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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2
二中门口车流缓慢,熙熙攘攘的人群穿梭在车与车之间的缝隙,叫嚷着和车子对话。
李芳一会看看手表,一会儿伸伸脖子。
终于,荀宇的身影出现在人群里。
李芳穿越人群,捏了捏他的手臂。
荀宇低头看她,叫了一声“妈”。
陆凡星骂骂咧咧的,终于和王小军这个胖子挤出了校门,就不见了荀宇的身影。
王小军累得气喘吁吁,问:“星爸,去吃冰沙不?”
.
今天正好也是荀励能回家的日子,李芳顺利去接了他。
荀励很久没见到他哥了,惊讶了一会儿,笑着靠在了荀宇的身边。
回到家,李芳给他们拿了拖鞋。
荀宇看了看家里,没离开多久,却有点陌生,一些装饰微微变动过。
客厅里的窗帘被挂起来,琥珀的夕阳透进来,在落地窗的形状上分割成一块一块的。
太干净的空间,只有一个人的味道。
李芳倒了两杯果汁,放在茶几上。
兄弟俩乖巧地坐在沙发上,各自不说话。
李芳换下工作服,系上围裙在厨房里忙碌。
荀励倒是适应,窝在沙发上看手机。
荀宇看了他一眼,站起身,进了厨房。
“妈,我帮你。”
李芳扭头,眨了眨眼睛,笑着说:“不用,你去坐着吧。”
荀宇没走,重复了一句“我帮你”,就过去帮李芳淘米。
李芳愣了愣,任由他去了,自己开始择菜。
晚霞的光慢慢地变得暗沉,那一块块的形状,融在影子里,越过窗台的水仙花,落在墙面上,白色的玻璃面稍稍错开那些柔和的亮,隐藏在暗处,模糊了上面的人影。
李芳笑着给荀励夹了一只虾,看了看荀宇,说:“吃饭,今天都是你们爱吃的。”
荀励低头吃饭,荀宇也慢慢地拿起筷子夹了一块豆腐。
叩叩叩
荀宇顿了顿身子,看门把手转动半圈,门后出现李芳的样子。
李芳把牛奶放在他的书桌上,转身坐在床上。
“小宇。”李芳抬眼看荀宇。
荀宇也看她。
李芳好像老了许多,昏暗的房间里只有书桌的台灯亮着,狭窄的光面只分了一点点给她。眼角的周围像是被放大,不大善意地攀附在她的眉眼。
荀宇看她犹豫地捻了捻手指,这是她习惯的动作。
李芳是一家外贸工厂的文职,每天的工作是在办公室里看各种文件,她习惯了捻着纸张,一页一页地读那些枯燥乏味且难懂的词汇文字。
荀宇移开眼睛,突然开口:“爸爸呢?”
李芳抬了抬眼皮,说:“他搬出去了。”
荀宇不再说话。
“小宇。”李芳伸手,手指停在荀宇的下颚的地方,她似乎想要去摸荀宇的头顶。
以前她坐着,低头揉在小孩儿柔软的发顶,现在她还坐着,就是想要再碰到男孩的头顶,有些难了。
那只手收回去,双手交叠在腿上。
“我和你爸爸,离婚手续办好了。”李芳揉了揉虎口的地方,“这个房子,留给你们的。”
荀宇闭了闭眼睛。
“你和励励的抚养权,还要等法院判定。目前,确定了励励跟着我。”李芳顿了顿,虎口掐出几道深深的月牙,“小宇,爸爸说,要是你想,可以和他一起生活。”
窗外的月挂到了树梢,燥热的风沉沉地落在地面上,撞到了许多轻飘的落叶。
房间里出奇的安静,隔着几米的距离,荀励在他的房间,一字一句地读着英语,拗口地不知道他在念什么。
“不用。”荀宇开口,他没去看李芳,只顾桌面上的卷子,“我可以照顾好自己,和谁都一样。”
他的手指点在纸张上,边角处被手肘压得褶皱。
“妈,你为什么要离婚呢?”荀宇突然问。
李芳睁了睁眼睛,鼻子皱了皱,嘴角有些触动,那些难以名状的情绪已经涌到了鼻尖,却说什么也不肯显露出来。
她声音颤抖着,手抬起来,落在了荀宇的膝盖上。
“小宇,是妈妈不好。”李芳咬了咬牙,“我们没能给你和弟弟一个完整的家,是我们的错。”
“我和你爸爸永远爱你们,这一点不会改变。妈妈和爸爸,确定了很久,我们已经不适合在一起生活了。”
啪嗒啪嗒
豆大的雨点打在窗沿和玻璃。
“所以,我们选择了分开生活。”
月亮不见了。
街道上的人跑起来,在屋檐下骂骂咧咧。
李芳没忍住,眼泪滑过脸颊。
“小宇,你和励励,都是我的心头肉。但妈妈永远尊重你们,只要你想,妈妈愿意付出一切。”
李芳指尖发麻,那只手也收回了,捂在鼻尖。
“小宇,妈妈不逼你。你决定了,告诉我,好吗?”
