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做梦
夜阑人静时。
如昨夜般,屋外又飘起了濛濛冷雨。
李烬沐浴完,走进房间,看见长发松松垂落肩头的赵雪婉坐在床上,见他进门,乖巧地眉眼一弯,像一个香香软软的小糕点。
她甜笑着拍旁边的位置,示意他过去。
他脱去外衣,坐在她拍的那个位置,她立即挪到他身后,开心地给他捏肩膀,“娘亲说你这几日照顾我,都没好好睡觉,过几日又带我出去玩,你真真真是我的大恩人......”
“还好是你开口说带我去乐嘉,要是我自己去,或者其他人带我去,祖父和娘亲是绝对绝对绝对不肯让我去的。”她开始卖力地给他捶背,“大恩人,为了表达我的感激之情,我给你按摩,给你捶背......”
“你开不开心?开不开心?大恩人。”没听到他说话,她从身后探出半个头看他。
“嗯。”他侧眸看向她,唇角缓缓勾起一抹浅淡却缱绻的弧度,温声应道。
“说你开心。”她加大力度按他的肩膀,命令道。
“我开心。”他还是侧着头看她,嘴角笑意加深,依她回答。
“换你。”他转过身,抱她坐好,轻轻地给她按肩膀,按了一会给她慢慢地捶背。
她今夜刚沐过发,发间带着松针与梨花香的清润香气,墨绸般的青丝乌黑柔顺。
他轻撩起一缕,那缕香气悄然漫开,悠悠袭来,丝丝入鼻,淡而绵长,裹挟着她独有的温软气息,勾得人心头微漾,缠得人喉间微痒,心头也跟着软了几分。
“今夜,算是我们正式的新婚之夜,我有话跟你说。”他坐在她的身后,一边按她的肩膀一边轻声说。
“嗯,你说。”她抓起几缕还有些湿润的发丝揉了揉。
屋内静得落针可闻。
只余下两人清浅交错的呼吸声,一呼一吸,在寂静中被无限放大。
窗外的小雨还在缠绵,雨帘朦胧了夜色,雨珠顺着屋檐滴落,敲在青石板上,叮咚的轻响隔着窗纸传来。
“我会待你好。”他掌心下的按摩动作也戛然而止,只将双手稳稳覆在她肩头,这双手就这样停在她肩上,掌心贴着她单薄的寝衣,热度清晰分明。
“你当然得对我好啦,你不待我好可是要掉脑袋的。”她转过头,对他嘻嘻一笑,学他平时捏她的脸一样抬手捏他的脸。
他轻轻一笑,起身下床,走去柜子里拿出一大一小的箱子,走回到床边打开给她看,缓声道:“这是给你的。”
“哇,这是多少啊!”她从箱子里拿出那一沓纸币,震惊地睁大了双眼,不停地哇了又哇。
“十万,这个月的。”他打开小箱子,拿出一个乌梅糖给她,她甜笑着张嘴,他直接喂她吃下,抬手拂去她嘴角沾到的细碎糖霜,“花完还有。”
“十万!一个月?这么多!”她握着这一沓巨款向他确认,“都给我的?我......我想怎么花就怎么花?”
“嗯,都给你的,想怎么花就怎么花。”他点头笑着,给她确认,“开心吗?”
“开心!开心!”她举着这一沓钱手舞足蹈,兴奋地抱住他,拍他的背,“你真有钱!你太有钱了!”
纵使阿爹阿娘、陛下和太后疼爱她,也未曾一个月给她十万,巨款啊巨款!可以买好多好多好多好吃的!
“嫁给我,是不是很好?”他抬起一只手扶住她,不让她兴奋地倒下。
“好极了!好极了!好极了!”她再次兴奋地投入他的怀抱,在他的肩上开心地摇头晃脑。
她松开怀抱,把这一沓钱放在枕边,看着这一沓钱双手合十满足地笑,又转头对他甜笑,指着那一沓钱,说:“都是我的。”
“嗯,都是你的。”他点头,起身去拿了刷牙子和牙粉、温水和丝绵缓步走来,轻声喊她,“诗诗。”
“知道,知道,刷牙洗脸嘛,我等会就刷,等会就洗。”她含着乌梅糖,腮帮子鼓起,眼睛发亮地看着这一沓钱,“好多钱啊......”
她把钱放在床的最里面,一张一张地数,数了又数,数累了转过身看见李烬就坐在她的后面安静地看着她。
看见她转身,他微抬起头,问:“困了?”
