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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生
岑雁时回到姑苏后大病一场,闻黎祈侍汤左右,事事巨细。
九月秋来,岑雁时病愈,也越来越忙碌。门派事务多,宋可缓一人处理不过来,即便身边有周澜清、柳舒窈,总有顾不上的时候。岑雁时知道这时正是多事之秋,遂揽下一些要务。
来年二月十三日,桃子生辰,几人小聚一回。岑雁时做了一大桌菜,均是她爱吃的。
“桃子长大了,我在你这个年纪都与黎祈成婚了。”岑雁时笑着在桃子的发髻上插了一根镶金丝祥云发簪,“如今已是个亭亭玉立的姑娘了。”
十七岁的桃子丰姿冶丽,肌若凝脂,楚楚动人。她像幼儿时爱玩爱热闹,愿意折柳逗鱼,不喜针线书画等。
“可我在岑姊姊这儿,永远都是小孩子。”桃子美目流转,顾盼生辉,“前些日子我还和叶姑娘说,你什么时候与闻大哥生个孩子呢。”
岑雁时白肤泛红,斥道:“别胡说,我又不急。”
说起这个,闻黎祈已经三十五岁了,他也期盼着自己能与妻子有个血脉相连的孩子,男孩女孩都好,毕竟他这种身世,的确渴望下一代。
约是五月份时,岑雁时有身,为此谢掌门还特意修书一封。他几年前与余云寄商讨闻黎祈儿女名字,想了足足三百个,却没有一个相中的。
当时陈宛还打趣,说这种劳神的就留给闻、岑夫妻二人自己头疼去吧。
“是喜事。”闻黎祈脱下外套,取了书来,“名字的事我来想好了,你歇着吧。”
岑雁时笑道:“我看《三国》呢,取名又不急。”
“那是什么书?”
“讲历史的,打打杀杀的故事。”岑雁时有些困,索性将书放下,“黎祈,你想要儿子吗?”
闻黎祈替她拉了拉被子,说:“是儿是女我从不在意,你呢,小雁?”
岑雁时:“他们都觉得是男孩,也对,剑客的孩子当然也要是剑士,这是大家的观念。”
“男儿能当剑客,女儿也可以,将来让她习医吧,能救人。我只希望孩子能跟你一样,不用打杀过日子。”闻黎祈走过的路,长而艰辛,他不希望自己的孩子步上后尘。
还是女孩好,像岑雁时就更好了。
岑雁时有些伤心,桃子起初跟着她学医,后来不知道怎么的对此没了兴趣,医术没有传承,让她很难过。好在缪望风愿意学,倒也让她心有宽慰。
桃子长大了,心性却越长越小,拉着柳舒窈等人闹的镜湖鸡飞狗跳。
周澜清跟着宋可缓去梁溪处事,岑雁时有孕在身不能劳累,闻黎祈更是两耳不闻窗外事。柳舒窈揽下了所有活。
桃子没人祸害了,跑到杏林居闹柳舒窈,她将文书一本一本叠着玩。
柳舒窈:“……你若闲着也来帮些小忙。”
“我不要,我也没有几年做姑娘的日子了,你还不让我多玩玩。”桃子只是不满意自己长大了罢了。
她不喜欢长大,长大了她不能做的事就更多了。
柳舒窈提笔写下一行字,搁下毛笔,一手托腮,道:“你这样的性子,怕是没人喜欢,没人敢娶。”
桃子:“……你想打架吗?”
“唔,难道不是吗?镜湖的强大,让近几年来提亲的世家不少,那些少主真看上你了?或者在他们眼里你不过是权势的象征。”
桃子很漂亮,比岑雁时还要艳丽几分,可身无所长的她,像美丽动人的鸟儿,将来要不飞出天地,要不关于笼内。
“桃子,你想要自由还是想要身份?”
