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经是除妖天才的我如今是条咸鱼

　　“找到了。”谢无名喜滋滋地回头，招呼唐沉过去。
　　那是一堆茂密的杂草，谢无名将一部分杂草拔了，露出其中的一个几乎与地面齐平的树墩。从树墩长满了青草的情况来看，树已经被砍了许多年了。
　　“我们都被自己固定的思维给误导了，段氏说自己的藏身在树下，我们就已经一定是成型的大树。但其实也并不一定是这样。这一带原来应该都是有许多树的，但是经过开发，许多树都被砍掉。”
　　“但是这一带都是人工湖，你怎么会知道树在这里？”
　　“人工湖也不全是人工的。刚才我站在半山腰看的时候才发现，这人工湖一边的形状很规整，一看就是人工整修后的样子，另一边却看起来极其自然，仿佛原生态的一样。所以我猜，这里原来就是有一个湖的，只是那个湖比较小。后来在那个小湖的基础上又扩大了，才变成现在这样。如果那是原来就存在的小湖的话，那湖边可能会有大树生长。”
　　“所以，你才会又重新回到湖边。”
　　“我也只是碰碰运气，没想到今天运气不错。”谢无名看了一眼太阳，“我们快挖，再过不久太阳就要落山了，我们还在天黑前赶回师孚家里。”说着，就要动手去刨去。
　　唐沉拉住他的手，示意他往后退两步，接着从裤兜里套出拇指大小的金属棍子，只见那棍子在唐沉手里一阵让人眼花缭乱的变化，一分钟后就成了一把铲子。铲子三下五除二就刨开了树桩周围的泥土。
　　果然，在紧邻着树桩的地方，挖出了一个二十厘米左右长的人参。人参看起来并不粗壮，根须也没有很多，如果不是顶部那一片半不耷拉的绿叶子，几乎要让人以为这只是一块从树桩上掉落下来的烂木头。
　　谢无名打电话给师孚，告诉师孚段氏真身已经找到，让师孚从凤山上下来。
　　三人从人工湖回到旅馆的时候，天已经黑了。
　　谢无名和师孚回到旅馆后，并没有多做停留，带着人参往师孚家里而去了。
　　唐沉一个人回到旅馆。
　　他把房间的灯全部打开，一屁股坐到椅子上，随后掏出手机，把飞行模式关了，信号一接通，手机就开始不停的震动，信息一条接着一条的涌进来，还有无数的未接电话。唐沉粗略地扫了一眼，拨通了一个电话：“喂，涵哥，不好意思，最近我想休息一下，暂时就不接工作了。”挂完电话，他点开相册，看着其中一张照片。
　　那是一张老照片。看起来像是偷偷拍摄的，照片还有点歪。照片上有老有少，是一张全家福。照片看起来年代久远，并不十分清晰。唐沉将照片滑到左边，放大看左侧的一个人，照片经过放大之后，眼耳口鼻都是模糊的。但是，即使如此，仍旧可以感受到照片上的人那种清冷疏离的不可靠近的气质，那人一头短发，面容清秀，是一个十分年轻的男人。
　　男人淡淡的看着前方，嘴角弯起一丝细微的弧度，若有若无的笑意擒在嘴边。他站在照片最左边，最容易被忽视的位置，但是他浑身上下散发出来的高岭之花的无法攀登的气质，却让任何一个人都无法忽略他。
　　他的气质和如今的谢无名有着天壤之别。
　　他的容貌，和如今的谢无名，却有八九分的相似。
　　那个男人，名叫谢溟。
　　十年前，谢家宣布了他的死讯。
　　————
　　当月光升起的时候，从被放在地上的人参身上飘出了一个透明的影子，音容样貌就是段氏。
