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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湖
从安静舒适的卧室到喧闹昏暗的酒吧，短短三十分钟，颜枝再一次认识了自己的闺蜜。
“Everybody hands up！Bonglaka——”
灯光闪耀，音乐震耳，年轻的男男女女聚在中央舞池，有节奏地律动身体。其中有个人穿着长裙，海藻般的黑发铺在肩膀，如画眉眼清纯动人，和她身处的环境格格不入。
像是走进狼圈的小白兔。
偏偏这只小白兔，跳得最狠，浪得最凶。
“枝枝，来！一起嗨！”王琼希朝着颜枝招手。
面对她的“好意”，颜枝挑起长眉，下一秒便将自己缩进卡座深处，直到王琼希看不见为止。
慵懒地打了个哈欠，眼眸里浮出一层水光，颜枝将手中酒随意放在旁边，闭上眼靠在柔软的沙发，听见隔壁座位的两三个姑娘正在说话。
“你确定是这？会不会来错了？”一个略显着急的女生率先发问。
“没来错，许浮璃的乐队就是在这唱歌！我找老板打听过了，他们不是每天都来，得碰运气。”第二个女生说：“我蹲了小半个月也才撞上一回，看运气。”
“半个月！！天啊，这得等到什么时候去了！”
凌晨两三点的几杯酒，比平时更醉人，颜枝朦胧半醒间，背景音乐一点点减轻，周围变得安静。
就连隔壁一直说个不停的姑娘们，也噤声了。
纤长的眼睫仿若蝶翼轻颤，她的桃花眼慢慢睁开。隔着好几桌，清空的舞台中间只有四个人，摆放着架子鼓，电子琴，还有吉他，三个乐手站在后方，主唱在最前面。
只看了一眼，颜枝便觉得莫名熟悉，还没等她想明白感觉从何而来，悠扬缓慢的音乐已经响起。
低哑的嗓音，恰到好处的伴奏，还有固定的四人站位。
颜枝恍然。
原来遇上了熟人。
Ingk乐队的表演时间并不长，宋磊唱了两首，然后其他三个人单独表演了一段，就结束了。下台的通道在酒吧右侧，刚好能看见靠墙的那一排卡座。
许浮璃走到一半，突然停下。
前面的人走着走着，发现少了个人。宋磊正准备打电话，看见消息后，和另外两个说：
“他还有事，让我们先走。”
昏暗灯光，也掩盖不了眼前人的容颜。她靠在角落，眼角上挑的弧度如桃花瓣，带着潋滟的春光，长而浓密的睫毛在眼下透出小片阴影，神情安静，甚至有些不真实。
那片桃花顺着飘进他心里，溅起层层的涟漪。
“许，许浮璃......”
刚才还在台上的人似乎出现在面前，颜枝眯起眼睛，不自觉地拉进两人距离。
窈窕的曲线逐渐贴近笔直，呼吸伴随着酒气，紧密交缠。在室内摇摆的灯光偶尔从两人身上扫过，像是电影里惊鸿一瞥的画面，虽然只有一瞬，却深深刻进脑海，一辈子都忘不掉。
她微愣，轻勾嘴角，低低地笑起来。
“要是没事，一起喝一杯？”
片刻后，桌上多了一个酒杯。
辛辣的酒液从喉间滑进胃里，颜枝满足地微叹，开口说：“听琼希说你最近都在她组里。怎么，没接其他工作？”
跟着跑新剧宣传的时候，颜枝为数不多的娱乐来自助理连杏。作为朗悦头号忠心打工人，连杏一手抓内部，另一手掌握着朗悦对家，星锋艺人的动态。
其中，主要以颜枝的竞争对手唐婉茹，和曾经的合作伙伴许浮璃为主，顺便打听其他二三线明星的消息。
和唐婉茹一天更新三次的频率相比，许浮璃简直像深山老林的蘑菇，蹲在一个地方不爱挪窝。
“不想去。”许浮璃拿着酒杯，垂眼说：“我不喜欢有的......场合，很吵。我只想唱歌。”
“那可以考虑歌唱类节目......”说到这，颜枝恍然：“看来天宇的新综艺《歌手之争》，你报名了。”
换位思考，如果颜枝是许浮璃，在《明星田园游》节目播出走红后，没有趁热打铁搞事业，反而空窗近一月，是不可能的。
唯一的解释，就是许浮璃有其他考虑。
“眼光不错！”说起搞事业，颜枝兴致高涨，说：“天宇的综艺水平算业内天花板了，去年的《New生代》反应很不错。”
《New生代》的导师都是业内知名老戏骨，包括世界金镜头奖影帝，国内三金影后，还有黄金配角等，阵容实力强悍。
“......确实很适合你，《歌手之争》限制参赛年龄三十五岁以下，导师阵容强大，不搞花里胡哨。唯独观众投票环节你可能会吃亏，有些人带着流量来的，粉丝......”