桃子讶异的看着柳舒窈,“舒窈,我不能学余门主吗,我……”
不可能的,桃子学不了余云寄。
柳舒窈垂下眼帘,纤长的手指摩挲着文件,说着残忍的真相:“余门主过逝,有些门派蠢蠢欲动,他们什么心思你不是也很清楚吗。毕竟忌惮的人没有了,镜湖犹如任人宰割的羊羔。”
桃子翻了个白眼,事实虽如柳舒窈所说,这也是去岁的事了。原本少了一把刀,有的人以为镜湖好欺负了,却被闻黎祈和柳舒窈狠狠粉碎了心思。
这件事让世人明白了,走了一个余云寄,还会有下一个柳舒窈。
桃子:“我若如此,还不如嫁给周澜清呢!他长的不差,待人又温和,我也挺喜欢他的。”
柳舒窈愣了一下,道:“澜清?”
“是啊,澜清和我相处了四年,又得宋门主教养,抛却身份,可不是个十全十美的人吗?”桃子卷着自己的一小绺头发玩,“我这个人啊,没什么心愿,若能平平安安过一生,嫁个良人,也就是了。大不了一个人过一辈子,也不是不行。”
桃子玩了会儿,觉得没什么意思,跑去找缪氏兄妹玩了。
柳舒窈沉默了很久,眼里波浪翻涌,他拿起毛笔又烦躁的丢下,顾不上被墨水溅到的文书上,喃喃了句“澜清”。
七月初,姑苏乱了。
慕容氏次子慕容洋携妻子奋战,镜湖眼下只有闻黎祈一个长辈,他不得不离开有孕的妻子,保护姑苏城了。
有内鬼,柳舒窈想,若不然,姑苏内怎么会有大批的异族。
鬼也好,魔也好,想要彻底解决并不容易。
柳舒窈布下结界守护镜湖,让杨子规加强戒备,吩咐缪望风领着一半弟子跟随闻黎祈。
闻黎祈去了城东,柳舒窈带着几个人奔向城西。
姑苏大乱,处处是血腥,途中,路边,横尸遍野,失去家人的苦命妇人、老人、孩子在尸体旁瑟瑟发抖。
没有希望,是死的味道。
以前的柳舒窈讨厌血腥,讨厌死亡,他惧怕着,因为他失去过。
他不想再失去任何一个身边人,谁也好,他想护着这个城市,护着这个家。
异类杀疯了,柳舒窈也杀疯了,青海长云的剑柄处堆积的血块令他恶心。
余云寄的剑,现在是他的剑。
柳舒窈杀完最后一个异族,他的双眼蒙上了一层雾。
有那么一瞬,他感受到快感。
原来,杀戮使他愉快。
他开始喜欢杀戮,喜欢敌人的血花绽放在他的剑下。
我爱杀戮。
他这样想。
血铸成的花鲜红而美丽。
跟随柳舒窈的弟子有些惧怕这个代掌门,可看着他的疯样,几个人担心的询问他的状况。
柳舒窈缓缓歪过头,一本正经的说:“我感受到活着的意义了,死也好,活也罢,只有杀戮让我体验到不一样的感受。”
直到桃子跌撞而来,粉嫩的脸上挂着泪痕,她说闻黎祈受伤了,胸口中了一剑,是一个叫莫惊鸿的魔种下的手。
柳舒窈让她回去,这里不是她该来的地方。
他头一次冷淡的对桃子,他知道了,知道是这个叫莫惊鸿的造成了现在的结局。他们不该心软,非我族人,应该要斩尽杀绝才行。
柳舒窈赶到城东时,莫惊鸿站在那里,凉薄的眼神像是在看死物。
他说:“你就是柳舒窈?”
柳舒窈颔首:“是。”
莫惊鸿笑了笑,不说话,隐去了身形。
闻黎祈吐尽口中血沫,拉住他:“够了舒窈,别追——”
柳舒窈扶着他,叹气:“你都对付不了的人,我八成打不过他。闻叔,真狼狈啊。”
“是啊,丧家之犬一样,这样的耻辱,也不是第一次了。”胸口的血流了一地,闻黎祈觉得自己怕是要死。
幸运的是,闻黎祈活下来了,只是重伤昏迷,还没有脱离危险。
“宋门主和澜清被困在了梁溪。”缪望风打探消息回来了。
柳舒窈捏着信纸,道:“有备而来。”
缪望风:“舒窈,现在怎么办?”