她艰难地撑着站起来,身形晃了晃,离开了房间。
窗外的雨淅淅沥沥地下成了一道绵延数里的雨幕,融化所有亮着的光。
荀宇捏着笔,静默如冰。
李芳的哭声一点一点地溢出房间。
唯一冷静的房间里,荀励顿了顿,又重新读起来英文课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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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天怎么说下雨就下雨啊?”陆凡月站在店门口,抬头看。
陆凡星摊在椅子上,没说话。
“对了,你是不是快期末考了。”陆凡月拉开椅子,坐在他身边。
陆凡星抬了抬眼睛,慢悠悠地“嗯”了一声。
这懒洋洋的态度,陆凡月嗔怒地揉了揉他的脑袋,问:“你考好一些,暑假带你去玩。”
陆凡星挑了挑眉,眼睛没离开手机,“去哪?”
“带你回家看海。”陆凡月说。
平城是妈妈的家乡,有海的地方是爸爸的家乡。
陆凡星那时候穿着一身黑色的背带裤,陆凡月抱着她,艰难地往上撑了撑,对他说——
“星星,姐姐带你回家。”
陆凡星错开手指,游戏界面出现失败的提醒。
他熄了屏幕,看陆凡月,说:“要是考不好呢?”
陆凡月愣了愣,抬手给他一个爆栗,说:“不可能!一定要考好!不然我打断你的腿,丢进海里喂鲨鱼!”
“哈哈哈哈哈哈哈”
高考在即,二中已经开始了疯狂地施压和巩固备考环境。
所有高三包括老师在内都紧绷着一根弦,不断不断地做着心里准备。
天气炎热,树上的蝉聒噪地让人静不下心。
学校下令全校范围内喷洒药剂,把这些讨厌的小东西赶出备考的神圣殿堂。
因为化学制药有一定的危害,最高层的高三教室被封闭起来,而正巧平行树顶往下的楼层教室需要清空。
陆凡星因此获得了短短一个下午的休息时间。
他趁着大家伙都在收拾复习资料回宿舍,溜到了高三的楼层。
荀宇在的6班位置在走廊最边。
他过去的时候要过好多个教室,即使他已经放轻了脚步,但还是会有一些漫不经心的人瞧见,隔着玻璃窗和他来个陌生人的招呼。
好不容易到了6班的教室,后门还关上了。
陆凡星烦躁地抓了抓脑袋,犹豫再三,鼓起勇气敲了敲玻璃窗。
靠窗是一个高马尾的女生,她想来是没了精神,站起来复习,听到声音低头看窗外。
陆凡星尴尬地冲她摆了摆手。
“......”
6班的人大部分都通过荀宇认识了陆凡星,女孩对他也见怪不怪。
陆凡星朝她比了个指向里面的手势,又做了个拜托的手势。
女孩推了推眼镜,又看了看讲台上给学生讲题的老师,找了张写满了公式的草稿纸,用荧光笔在上面画了一个大大的五角星,旁边是一个“找”字。
啪叽一下
纸团砸到荀宇的桌面上。
“?”
荀宇抬头,和女孩对视。
后者脸一红,指了指窗外。
荀宇看到陆凡星半张脸飘在玻璃窗外。
他面无表情地揉开纸团,那颗大大的五角星有些刺眼了。
数学老师皱着眉用红色的钢笔在卷子上点来点去,一会儿画圆圈一会儿打三角形。
听到一声轻轻的“老师”,她抬起头,问:“怎么了?”
荀宇张口,声音很低,说他要上厕所。
“......”
数学老师摆摆手,继续讲题。
荀宇出到门口就被一只手攥住了手腕,噔噔地弯腰走。
各班教室就看着荀宇略微怪异地姿势飘过自己的眼前。
“......”
到了楼梯间,一直弯着腰的陆凡星僵硬地直起后背,一边锤腰一边嘟囔:“我天,简直跟劫狱似的。”
高三是心态的牢狱。
荀宇垂眼看了他,伸手帮他捏在腰上。
陆凡星吓了一跳,蹦得老远。
荀宇的手愣在空中,尴尬地收回,他开口:“有事?”
陆凡星刮了刮鼻子,走进了一些,他轻声问:“你想不想吃冰沙,我晚上给你带。”
“我上次去了一家新开的店,他家冰沙特好吃。”陆凡星凑头看了看窗外渐渐升起来的高架,穿着工作服的人手里拎着喷药罐。
时间比较紧急,陆凡星抓了抓荀宇的手臂,问:“要不要?”
荀宇大概是背书有点懵了,点了点头。
陆凡星比了比“OK”的手势,赶忙把荀宇翻了个面,说:“你快回教室,要撒药了,我买了给你送教室去!”
话音刚落,他就顺着楼梯几乎是飞的姿势不见了。
荀宇:“......”
荀宇看了看窗外,听到头顶上传来年级主任的吼声。
“荀宇!你站那里干什么!回教室去!”
荀宇:“......”
陆凡星,听我说:谢谢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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