从颜枝肯定他的眼光开始，话题的走向便远离了许浮璃的认知。
他几次想开口解释，空窗期不是为了《歌手之争》，是他不缺钱，单纯不想营业。
但颜枝完全没给他机会，一通错误判断后，总结道：“好好准备，有时间我去现场给你加油！”
全程只说了两句话的许浮璃：
“好。”
“对了，我有事想问你——”
许浮璃鼓起勇气，准备将憋了好几天的疑惑说出口，却被另一道高昂的声音覆盖。
“许浮璃！”坐在颜枝旁边卡座的女生不经意抬头，惊喜地喊出声：“你居然没走，哎，旁边是谁，好眼熟啊？”
早在同伴名字被当场喊出的一瞬间，颜枝迅速戴好口罩，将自己的帽子扣在许浮璃头上，拉着他转头就跑！
奔跑中风带起了颜枝的长发，有几丝飘向许浮璃，像带了小勾子，痒痒的。下意识的，许浮璃准备用手拨开发丝时，手腕间温热的触感让他意识到，颜枝在抓着他的手。
他的身后是嘈杂喧闹的人声，摇摆蹦迪的人群，灯光绚烂下周围的环境宛如迷宫，找不到出口。
而他的身前，只有一个人。
“呼——呼！”
甩开后面的粉丝，颜枝拉着许浮璃跑到室外，不巧，外面在下雨。
要么被粉丝追上，两个人一起上热搜，要么——
电光火石间，两人做出相同的选择！
雨下得太大，街上空旷旷的，几乎没有人。颜枝正忙着寻找停车位置，忽然发现头顶的雨变小了，原来许浮璃把自己的外套遮在了她头上。
一件衣服两个人用有点挤，许浮璃和颜枝挨得很近。为此，他不得不小心拉开距离，并试着把更多空间留给颜枝。
挪着挪着，忽然听见耳边有人笑说：
“许浮璃，你快变成落汤鸡了。”
看见许浮璃大半个人都在雨里，颜枝心里不忍，将他偷偷挪过来的衣服重新遮回去，甚至，为了避免许浮璃“故技重施”，她朝着他的方向靠近了些。
黄豆大的雨点噼里啪啦下，许浮璃的心脏砰咚砰咚跳。
喉结滚动，他僵硬着头不敢偏一寸。
因为只要他动了，就会触碰到颜枝的脸。
深夜偶尔驶过的车辆，模糊了视线的暴雨，颜枝的两分醉意被暴雨冲走，面对有些尴尬的情景，她略略提高声音，像是在掩饰什么。
“你帮琼希电影写的主题曲，我听过了。”
男人举着衣服的手轻颤，一小片雨水飘了进来，洒在他脸上。
冰冰凉凉，带着空气里泥土的清香。
“你觉得怎么样？”他说话的声音有点模糊。
“嗯，大气磅礴，和我想象中的江湖一模一样......”面对许浮璃清澈的眼神，颜枝编不下去了。
她小喘着气，放弃似的说：“好吧，我忘了。”
安静的深夜，她和许浮璃两个人紧紧依靠，旁边人的呼吸即使再轻，可呼出的热气依旧拂在她脸上。颜枝的脸颊温度一点点升高，莫名变红。
她根本记不起那首歌，尽管才过了一小时，尽管她的记忆里相当的好，能在十分钟里背完一场戏的台词。但现在颜枝说的是真话。
好容易找了个话题分散注意力，结果，气氛更尴尬了。
“我真的听过，嗯，你让我想想，我——”
“没事。”许浮璃打断她：“我唱给你听。”
“起兵戈”
“点一场狼烟烽火”
“走江湖”
“行百里云月共我”
皇城内一场大火烧到了千里外的武林盟，朗朗星空，明月高悬。有人夜卧于屋顶之上，在重重守卫之间，轻身飘过，像一阵看不见的风。
“江湖令被盗！江湖令被盗！”
有人敲锣，大声地喊道。
下一秒，雪白的刀光刮破黑夜，宛若昙花骤现，只听一声金铁交鸣，敌人的长剑被挑飞，远远地落在地上。
“金戈破夜色”
“酒盏映刀光如虹”
“青云追皎月”
“千山藏铁马冰河”
唱到歌曲高/潮部分，清朗的男声悠悠而下，像是峰回路转，有了另一番天地。
“江湖令，风云起”
“唱一曲众生百态”
“春光晓，凭栏望”
“山河定英雄归途”
一曲结束，大雨也停了。
不知什么时候，颜枝他们已经走到车前。她站在原地听许浮璃唱歌，一直到雨变小，慢慢消失，也没有意识到。
等到许浮璃唱完了，将头上的衣服放下，颜枝才回过神来。
“江湖，就是这样。”
有英雄，有小人，有风云动荡，群雄逐鹿，也有千帆历尽，闲看云卷云舒。
是她爱的江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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