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烟

　　剩下的一天假期，周书烟拍了一个视频留着下周用，这回做的是比较轻巧的奇曲饼干和蛋糕卷，她很少花时间做甜品，一般都是一两个月才做一次，做的量也不多，自己吃了点后还剩下两三份，她装了两份带到学校，一份给江思雅一份给林清文。

　　自从上次在中华里和江思雅意外碰见后，小姑娘第二天就给她发消息，问她怎么会和林亦时认识，周书烟也没有隐瞒，直接实话实说两人之前间发生的事情，还有后面的一系列巧合，还给小姑娘再三保证，自己根本不知道江思雅的暗恋对象就是林亦时。

　　小姑娘也没说什么，就问她有没有觉得林亦时也很帅，是不是人很好。

　　周书烟想了想，林亦时确实帅，人确实也很好，他做的很多事情都很戳在她的点子上。

　　就放在江思雅身上最简单的一件事，那天晚上，江历训斥小姑娘太自信，天天就知道做白日梦，怎么会有人追她这种人？

　　他们是兄妹，说话比较随意，江历可能也没有意识到自己随口而出的玩笑话会对一个正值青春期的少女伤害有多大，特别是在自己暗恋对象面前。

　　没有人不希望在自己喜欢的人面前保留美好的形象。

　　当时周书烟心里就觉得特别不舒服，可因为还不是很熟悉，犹豫了几秒钟，刚想要出声打断，就听见坐在对面的林亦时看向江历，语气微冷：“行了啊。”

　　她看见他把刚烤好的玉米棒递给江思雅，恢复平常的语气说：“别听江历这臭小子乱说，你很好，是哥不识货。”

　　江历是她哥，林亦时也是她哥。

　　听完这句话，周书烟心头微微震了一下。

　　对于一个少女的爱慕之心，他没有回避，没有漠视，没有嫌弃，更没有羞辱，只是很单纯很坦荡地表明自己的想法。

　　谢谢你的喜欢，你也很好，但我们不合适，你会遇到比我好的人。

　　可能这对很多人来说，这一张好人卡，但其实不是。

　　这是礼貌的回绝，适当的欣赏，应有的尊重。

　　对待追求者的态度最能体现林亦时的素质。

　　林亦时是一个很好的人。

　　后来江思雅又跟周书烟提了一嘴那晚上送她回家的男孩子，那个男孩确实是在追求她，而且听说还是从初中就开始暗恋她了，小姑娘对那男孩感觉还不错，慢慢从林亦时这个陈年老树剥离出来，把视线放得更远一点放长一点，但她还是没有答应男孩，毕竟两人都是在高三这个关键时期，稍稍一个不谨慎，可能就会造成一辈子的遗憾。

　　*

　　下课铃声响起，讲台下面一片悉索声。

　　“好了啊，我布置下去的作业要按时完成，明天早上课代表给我送到办公室。” 周书烟边收拾边对学生们说：“对了，你们班主任要回来了。”

　　“提前和你们说一声，好有个准备。”

　　这个班的班主任暑假出差培训没赶回来，一直有周书烟给她顶着班，开学一个月了，这正牌班主任终于回来了，周书烟也终于能松口气，好好休息一下。

　　班里学生一听这话，立马哀嚎起来。

　　“别啊周老师，我们舍不得您。”
　　“你怎么能说走就走呢？有没有考虑过我们脆弱的小心灵？”
　　“周老师要不我们去和级长申请让您留下来？”
　　“啊啊啊周老师您别走。”

　　甚至有几个好事的装模作样哭了起来。

　　大家都不想下课了，一个劲表达对周书烟的不舍，毕竟这么一个人美心善的老师谁不爱呢？

　　周书烟看着一班子的戏精，心里叹了口气：“别搞得跟生离死别一样行不行？我还是你们班的科任老师，会继续教你们的。”

　　她提起包，作势警告他们：“还有，等你们班主任回来可不许这么说啊。”

　　还没到办公室，手机响了，一看，教研组主任。

　　“喂？主任好。”

　　“小周啊。”

　　她听见主任轻轻哈了一声，不用猜，一定是在喝茶。

　　她乖巧应声：“我在您说。”

　　“诶....算了，你过来我办公室说。”

　　周书烟想了想办公室桌上的小蛋糕，心里难受死了。

　　算了，人家是领导。

　　“行我现在过去找您。”

　　周书烟认命往教务大楼方向走去，办公室在五楼，门没关上，半遮半掩的，她敲了敲门，“主任好。”

　　“进。”

　　收到允肯后，她推门进去，一股浓厚的茶香扑鼻而来。

　　“小周来了。” 主任指了指小沙发，笑得开心：“坐。”

　　主任还顺手给她倒了杯茶。

　　“谢谢主任。”

　　主任说：“学校要外派几名老师去外地学习，你呢......挺合适的，我们打算让你带队过去。”

　　“我？！” 周书烟指了指自己，有点惊讶。

　　外地出差学习她可以理解，但是带队这种事情交给她是不是太看得起她了。

　　“就是你。” 主任一脸坦然，问：“怎么，你有意见？”

　　周书烟立马摇头：“没有。”

　　我哪敢啊？

　　主任知道她在想什么，抿了口茶，笑笑：“你放心吧，学校自有学校的安排，你是我们青年教师里相对比较优秀的，这次外差由你带队，是我们商讨很久的决定，相信你一定可以完成任务的。”

　　说完还给周书烟抛去一个“你懂得”的眼神。

　　她当然懂，一般外出学习，和别的学校对接最多的就是带队人，自然而然也代表着学校的门面，而周书烟正好是所有青年教师里学历最高毕业院校最好的老师，正好可以给学校挣足这个面子。