“等着吧,有人会替我们杀了莫惊鸿的。”柳舒窈说。
“……是。”
柳舒窈将信纸扔入炉内,火焰舔舐着纸张,他淡淡一笑。
尽在掌握罢了,只要等待。
望红轩的老板娘夏栀死了,为了保护自己收养的几个孤儿。
叶清芷看完书信,有些愕然。
她可以吗?她能成功吗?
她不知道。
对方是魔族,却也是男人。
叶清芷一晚上没睡,一夜挣扎后,她妥协了。夏栀收养的孤儿不只她叶清芷一个,剩下的三个孩子太小,她该怎么保护他们。
第二天清晨,有人上门了,当着叶清芷的面杀死了夏栀收养的一个男孩。
叶清芷把剩下的一男一女两个孩子抱在怀里,泪眼朦胧:“告诉莫惊鸿,我同意了。”
镜湖自顾不暇,慕容洋身死,叶清芷能依靠谁?只能靠自己。
这天,叶清芷把两个孩子亲自护送到镜湖。
缪望风领着孩子们到了柳舒窈面前,柳舒窈问:“叫什么?”
男孩子先开口:“夏滞。”
女孩子冷冷的:“叶醉夏。”
一个跟夏老板姓,一个跟叶清芷姓,而那个死去的男孩子名夏鸣。
男孩九岁,女孩十一岁。
柳舒窈说:“从今日开始,跟着我。能让你们杀的了魔族。”
叶醉夏跪下道:“只要能让我变强,我愿意忠诚于您。”
夏滞也跪下:“我愿意归顺于您。”
“那倒不必,”柳舒窈让两人起来,“镜湖以忠义为信仰,入了门派大家便是一家人。你们先跟着望风,想学什么要看你们的意向。”
“当然,我这个人不如谢不能仁厚,也最讨厌背信弃义之人。我有一个宗旨,人若犯我斩草除根,那么,你们二人加入镜湖的第一个任务就是斩杀异族余孽,一个不留。”
“是——”
缪望风领着他们下去了,叶清芷既然同意了,他不介意养两个孤儿,镜湖不缺孤儿,缺的是优秀弟子。
没用的家伙,柳舒窈不需要。
望红轩灯火通明,一派热闹,叶清芷怀抱着白玉琵琶弹曲。
莫惊鸿喝着芙蕖饮,欣赏着台上美人弹曲。
一曲罢了,叶清芷下了台,为他斟酒,自己也饮了一杯。
“莫公子,这芙蕖饮如何?”
“好,甚好!酒美人也美。”
莫惊鸿摸着叶清芷雪一般的细腻双手,说:“你如今二十六岁了,又能在这地方风光几时?不如跟了我回去,你想要什么都给你。”
“呵呵。”叶清芷掩唇浅笑,“这可得让小人多考虑几日,小人再为公子弹一曲吧。”
叶清芷轻拨琴弦——
不知何人喊道:“走水了走水了——”
莫惊鸿一惊,刚想起身,谁料腹内剧痛,呕出血来。他这才意识到什么,双目如电,盯着台上的叶清芷。
叶清芷长发纷飞,嘴角溢血——她也一同饮下毒酒。
她说:“都道戏子无情——”
“莫惊鸿,你我血仇未报,我叶清芷纵使身份低贱,却也爱国为民,尔等异族今日便葬送于此!”
火光烛天,照亮半边黑天,望红轩已入火海。
“……都道戏子无情,可我亦有情,宋门主,小人为您再弹最后一曲——”
镜湖,杏林居内,柳舒窈轻拨古琴琴弘,喃喃道:“戏子也有情有义,为国为民,与身份从来都没有关系啊……”
一场大火,烧死了莫惊鸿身边得力的部下们。
“覆巢之下安有完卵,虽然莫惊鸿没死,可他现在也孤掌难鸣。”柳舒窈眼中泛着兴奋的光芒,“此人为色所迷,如此看来不足为惧。”
“望风,宋门主何时能回来?”
