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龟苓膏
林清远这次病后,身体很快就恢复了,他虽然看上去单薄,但毕竟不是久病沉疴的人。江饶看着他的脸色一天天红润起来,自己的身体却丝毫没有起色。他自己就是医生,所以不需要就此向外人袒露咨询,这也算是不幸中的大幸了。
这些天,他一直睡在主卧,主卧的房间朝向好,阳台宽敞,又温暖又通风。站在阳台上,还可以看见楼下一个小小的花园,花园的中央还有一个小小的喷水池。江饶将他的行李一点点整理开来,衣服直接挂起来,裤子叠整齐了放进抽屉里,自己则搬去客卧住了。
两人一同吃早餐,江饶端端正正地坐着看报纸、喝咖啡。林清远哼着歌,在一旁轻轻巧巧地烤面包,整个客厅都洋溢着一份暖意洋洋的温情。等面包烤好,江饶给林清远倒上果汁,两人随意地抹些果酱和黄油,总是开开心心的。
吃完早餐,江饶照例给林清远拿来一份龟苓膏,上面总是淋了甜甜淡绿的汁水,还点缀几颗绿豆。自从林清远醒来,江饶每天早中晚都会微笑着捧给林清远:“病刚好,吃了不容易上火。”
林清远病愈后,也恢复了正常的实习工作。他的带教老师邵老头十分欢喜,连连在下巴上摸了好几把,只可惜缺了两道仙风道骨的长白胡子——终于可以把写报告的无聊任务全部推给学生了!
林清远端坐在桌前,一边听着邵老头的叙述,一边认真地用钢笔开始手写记录。邵老头瞄着自己的小爱徒,回想着当日在医院中听到的劲爆消息,一时复古心情浓郁。他在意念中把林清远想象成一个古代的娇嫩小书生,而自己正是烛火下教习学生的俊秀师傅。他摇头晃脑地念念有词,小书生便一丝不苟地书写,用的自然是毛笔,字体自然是匀衡挺秀的柳体。古有红袖添香,今有灯下教习。
林清远抬眼看看正自得其乐的老师,笑了一笑,又低下头去给报告润色。
徐丹丹见到林清远也显出了几分高兴,还有几位和他差不多同期进中心的实习医生,也围绕着林清远有说有笑了一会儿,方才散去,给各自的老师做牛做马去了。徐丹丹等人都散去,才眨眨眼压低声音问向林清远:“林医生当初为什么不投到德高望重功力深厚关系亲密的江大主任门下呢?”
林清远仔细想了想她的用词,“德高望重”、“功力深厚”、“关系亲密”,前两者听上去像是在说少林的某位方丈大师,最后一个词怎么听都觉得奇怪——不是亲切,不是紧密,是亲密。
当初林清远进中心的时候,就跟江饶打了不在人前显露两人关系的商量,他不想被人优待,只想低低调调地过完实习期。就算平时江饶对他比他人要亲切些,那也可以解释为是爱惜人才,更何况江医生是出了名的冷静自持,难测深浅。
林清远将目光转向眼前笑得有些小坏的美女,眨了眨右眼压低声音说:“这是一个不能说的秘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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傍晚的时候,他照例在资料室里看书、文献资料,归整病例。而江饶总会在那里,在门外盯着紧闭的门静静地站立着。
两个星期后,江饶与往常每一次一样,不再等待他一起下班回家。林清远提了包,在徐丹丹挤眉弄眼的告别中走出中心。
他转乘地铁,又徒步在弄堂小巷里找到资料上的那家老中医铺,他拿出包中用密封袋装好的物件,递给那位捣药的老中医。老医生花白头发,花白胡子,他取中袋中的物件,戴上老花眼镜,先仔细看了看,又稍凑近闻了闻,随后用手切着林清远的脉,边问:“小公子,这药你是如何服用的?”
“药?”林清远低低地跟着念了一遍,“每天,早中晚各三次。”
“绿豆配甘草煎汤频服,这可是中医常用的解毒方。小公子是误食了毒蕈还是药物呢?”老中医早就一副了如指掌的神态。
林清远低下头抽回手,另一只手低低地垂了下去。他在药气氤氲的屋子里怔坐了几秒。然后抬起头,朝着老医生缓缓绽开了一个淡淡悠悠的笑容。
《我会保护你的,小远。》
林清远坐在公车的最后一排,望着光怪陆离稍纵即逝的夜景,任由大风将自己刮得睁不开眼。
到家的时候,没等他敲门,江饶已经将门打开。江饶朝他左右看了一眼,伸手将他被风吹乱的头发撩到耳后,蹲下身,把拖鞋放到他脚前。他长长的腿弯曲着,姿态有些卑微,他漫不经心地说:“桌上的钥匙怎么老是忘带呢。”
林清远扶着墙壁,把鞋子轻轻蹬掉,将脚伸入毛茸茸的拖鞋。他轻轻巧巧地饶过江饶,又忽然回头笑了一下:“叔叔,我想明天搬回员工宿舍。”
江饶蹲在那个黑暗的玄关里,良久,说不出话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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