她点点头,下床洗漱。
等她上了床他移到另外一边,让她睡在刚刚他的那边,她钻进被窝的一瞬暖意袭来。
她伸手摸向他的那边,有些凉,往他那边靠了靠,小声说:“天冷,近点睡。”
“天冷,抱着睡。”他伸臂单手揽住她,下巴抵在她柔软的发丝上,温热的胸膛紧紧贴住她的后背,带着清浅的檀香的暖意瞬间将她裹住。
淅淅沥沥的雨声从窗外漫进来,她枕着他的臂弯,整个人都偎在他怀里,呼吸渐渐变得悠长平稳,已然沉沉睡去,模样恬静又安心。
-
三日后。
李家和赵家人一起前往乐嘉城,而李真卿作为一家之主一国之相,在众人上马车离家之前,他极为正经地说:“此番出行,虽为家事,亦关国体。一行一动,当为百姓表率,不可堕了朝廷与两家的清誉。”
众人站在马车前,皆为虚心接受教诲的模样,双手放在身前点头。
但李真卿又接着说:“此去乐嘉,路途非近,务须谨言慎行,恪守礼度。夜宿晓行,不可单独行动,一切以安稳为上。”
李智着急要上马车赶紧出发了,但李真卿又摸了摸胡子,接着说:“乐嘉风寒,不比京城。尔等需添足衣裳,谨防染疾。若有人在外任性胡为,归来家法伺候。”
穆红莺笑了笑,把李智拉过来,又把李信拉过来,小声对他们:“父亲舍不得你们,你们去亲一下他,就可以快点出发了。”
闻言,李智和李信赶紧跑上前,扒李真卿的衣服,要他抱,然后爬到他的身上,响亮地亲了他一口。
完成任务的两个小孩马上跳下来,大喊:“娘亲,我亲父亲啦,我们可以出发啦!”
众人看李真卿故作镇定,负手站立对他们点头,忍不住笑了笑,都各自上了马车。
李仁此次随行是陛下钦点的,他带上沈梦棠,和她一辆马车,上马车前她细心检查各项,上了马车仍是不放心,又下马车去检查,李仁下马车对她说:“缺了什么,路上买,外边冷,别着凉了。”
李义此次前行是为了玩,他本就官不大,让父亲去和上头说一声就能出行了,他带上苏月华,临行前选了好几个随行妇人和婢女专门伺候她,一上马车就亲她的脸,苏月华听到有人要推开马车门,立即推开李义,对前来嘱咐的杜静姝温婉行礼。
赵玉树、赵临风和孙如兰本要离京回边疆,但他们三个儿子说他们三个长辈这些年一直守在边疆辛苦了,让他们好好去玩一趟,于是就跟着一起去了。
李烬和赵雪婉单独一辆马车。
出发前,侍女茉莉递进来一个箱子,是杨雅瑾和茶马村民送的,他们得知郡主和家人要去乐嘉城,一起制作了很多个暖身体的汤婆子,还制作了路上易保存的干粮。
箱子里还有一个百鸟衔阳披肩,并非真鸟羽,以“长短针”和“套针”等绝技,绣出百鸟朝阳的灿烂图景。披肩本身是双层,内夹一层薄如云絮的珍稀“暖云绒”,轻若无物,却暖意融融。
百鸟衔阳披肩上有两封封信。
一封是杨雅瑾写给赵雪婉的,另外一封的信封上写着侯爷亲启,落款人是魏文渊。
“给你的。”赵雪婉递给他。
他打开信封看,脸色沉下来。
“侯爷,别误会喔,我未婚妻雅瑾说郡主要去乐嘉,不忍我未婚妻熬夜伤了身子,这是我和我未婚妻一起做的百鸟衔阳披肩。”
最后一行魏文渊特意画了一艘船,写上极为炫技的字体:“一路顺风喔,侯爷。”
“祝愿郡主殿下身体安康,风雪无阻。”赵雪婉拿着信封小声念,看旁边的李烬面无表情地把他的信揉皱了。
“写了什么呀?”看他这么生气,她转头问。
沉默一下,李烬把信展开,递给她看,她看完抬眼看他,诚恳地说:“你的字比他的好看。”
自打魏文渊进了官场,他就一直明里暗里地和李烬过不去,师父说经常看见魏文渊故意对李烬阴阳怪气,无论是在陛下还是同僚面前,总要显一番,他们两个的关系很僵。
如此看来,确实挺僵的。
“真的?”李烬垂眸,低声问她。
“当然真的了,他哪儿都比不过你,你才是顶顶好的。”赵雪婉拍了拍自己的胸脯,表示自己说的全是真心话。
“哪儿比他好?”他追问。
“啊?”她没想到他会追着问。
“你比他长得好,脾气好,脑子好,人品好,人缘好......”她看见他嘴角逐渐浮现笑意,摇头晃脑地继续夸,“还有钱,很有钱......”