缪望风回道:“我让子规去打探过了,梁溪那边并无多少异族,宋门主过几日便可回来。”
柳舒窈:“望红轩夏娘子和叶姑娘的后事,你去办理,让她们好生长眠。”
“是。”缪望风犹豫一瞬,继续说:“舒窈,那两个孩子想见你一面。”
“……未时让他们过来一趟。”柳舒窈冷声道。
未时,叶醉夏和夏滞过来了,二者皆习剑。
叶醉夏脾性急,迫不及待道:“小公子,我何时才能去为栀娘与叶姊姊报仇雪恨?”
柳舒窈冷笑一声,道:“现在吧,限你们三日之内斩下莫惊鸿的头,拿着他的头来见我。”
三天,有些强人所难,对方是能重创闻黎祈的人,这两个小孩子能对付的了茣惊鸿?哪怕莫惊鸿身中剧毒,怕也是不好对付。
缪望风:“小公子,这会不会……”
“我没指望过他们能杀的了那个人,激将之法而已,算是考验实力。”柳舒窈拿过一边的文书,“你让希指去青莲殿保护闻叔他们。”
他也许会来找我。柳舒窈想。
不排除莫惊鸿要挑闻黎祈几人下手。
柳舒窈笑出声来,他等着莫惊鸿过来,谁生谁死,终有一日。
莫惊鸿潜入镜湖的那天,桃子跟随在柳舒窈身边。
“桃子,你是想在杏林居住下?”
“不可以吗?”桃子觑了他一眼,欢欢喜喜的跑过去拉他的手,“舒窈,还有几日你生辰,我给你买了十五盒梅花糕当礼物,你一定喜欢。”
十五盒……别太离谱!!!
柳舒窈当然不会这样说,他很诚心的笑了笑:“我当然喜欢。”你送我什么我都很喜欢啊,笨蛋三月。
可惜这一幕再无人知晓。
这一晚,柳舒窈失去了他的朋友。
桃子为他挡剑而死。
人的生命是脆弱的,轻轻柔柔,一把刀,一根绳,都能取走人的命。
柳舒窈从未有过今日这般失态过,妙龄的少女胸口破开一个大洞,血汩汩而流。
“舒窈……”她艰难的咽下血沫,说,“认识你真好……陪你长大真好——你真好……”
柳舒窈从不觉得自己是个好人,他失去的东西很多,可朋友却没有几个啊。
缪望风缪希指兄妹二人领着弟子前来救援时,看见柳舒窈浑身是血,用匕首一下一下捅着地上早就死去的莫惊鸿。
他的眼睛是红的,眼泪也是红的,一滴一滴混着莫惊鸿飞溅到他脸上的血液,滑落。
疯了,疯了……
柳舒窈疯了。
宋可缓在十一月回来的,噩耗一个一个传来,令他晕眩,好在身旁的周澜清扶着他。
启泰五十五年十二月二十四日,柳舒窈十五岁生辰这一天,岑雁时生下一个女孩子。只是孕中受惊,她虚弱不堪,连着刚出生的孩子也是病怏怏的。
除了守在蜀中的几人,大家都围在这个新生儿身旁,只有柳舒窈不在。
软绵绵的婴幼儿小小的,弱弱的,宋可缓如抱金玉般轻轻抱了她一下。
这小生命,太脆弱了。
孩子的名为弦歌。
闻弦歌而知雅意。
闻弦歌,闻弦歌,岑雁时喃喃着女儿的名字,忽而落下泪来。
宋可缓为着柳舒窈的事几月没休息好,对方的情绪比当年郭文佑去世那时还要阴晴不定。
柳舒窈处事的手段越来越血腥,甚至令人窒息。
完全不是正道弟子的行为。
说也说不通,静娘去开导也没用。
直到五十六年二月份,岑雁时让柳舒窈过来了。
柳舒窈瘦了,眼神空洞,阴暗的气息很是恐怖。
“舒窈,你还没见过弦歌呢。”岑雁时产后休养不错,只是郁结于心,后又病了一场,面色不怎么好看。
静娘娴熟的把小弦歌抱在怀里,她咿呀呀的乱动,很活泼。
“你抱抱她。”岑雁时说。
柳舒窈后退一步,他强忍住心思不愿去看那个粉嫩的婴儿,他想逃。
逃的远远的,看不到人的地方最好,这不是他能接触到的幸福。
这是虚假的,不存在于世的,他所不能接触到的东西,快逃——他的心在呐喊,在哭泣,在流血。
终有一天,你会失去所有。
柳舒窈面无表情,拒绝静娘和小弦歌的靠近。
岑雁时说:“你最近又发脾气啦?宋门主说你杀了不少叛徒和异族,你该明白的,有些人并不是真的想背叛我们。”
柳舒窈道:“我当然知道,他们或多或少被敌人用父母亲人威胁,可这和我又有什么关系呢?他们犯下的错,就该由他们来偿还。我不动他们的亲人家属已是最大的恩赐。我讨厌背叛。”
“舒窈,你很想死,对吗?”