　　他对着师孚和谢无名鞠躬，回头久久凝视着师瑞杰。
　　师瑞杰昏睡一天一夜，一直没有清醒。
　　师孚忍不住开口：“你真的愿意用真身救我弟弟？”
　　“当然。”
　　师孚动了动嘴唇，没有话说了。小杰对于段氏来说，没有救命大恩要报，段氏却只是因为小杰爱看书而愿意牺牲自己，这样的妖怪，他也是第一次见。但是如果段氏不牺牲，小杰就活不了。所以，他什么也不能说。
　　“我想，小杰会永远记得你的。”谢无名走到段氏身边，语气温和。段氏点点头，影子晃了两晃，不见了。
　　月光穿过段氏的身体，人参浸润在月光里，隐隐有温润的白光从人参内部发出来。人参腾空而起，在空中旋转着，每旋转一圈就缩小一圈，旋转一圈就缩小一圈，最终，原来二十厘米左右的人参变成了半截手指的大小。
　　光华越加纯粹，它带着满身华光飞到了师瑞杰的头顶上方。
　　忽然间，师孚和谢无名眼前飞出了无数星光——人参刹那分解，师瑞杰的头顶上闪烁着钻石一样细碎的光芒。光的尘埃纷纷扬扬落在师瑞杰的头上、脸上、身体上……然后像是融化的雪水消失得无影无踪。
　　睡梦中的师瑞杰忽然深深吸了一口气，皱着眉头露出一点隐约的哭腔。他苍白的脸色开始变得红润，微弱的气息逐渐变得平稳，但是他始终没有睁开眼睛。
　　当第一缕曙光从窗口照耀进来的时候，师瑞杰终于醒了。他感觉自己做了一个很长的梦，梦里有朋友和他告别，他很不舍也很伤心，但是他不记得朋友的名字，也不记得朋友的长相。只记得那种感觉，那是一种十分不舍的感觉，胸口很堵，脑子里也有一阵茫然无措。
　　“小杰。”有个声音在呼唤他。
　　师瑞杰回头，看见一个戴着眼镜娃娃脸长相的男人正盯着他，他一愣，脑子里以往的记忆迅速鲜活起来，几乎只用了几秒钟确认，就立刻笃定地叫起来：“哥哥。”
　　师孚觉得眼睛一酸，他摸摸师瑞杰的头，轻声问道：“你感觉怎么样？”
　　师瑞杰这个时候才发现自己神清气爽，身体感觉前所未有的轻便，通体都觉得十分舒畅，“我感觉……很好……从没有过的好……”他掀开被子下床，赤脚站在地毯上，舒展四肢。
　　他从小体弱多病，有一大半时间都在打针吃药，四肢总是酸软无力，像今天这样感觉全身充满了力量的时候，还真是前所未有。这种身轻体健的奇妙感觉让他有些欣喜。
　　他对着师孚笑道：“哥哥，谢谢你。”
　　师孚感觉奇怪：“你谢什么？”
　　“妈妈说哥哥和普通人不一样。”师瑞杰说，话语里丝毫没有看不起师孚的样子，也没有伪装出来的熟稔感，他天生就对师孚很亲近，因为那是他的亲人，他的哥哥，“最近我生病了，连医生都治不好我，我突然感觉这么好，我想一定是因为哥哥帮了我，除了哥哥，我想不出别人了。”他赤着脚走到师孚面前，真心实意地抱住了对方。
　　他才十四岁，差师孚半个头，身体骨骼纤细。
　　但就是这样一个看起来单薄的似乎被风一吹就能吹倒的男孩子，却奇迹的在这一瞬间给了师孚救赎的力量。
　　关于亲情，关于家人。
　　师孚心想，不是他救了弟弟，而是弟弟救了他。他回抱住了师瑞杰，就好像很多年前，他抱住那个小小软软的小人儿一样。
　　“但是，救你的不是我。”师孚说。
　　师瑞杰疑惑。
　　有个人从师孚身后走上来，他穿着长袖，戴着眼镜，嘴角微微歪起，带着一丝温和的笑意。他的手里碰着一个红泥花盆。花盆中立着一根光秃秃的树枝。
