末日后我把自己上交了[无限]

　　景瑞走出围墙，看见了另一堵厚厚的围墙。
　　这次出来，他们折腾了很久才重新见到陈安等人。下了山，又走了十几分钟，才重新看到人影。全身的衣服都换了个遍，还做了体检。好在，辐射暂时还没有对他们的身体造成什么影响。
　　当然，也可能是已经造成了，但还看不出来。

　　陈安在地下室等他们，进入之前，景瑞回头看了一眼。
　　苍翠的青山被灰色的墙壁包着，山顶平了，山上的树也清理了个七七八八。天空蔚蓝。
　　蓝得让他很没有安全感。

　　景瑞突然有些怀念聚居地里灰蒙蒙的天，他快步走进入口。
　　安全起见，大家没有在地表活动，而是全部转移到了地下。毕竟是新修建的，长长的通道还散发着刺鼻的异味，但时间紧迫，没有人质疑在这里办公健康该如何保障，他们抱着文件来去匆匆，脸上是如出一辙的凝重。

　　推开会议室的大门，里头烟雾缭绕，宛若仙境，连几步外的人脸都看不分明。
　　景瑞：“？？？”
　　仙界大会吗？开完一起上西天那种。
　　尼古丁里死，做鬼也逍遥？

　　他站在门外，很不想进去，总觉得呼吸一口少活一天。
　　走廊尽头的一扇门突然开了，陈安抱着厚厚的文件走出来，看见他，愣了一下，挤出一个笑容：“回来了？辛苦辛苦，晚上让食堂给你们补一补。想吃点什么？随便点，我去跟他们说。”

　　景瑞没有说话，而是仔仔细细地打量了一遍。
　　陈安看起来还是老样子，只是有些疲惫，不知道加了几天班，胡茬还没刮，腰板依然挺直，走路带风，每一步都踏踏实实，沉稳又可靠。

　　景瑞心里有数，没有说话，只是安安静静往旁边挪了挪，让出了屋门。

　　陈安脸上的笑收了收，脚步未变，在门口站了站，表情严肃地走了进去。
　　“砰。”
　　是文件放到桌子上的声音。
　　不重，但带着莫名的威严，让门外的三人都忍不住挺了挺腰背。

　　“抽完了吗？”
　　屋里的人一个接一个地坐直了。
　　陈安压着怒火，声音平静，却让人觉得是风雨欲来，连呼吸都轻了一些。

　　“末日之前，我们的专家，我们的精英，不顾工作繁忙，责任重大，依然在争分夺秒、勤勤恳恳地支持烟草厂的生意。挺好，不错，感人至深。”
　　“老陈，”令人窒息的沉默中，有人干笑两声，试图缓解气氛：“咱们这不是……”
　　“不是想逃避现实吗，”陈安打断了他的话：“有问题不去解决，有困难不敢面对，就缩在这么个地下室里，浑浑噩噩地等死。”
　　“听说你们都是各行各业的精英，”陈安手撑在桌子上，俯身审视着每一个人，语速缓慢，声音清晰：“精英，就这个样？”

　　“那我们能怎么样？”说话的是角落里的一个年轻人，带着眼镜，一身书卷气，声音还有些哽咽，有些歇斯底里：“那是辐射！辐射！按照上一个位面的经验，他们等着我们去帮忙，可我们根本就束手无策！那么多年都没研究出来，现在出事了，说要解决办法，说一声就能立马找出来吗？”

　　“所以，”陈安问：“等到了那一天，你的妻子，孩子，父母，朋友，所有认识不认识的人，一个接一个倒在你面前。你会拍着黑色的、被烟雾侵蚀的肺，告诉他们，你问心无愧，你尽力了？”
　　那个人突然哽住了，瞪着眼睛不知道该说什么。

　　“我们能怎么样？”陈安站直身体，目光平静，语气坚定：“附近的居民已经搬迁了。我们留在这里，不惜一切代价，也要和末日对抗。无论如何，也要减轻辐射对蓝星，尤其是对百姓的伤害。我不懂科研，这方面帮不上忙。我只能说，如果拿命去填，能减轻一丝影响，能救下一个人，”他看着屋里所有人，一如既往的冷静：“我会死在所有人前头。”