“是不是很开心?”她歪头问他,他眼睛往上瞟,轻轻地点头。
“哎呀,这里又没别人,开心就跟我一起笑,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她抓起他的手腕教他笑。
“哈哈哈哈......”他由她抓着手腕,配合地跟着一起笑。
-
乐嘉城,冬日非常寒冷,风厉如刀,素有“北地寒珠”之称。
以前赵雪婉听人说那里有很多好玩和好吃的,她非常想去,但是家里人都不肯,这两年她身体好些了,但忙于其他事,没想起要去那儿游玩。
路途上,李烬一直在找什么东西似的,问他买什么也不说,直到在一个织造世家买到珍贵的冰蚕丝。
接着他每天晚上在客栈挑灯制衣,做成一个轻若无物但十分保暖的外衣,外面绣了一个她可爱的外型,衣角内里绣了一个平安符。
做好后,每天出门前他都要她穿上这件。
越往北越冷。
在马车上,赵雪婉裹了好几层,眼皮正发沉,眼看就要睡下。
车轮忽然撞上一块顽石猛地一震,车窗跟着轻颤,刺骨的寒风便顺着窗隙溜了进来,直扑她的脸颊,她往角落里缩了缩,喉间溢出一声软糯的呜咽,眼睫也跟着颤了颤。
他抱起她在腿上,让她紧靠他温热的胸膛,将她身上的锦衣拉紧贴合她的身体,再裹上厚重的羊毛毯,给她塞了汤婆子和暖铜壶,伸手遮住她的双眼,低声哄道:“睡吧。”
忽然,马车停了。
车门被轻轻拉开一道缝,孙如兰探身进来。
车内,李烬将赵雪婉横抱在膝头,一只手揽着她的背,另一只手护在她的脑后,生怕马车再颠簸惊扰了她,她缩在他怀里,小脸埋得严严实实,只剩一缕发丝垂在他衣襟上,安稳地睡着。
见女儿被妥帖包裹、安然蜷在李烬怀中的模样,孙如兰心头一暖,眼底漫过几分动容,素来沉稳内敛的女婿,将自家娇憨的女儿护得这样妥帖,连寒风都近不得她分毫。
她给他递过一个缝得厚实的狐毛毯,低声叮嘱:“烬儿,你只顾着护婉婉,也别忘了顾着自己,别冻着了身子,知道吗?”
“嗯,知道。”他点头,轻声回应。
嘱咐完,孙如兰下了马车。
应还有半个时辰到小镇,天黑前能住下客栈。
“李烬......”
忽然,她在他怀里轻轻动了动,低低唤了他一声,声音轻得像羽毛拂过,嗓音里裹着浓重的睡意。
“嗯。”他抱紧她,在她耳边轻轻回应。
她睫毛轻颤,眉心微蹙,像是做了不好的梦,小手无意识地攥紧了他的衣襟,脑袋还往他颈窝蹭了蹭,脸颊贴着他温热的肌肤,眼睫上还沾着一点细碎的倦意。
到了小镇。
她被马车外面的声音吵醒,慵懒地睁好几次眼,醒的差不多了就打开车窗的一个小缝,看外面的街景,听到他在身后缓声道:“你最近,好像经常梦见我。”
“啊?”
他问这话的时候,她正背对着他在看街景,慵懒地打着一个小小的哈欠,冲散着睡意,忽然被这么问,她愣住了,合住嘴,转过身疑惑地问。
“你说梦话,叫我的名字。”他一手撑在车榻上,指节微屈,指尖摩挲着榻上的软垫,骨相分明的手腕衬得肤色愈发冷白,肩膀的轮廓在光线下显得格外硬朗。
她的呼吸陡然一滞。
他的身体半倚着车厢壁,长腿交叠,一只手则随意搭在膝头,身体微微前倾,下颌线绷出利落的弧度,视线从她泛红的耳垂缓缓移到她微张的唇瓣,眸色沉沉的看着她。
忽然的“质问”,她感觉周身的气息多了几分压迫感,连车厢里的气息都仿佛跟着慢了下来似的。
他微抬眸,漆黑的眸子锁住她的身影,带着几分似有若无的探究意味,这落在她的眼里,成了漫不经心的审视,让她更为紧张了些,一时间难以呼吸。
窗外的寒风趁隙钻了进来,带着外头的冷意,拂过她微凉的脸颊。
他一言不发地坐近,长臂一伸越过她,骨节分明的手指勾住窗栓轻轻地合上,动作干脆利落,却带起一阵裹挟着他气息的风。
车厢内霎时静了下来。
两人之间的距离陡然拉近,不过一拳之隔。
这么近,她甚至能看清他睫毛的弧度,鼻尖几乎能蹭到他的衣襟,能清晰感受到他身上传来的温热气息。
她心头一紧,猛地吸了口气,将独属于他的檀香气息吸入,又下意识地屏住呼吸,而后刻意放缓了呼吸,将呼吸压得极浅极轻,每一次起伏都带着刻意的克制。
在这狭小的空间里,两个人长时间不说话。
车轱辘碾过青石板的声响规律地传来,反倒衬得车厢内愈发安静。
“梦见我什么?”他微俯身,视线与她平齐,带着几分占有欲又带着十足温柔地看着她,连声音都压得极低,像羽毛般拂过她的耳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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