　　“好好照顾它。”师孚把花盆放到师瑞杰手上，“是它救的你。”
　　那根树枝只有小拇指粗细，一片叶子也没有，看起来像是早就已经枯死了。但师瑞杰仍旧乖乖点头，认真允诺道：“我会好好照顾的。”
　　师孚点点头。
　　“小杰。”房门突然开了，妈妈泪眼婆娑地冲过来紧紧抱住师瑞杰，“太好了，妈妈的宝贝，你没事了，太好了，太好了。”
　　“妈妈，辛苦你了。”
　　师孚带着谢无名悄悄退出去，他和住家阿姨打了一个招呼就离开了。
　　两人回到旅馆的时候，唐沉正带着耳机倚在房门口打游戏，见师孚和谢无名两人回来，摘掉耳机，看着对方。
　　师孚看看唐沉高冷的脸，又看看谢无名，一笑，挥挥手，独自回房间去了。
　　唐沉侧过身，谢无名走进房间里。
　　“你不会又是一整晚没有睡吧？”谢无名有些惊讶。
　　“我等你。”唐沉淡淡地说，“你答应我的。”
　　谢无名哑然，随即又笑了，唐沉的脾气也未免太执着了一点。他把唐沉的被子掀开，又掀开自己的被子，然后拉上窗帘，只留下一条缝。随后，他钻进自己的被窝，打着哈欠说：“快睡吧，困死了。”说完一闭眼，没多久就睡着了。
　　唐沉躺进谢无名为他掀开的被窝，闭上眼睛，听着谢无名平稳的呼吸，慢慢的也睡了。
　　————
　　一个月后，店里。
　　“哥哥。”有个年轻的脑袋从门口探出来，面容清秀，身体看起来瘦瘦的。
　　“啊，师师出门去了，要等会才回来。”谢无名抬起头来，对着清秀的少年说道，“进来坐吧。”
　　“这里可真漂亮。”师瑞杰坐在单人沙发上，将怀中抱着的花盆搁在桌子上，环顾着四周说道，“像个花园一样。”
　　谢无名笑着端上一杯果汁，“谢谢。”他看了一眼少年面前的花盆，笑得温温和和，语气中充满了欣慰，“你将它照顾得很好。”
　　那盆花盆里栽种着一小节拇指粗细树枝，树枝的顶端，有一个小小的浅绿色的芽苞。
　　“因为是哥哥特意吩咐过的。”师瑞杰说，“而且，不知为什么，我特别喜欢这根树枝，光是照顾它就觉得而很开心。我很期待它长大之后开枝散叶的样子。”
　　“真是个好孩子。”谢无名笑着说，“但是你三天老头跑来店里，家里人不担心吗？”
　　“我是来找哥哥的，有什么好担心的。”
　　看着谢无名笑而不语的模样，师瑞杰轻声说道：“我知道爸爸妈妈对哥哥有偏见，也引得哥哥很伤心。但是我和爸爸妈妈不一样。”
　　“不一样？你不觉得哥哥奇怪？”
　　“哥哥一点都不奇怪。”师瑞杰掷地有声，“哥哥只是喜欢漂亮的东西而已。这只是他选择的生活方式而已，有什么好奇怪的？”他抬头，皱眉看着谢无名。
　　少年人，喜爱憎恶都放在脸上，看得明明白白，“你为什么这么问，难道你觉得哥哥奇怪吗？”
　　“当然没有。”谢无名摆摆手，“师师能选择自己喜欢的方式生活，是一件很了不起的事情。”
　　“是啊。”师瑞杰的表情放松下来，“所以，这个店里多美啊。”
　　店门外，穿着浅紫色小裙子的师孚怔忡了片刻，忽然扬起一抹明媚的笑容，打开店门，朝着里面元气十足的喊道：“我回来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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