　　周书烟心里笑：这学校还是有点虚荣心在身上的。

　　她问：“那我们是哪里？”

　　“上海。”

　　上海？

　　听到上海两个字，周书烟拿着茶杯的手顿了顿，眼神里浮现上异样的情绪。

　　“怎么？不想去。”主任问。

　　她摇头：“没有。”

　　“那就行，过去的事就让它过去了。” 主任宽慰道，“对了，你得加紧准备一下啊，你们这周末就得出发。”

　　周书烟皱眉：“周末？”

　　“是啊，你又有什么问题？”

　　“啊....没有没有。”她说：“那主任我先走了啊。”

　　主任点点头。

　　周书烟说了声再见便拉开门走到走廊，手臂搭在栏杆上，视线放到远处操场上，不少少男少女拿着球拍在阳光底下挥洒汗水，她深深呼了口气，打开手机，点进林亦时的聊天页面，消息停留下今天早上。

　　林亦时：【中华里的店面周六开张。】

　　【晚上要是有空就过来烧烤。】

　　周书烟当时根本没想到有这茬，直接答应他：【OK】

　　【谢谢林公子邀请。】

　　林亦时也和她一来一回：【谢谢周老师赏脸参加】

　　自从上次打完羽毛球，她知道林亦时在国外过的是华人餐馆订餐的生活，对他的称呼从“林教官”转变为“林公子。”

　　今天是周四，后天就得收拾东西准备出差，必须抓紧时间给林亦时发消息说清楚，不知怎么地，她竟然感觉有点紧张，这紧张中又参杂着些许失落。

　　紧张是怕林亦时被鸽不高兴。

　　失落是她自己也蛮想过去玩的。

　　我天。

　　她拍了拍自己脑袋，心里懊恼，周书烟你什么时候这么婆婆妈妈了。

　　不就是有事去不了嘛，他能吃了你？
　　再说了，你管他高兴不高兴，你自己的工作还没处理好，管别人这么事？

　　对！恢复到你果断冷静的状态。

　　深吸一口气，手指飞速点舞着屏幕，消息发过去。

　　【不好意思啊林公子，我刚才突然被安排这周末去出差，可能......赶不上你纹身店开业了】

　　周书烟看了眼手机屏幕，感觉少了点什么，点点手指搜罗出之前车敏敏发的表情包。

　　一可可爱爱的小孩背着书包，认认真真鞠了个一百八十多度躬，画面印着三个大字：对不起。

　　态度还算是诚恳吧？
　　我表情包都用上了。

　　周书烟有个习惯，不用表情包。
　　也不是说有什么特殊原因，就是感觉挺奇怪，所以就一直没用。

　　大概过了一分钟，林亦时还没有回消息，她叹了口气，随便吧，我要先去把办公室里的小蛋糕吃完。

　　刚要把手机收进兜里，突然震动了一下，是林亦时的消息。

　　只有两个字：【没事。】

　　一秒后，微信电话打过来。

　　周书烟愣了愣，又振又响的手机像一只烫手的香芋，接也不是不接也不是。

　　无语，都回消息了干嘛还打电话？

　　“喂？” 还是接了，她问：“帅哥有什么事吗？”

　　对面没说话，晾了好一会儿才出声：“去哪里出差？”

　　“上海。”

　　“什么时候回来？”

　　“十天左右。”

　　“交流学习？”

　　“是的。”

　　她听见林亦时轻轻叹了口气，说：“行吧，那你好好照顾自己，这几天可能会降温。”

　　这句话一出，两人间的气氛就有点变了。

　　林亦时的声音本就低沉有磁性，现在语速放轻放慢，说出来的话听着有点妥协有点宠溺，像温过的白酒一样温热迷人，把氛围渐渐送到了一个意味深长的暧昧境界。

　　“嗯....好。” 周书烟很擅长扯开话题：“提前祝你开业顺利，生意兴隆。”

　　林亦时笑：“谢谢你嘞。”

　　“我先挂了啊，等一下还有课。”

　　“嗯好。”

　　看着电话被挂断，林亦时把手机随手撇在小茶几上，拿杯子灌了口凉茶，往沙发上一躺，两条腿随意交叠搭摆放，手掌拖着下巴，漫无目的看着角落里还未来得及处理的杂物，怎么看怎么乱，最后还是坐不住，叹了口气，起身拿过扫帚把杂物清理干净，这会儿是干净了，地板砖亮到都能照镜子了，可他心里还是不舒坦，又叹了口气，扫帚往旁边一丢，又躺回沙发上，伸手拿过抱枕把脸捂住。

　　他有点难受了。
　　没错，他因为周书烟不能过来有点难受。

　　这么大个人了还因为这种事情难受。
　　你到底是不是个男人啊？

　　你忘了在部队二十几公里二十几公里跑的时候啦？
　　不就是不能来了吗？至于难受成这个样子？

　　再说了，她又不是故意鸽你。
　　人家有工作啊，怎么因为你这种小事放弃工作呢？

　　行吧，是我小心眼了。

　　江历从楼下上来就看见这幅画面，差点下巴都吓掉了。

　　平时朋友们眼里有钱多金的林老板，姑娘们觉得帅气高冷的林公子，学生们认为认真严肃的林教官，曾经在部队里威风凛凛的林少校。

　　现在.......现在竟然像个思春期的小男孩一样抱着个破枕头，捂着脑袋躺在沙发上，甚至做出一副他妈受了天大委屈的难过样。

　　真他妈三观炸裂。

　　江历受不了，上前把枕头扯开，把林亦时拉起来，摸了摸他额头，面露担心：“你怎么了？”

　　林亦时好不容易好起来的情绪在看到江历的那一刻灰飞云散，掀开他的手，没好气：“滚啊，别碰我。”

　　“哟哟哟，脾气这么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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