开,带着几分恶劣:
“当然,叫师姐也行。我不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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