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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22 章
老话说反常即妖,周语芙踩着脚蹬,登上停在影壁前的那辆宝盖马车,探头便见到谢池宣闭目靠着软垫。
他正捏着刻梵文的紫檀串珠轻捻,从帘子缝隙照入的一束光落在他肩头,将他半边脸映出一片带着病气的苍白。
周语芙默默窥了他几眼,没法判断他此刻心情是好还是不好。
马车四角的金铃铛微响,缓缓往大街驶去,人声越来越吵杂,挑着炉子卖早点的小贩吆喝声十分有精神。
她往晃动的帘子缝隙往外看,这种置身鲜活人群的感受让人身心愉悦,三皇子府确实安静得让人觉得诡异。
“周姑娘不怕我把你卖了?”
谢池宣淡淡的嗓音夹杂在喧闹声中,像是从天边传来一般,模糊不清。
他难得主动开口,周语芙还以为自己听错了,错眼去看他,发现他不知何时睁开了那双凌厉的凤眸,正饶有趣味地打量自己。
只要他露出这种神情,周语芙就知道他肯定在算计什么!
想法还没落下,刚走到长街的马车忽然加速,尖叫声瞬间充斥在她耳膜内,而她也险些没坐稳要滚出去。
她反应极快地扒住窗户,马在外头嘶鸣,马车的晃动越来越激烈,颠簸得像要把她整个人往天上抛,马车更像是破了个大洞的屋子,有呼啸的风声在耳边刮过。
然而,那并不是周语芙的错觉,带起呼啸声的是凌厉飞来的羽箭。
叮的一声,深深扎入离她脸只有一指距离的墙板上。
这一瞬,周语芙仿佛连心跳都停了,思绪亦停摆,一股寒气从脚后跟直往上涌。
射入车厢的箭矢并没有减少,马车也在往一边倾倒,她连想躲都没处发力。
眼见又一支羽箭直袭她面门,忽然一股拉拽力狠狠将她扯了过去。
周语芙只听见咚一声响,胳膊便一阵剧痛,撞到了车壁上,但惊险地躲避了那支要取她性命的利箭!
她惊疑不定,耳边传来一声冷笑:“平时的机灵劲呢,这就吓傻了?”
她猛地转头,看见自己居然半个身子坐在了谢池宣腿上,刚才是他在危急关头拉拉自己一把。
“……我、我究竟是因为谁才会遇到这样的事?!”周语芙心惊肉跳,大脑好歹是恢复运转了。
被揭穿,谢池宣也不恼,而是笑着看她,目光悲悯:“周姑娘,不管你现在和谁在一块,你眼下的遭遇都不会改变。”
周语芙刚窜上头皮的凉气炸开了,掀起的波涛让她止不住颤栗。
一支羽箭再次钉入车壁,箭身还带着杀意般颤动着。
马车再次被抛起,发出轰隆隆一阵声响,周语芙整个人失重腾空,惊叫一声。
可这不是让她更为恐惧的,更恐怖的是谢池宣在把她拽住回拉时自己却撞上刁钻角度穿来的箭尖。
鲜红的颜色在她眼前溅起时,她人也已经滚到车厢最角落,谢池宣的背压了过来,她下意识去把他接住。
两人滚作一团,她手背上更是温热一片。
“……谢池宣!”
她手一抖,忙从他身后钻出来,见到一支箭矢插在他肩头,箭尖深深没入。
“殿下!”
外头响起方南焦急的声音,随后就见他闯了进来。
周语芙跪着他身前,抖着双手想去捂住他伤口,可又不知道自己该不该那么做,害怕加重他伤势,只能无助地抬头看向方南。
方南见到谢池宣身上的箭,上前半跪蹲身:“殿下忍一忍。”
下一刻折断了长长地箭身,谢池宣疼得吸了一口冷气,本就没有血色的一张脸苍白中透了点灰色。
那种颜色,周语芙在井里找到的那个护卫脸上看见过,是生命流逝的颜色。
“骑马送我回府,让人继续护送她到大理寺。”谢池宣缓了片刻,才有说话的力气。
周语芙还有些愣神,闻声不敢置信望着他,“这个还去什么大理寺,你在马背上再遇到暗杀呢!分人给我,你危险就多一分!”
“周语芙,我不喜欢欠人情。如今你助我一回,我护你安然到大理寺,很公平的交易。”
谢池宣居然朝着她笑,笑容里带着得逞的快意,看得周语芙又一阵毛骨悚然,很快便明白他的意思了。
她已经成为扳倒太子一党的一环,有人要她死于非命,用来嫁祸给谢池宣兄弟。
谢池宣却先一步知道了对方的计划,所以将计就计,哪怕有性命危险,也要用苦肉计替她挡箭!
对方恐怕都不知道谢池宣在马车里!只是以为她受宠,让她坐着皇子的马车出行。
周语芙对他这种不要命的做法实在不能苟同,在各种情绪的冲击下,最终只说出了两个字:“你疯了!”
万一中了要害,那不就是自戕的行为?!
方南已经小心翼翼避开他的伤口,把他搀扶起来。
谢池宣听到她对自己的评价,笑得越发得意:“可惜他们不知道。”
过了今日,周家的事便不能再威胁他的兄长,他对这个结果甚是满意。
谢池宣下马车后,整片长街的百姓都躲着不见身影,马车前后有四五具尸体,已经气绝身亡。皇子府的其他护卫在仔细检查尸体,还有人在两边的屋顶,察看有没有其他埋伏的人。
周语芙慢慢走下马车,望着一片狼籍,被伏击的那种恐惧冲击还在冲刷着她。
讲道理,若不是谢池宣,她今日绝对会死于非命。
远处匆忙来了一队巡逻的官差,见到谢池宣浑身是血的被送到马背上,领头的人差点连脚都软了。
谢池宣朝方南点了点头,方南会意,冷厉看向那批官差:“光天化日之下,居然有人刺杀皇子,你们五城兵马司不能干就让贤!”
说罢,一夹马肚子飞速离开。
护送谢池宣的一队人马把他们夹在中间,留下的另外一队人也团团把周语芙围住,由刀壹率领。
“姑娘,新的马车片刻就到。”
这是周语芙第一次听到刀壹说话,话落,他又对着惶恐的一应官差道:“你们还傻愣着,有人意图刺杀皇子,和重要人证,还不赶紧给你们上峰禀报?”
此话一出,那些人才回过神,连声应着又匆忙离开。
周语芙等了大概半刻,新的马车来到,而此时现场已经围满了人和重新过来收拾现场的官差。
在上马车前,她听到了围住看热闹的百姓道:“这是三殿下的妻妾吗,美得像仙子,听说三殿下是为了救美人受伤的。”
周语芙:……
她没能够‘魅惑’太子,倒是先成了谢池宣的心头肉了。
不知道谢池宣知道了,会不会想再次掐死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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