柳舒窈的眼中闪过一丝挣扎,他有些动容,“我不知道活着有什么意义……文佑死了,云寄死了,现在连桃子也死了,我不知道我活着是为了什么,我在乎的,在乎我的,都离我而去。我想要的,终究会失去,岑姊姊,我不想活了!我不要活着,活着太痛苦了!”
他这样想着,把贴身用的匕首强塞给岑雁时,刀尖对着心口。
“岑姊姊,你杀了我吧,你杀了我吧,给我一个解脱……”
岑雁时握着匕首的手颤抖着,她简直难以相信这个少年竟会疯狂到这种地步。
“岑姊姊,桃子是我害死的,是我害死的。我知道莫惊鸿要攻打姑苏,我顺水推舟对他的暴行置之不理,我利用叶清芷清除余孽……我利用——岑姊姊,这都是我的计划,如果我不这样做的话,桃子也许不会死。”柳舒窈疯了,他握着岑雁时的手,匕首向着胸口捅去。
啪——
岑雁时狠狠给了他一个耳光。
柳舒窈怔住了,脸颊上泛红,很疼……却是他罪有应得,岑雁时打他一巴掌都算轻的了。
“舒窈——”
岑雁时缓缓道:“这不是你的错,没有谁能保证自己的计谋没有失误或疏漏,你也是。人从出生那一刻开始,本来就注定了这辈子要在得到和失去中度过,没有例外。”
她放下匕首,轻轻摸着眼前孩子的脸,“你才多大,为什么要把自己逼成这样?什么叫作不想活了?若当真只有得到没有失去,那这个人一生又有什么乐趣和意义?你根本不明白什么才是活着。舒窈,九州很大,人性这种东西没有谁真正通透,哪怕再聪慧的人也有感情。可你呢,你才十几岁,非要承受你这个年纪不该承受的东西!你胆小,你无措,你无奈,那是因为你不能接受你在乎的人离开。哪个人不会死?老死病死被杀,是人命终结的原因,我们怎么阻止?你又能做什么?”
“舒窈,你只是太累了而已。”
“你需要休息,然后再好好看看这世界,你会发现这世上有很珍贵的东西。”
“那……我该怎么办?我,我能发现什么珍贵的东西?”他像个孤助无援的孩子,迷失了方向,不知所措。
岑雁时将从静娘怀里抱过来的小弦歌塞到柳舒窈怀中,“舒窈,你抱抱她,抱抱弦歌,她是个女孩子,她这么小,这么软,你抱抱她。”
柳舒窈整个身子都僵住了,手里的那团温温软软,好小的生命。
好脆弱,脆弱到一捏就断。
他手忙脚乱的抱着孩子,直到弦歌抓住了他的食指。小小的婴儿一只手才能握住他的一根手指。
温热的,鲜活的,是生命的感觉。
他配吗?他……配吗?
“新生,是最珍贵的。”岑雁时说。
柳舒窈愣住了。
“无论是新生的孩子,还是新生几年的蓉城,新生带来的是生命啊,舒窈。它是珍贵的,需要人们拼上性命去挣来的。”
柳舒窈的眼中有了泪水,流下的那一刻,眼中似乎有了光。
静娘抱走了弦歌,柳舒窈再也忍不住了,他哭泣着,崩溃般的大哭,嘶吼着,想要呕出灵魂一般。
“哭吧,哭吧,哭过之后一切将重新开始,好好迎接你新生的生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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