　　明明身处地下室，景瑞却觉得有光照在了陈安身上，衬得他格外高大稳重。
　　屋子里又重新陷入了沉默。
　　但不是死水一潭，而像即将爆发的火山，蕴藏着惊人的能量。

　　景瑞靠在门边，小心翼翼地举起了手。
　　“那个，虽然情况严峻，但也没有那么严重。”
　　许是气氛太过严肃，他有些紧张，景瑞看见众人投来的视线，才意识到自己说了句废话。
　　他清了清嗓子，这次抓住了要点：“他们研究了几百年，对辐射远比我们在行。这点辐射，是可以限制在这一小片范围，不再扩散的。”

　　话音刚落，屋里的人坐得端正，脑袋却统一地转向门口。后面看不见的或是伸长脖子，或是身体前倾，倾斜到整个人都快折叠起来，专注地盯着景瑞，等他接着说。
　　陈安愣了愣，才反应过来，把桌上的文件一把抱在怀里，拍了拍桌子：“你来，来这里说！”

　　“他们遭遇辐射威胁很久了，但没想到会有这么严重，”不然，也不会斥巨资去研究光膜一样的防护层，“一开始是陨石，带着少量的辐射，当地政府建了个保护罩，就把问题解决了。谁知两百多年前，陨石突然爆.炸，辐射增强，保护罩也坏了，这才造成了末日。”

　　“陨石……”
　　“对，”景瑞点了点头，“辐射往往不会让人立即死亡，所以消息还是很可靠的。但是情况危急，当时的人们没有预料到辐射会有这么严重，防护层虽然有保护作用，但无法完全阻挡辐射。他们紧急送了一批防护层过去，在陨石周围搭建了一层，算是勉强减弱了辐射源。然后一边安排紧急救治，一边接着研究，想加强防护层。”
　　聚居地里涌进了大量的人，街道，花坛，甚至垃圾桶旁边都是人，连个落脚的地方都没有。
　　短短几周，那些人又绝望地离世，留下了一群更加绝望的人。

　　水危机，食物危机，医疗用品危机……
　　邪.教.横行，恐.怖.分子肆虐，为了争夺唯一的生存希望，国与国开战，各种武器在大地上犁过一遍。
　　在生命的最后，人类亲手毁了他们的星球。
　　以至于几十年后，新的防护层研发完成，聚居地里的幸存者们争相庆祝，庆祝完，猛然发现辐射源距离他们足有几千里，隔海相望。以往不算艰难的路程，变成了不可跨越的距离。
　　机场早就毁了，不知道还有没有在海战中幸存的轮船，甚至不知道外面还有没有可用的加油站。没有钢铁，没有工厂，外面一片荒芜，到处都是战争的废墟。
　　他们只能加固聚居地的防护层，只能看着自己的星球积累了越来越多的辐射。

　　“所以说，他们有一个叫做‘防护层’的东西，能够把辐射挡在外面，或者围在里面？”
　　陈安整个人都兴奋起来了：“那我们，我们也可以造一个，在裂缝周遭围一圈，”啪，他拍了下手：“齐活？”
　　陈安高兴地脸都红了，眼睛亮得吓人，自顾自笑了一会，才道：“就是可惜了这一片山，怕是都不行了。围墙不保险，不知道辐射影响范围多大，废弃的土地得更多一些。嗐，人没事就不错了，不能贪心不能贪心。”
　　景瑞提醒他：“他们只能研究聚居地那点地方，恨不能所有资源都握在手里。那里的人还找到了一种植物，能减轻辐射对土地的影响。就是他们这么多年没有耕种，也没有资料，自己不会养。”

　　“那找我们不是找对了吗？”身上的压力骤然一轻，陈安促狭地冲着景瑞眨了眨眼。
　　钟林插了一句：“他们的防护层除了隔绝辐射，恐怕还有一定的防御功能，不然混战时期，聚居地怎么也得挨上几下。国之重器，可不是我们要他们就会给的。”
　　“那就给个无法拒绝的条件嘛，帮忙解决辐射源，他们求之不得，我们这里的情况也能好转一些。”
　　景瑞回忆着那边的情况：“他们自己把植被都毁了，环境崩了，风沙很大，飞机不行，车也没法走……”
　　“没有地面引导，飞机本来就不合适。”陈安靠在椅背上，长出了一口气：“那就先从陆地过去。修路嘛，我们擅长。咱们一点一点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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