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道祖师之何处陈情

　　“哇！蓝湛你看，眉山的水域比云梦还多！”魏无羡搭着蓝湛的肩，随他御剑而行，从高处往下看，只见河泽遍布，云雾氤氲，好一派人间仙境。
　　单看风景，眉山确实是一个好地方，论“仙”，恐怕不逊于姑苏蓝氏的云深不知处。不过眉山区域虽然山峦纵横，河网密集，四季分明，但气候过于温和且雨量丰沛——这种气候若常有艳阳高照那倒是人杰地灵之处了，可偏偏少有大晴天，冬无严寒夏无酷暑，夏季暴雨频发，春秋冬多绵雨，这也就导致这片区域多瘴气，从而滋生出多于别处好几倍的妖魔，却少鬼怪。
　　所以这片区域——蜀地的绝大多数的仙家，独有的灵器法宝基本不是剑类，多是怪模怪样的压制妖魔更为有效的武器，比如虞夫人留给江澄的“紫电”。而蜀地的仙家中，眉山虞氏纵横百年，论实力虽不能与现下的几大仙家并驾齐驱，但在之前几次动荡中均未有过多的卷入，保存了实力，因此在仙门百家也有一定的地位。
　　虽规定午时前到即可，但蓝忘机因为是仙督，要比众人早到才行——众人一般也是先待蓝忘机走了才陆陆续续出发——所以现在他们这一组四人是最先到达的。
　　“聂兄聂兄……”一落地，魏无羡立刻跳到聂怀桑旁边，“你看我这样的打扮可行？”
　　因为是代表云梦江氏，魏无羡的衣着是深紫色带黑莲纹，束发发冠是深紫九瓣莲，腰间佩着云梦清心铃——云梦江氏家徽九瓣莲，以紫色为贵，作为云梦大师兄，且又一贯视作家人，江澄还是特地给他备足了行头的。
　　“魏兄，你可是当年世家子弟排名第四，人称丰神俊朗、六艺俱全——你还不够自信吗？这身紫衣可衬得你更是一位贵公子了……”聂怀桑掸了掸衣袖，环顾四周，突然收起了扇子拍了他一下，“魏兄魏兄，你看、你快看！”
　　“什么什么？”顺着聂怀桑指的方向一看，魏无羡怔住了。
　　一名身着淡紫色纱衣的少女从两方水泽之间的绿荫从中款款走来，惊起三四白鹭，她驻足抬头看着那白鹭远去，眉眼温婉唇带笑。
　　待蓝忘机与聂怀桑看清少女面容的时候，便齐齐看向魏无羡——果不其然，他愣在那里了。
　　“魏兄、魏兄！”聂怀桑在他背后低声疾呼，“你你你看仔细啊，她不是江姑娘！”
　　“我知道。”魏无羡略略回神，“我知道她不是师姐……”他的声音轻飘飘的，脚下的步伐也略有不稳。
　　“在下云梦江氏魏无羡。”魏无羡径直走到紫衣少女面前，“不知姑娘……”
　　“羡羡？你就是羡羡吗？”
　　瞬间，魏无羡的眼圈红了。

　　“我叫虞紫莲，虞三娘是家姐。”少女温婉的眉眼荡漾出了浅浅的惊喜，“阿澄昨晚便传讯说你要代表云梦过来这里了。”
　　“啊！我知道了！难怪长得那么像！”聂怀桑猛地收回扇子一击手掌，“她就是眉山虞氏最小的幼妹！虽然是金宗主的小外婆，但才十八九岁——她出生那天便是温氏灭云梦的那天，据说前任虞氏家主把她当成是来接替虞三娘这个失去的女儿的，因此万分宠爱。”
　　当年温氏灭云梦的时候，江厌离之所以会在眉山外婆家，就是因为她代替虞三娘去看望这个刚出生的小姨。
　　江澄与江厌离都长得像虞三娘，而虞紫莲与虞三娘虞紫鸢是亲姐妹，自然也相像，加之虞紫莲天生体弱修为不高，虽受宠爱但个性温婉，粗粗一看，竟如江厌离重生一般。
　　蓝忘机垂下了眼眸。他不想看，也不敢看——魏无羡那样失神的模样、两人面对面如同一对紫衣佳人……魏无羡有多在乎江厌离，蓝忘机很清楚，他也很敬重这位江姑娘——是她一路护着魏婴成长。
　　但是他更清楚，可能他这个活着的人，永远比不过死去的江厌离。
　　而可怕的是，与江厌离九分相似的虞紫莲出现了，夺走了魏无羡所有的注意力。
　　宽袖下的手紧紧地捏成了拳头，指甲深深掐进了掌心。
　　“忘机，”蓝启仁不瞎，蓝忘机的脸异样的苍白，他明白他此刻的感受。“忘机，幸好还未公布。”
　　“先生、您、您不能这么就下定论了……”聂怀桑有点急，“魏兄以前虽说传闻什么流连花丛之类的，可他真的是清清白白的……忘机兄、忘机兄，你要相信魏兄的为人啊！”
　　“我信。”理智上，自然信任魏婴，但是感情上……蓝忘机此刻仿佛有一口淤血堵在胸口，怎么也咽不下去。
　　他抬起头，看了一眼前方相谈甚欢的两人，深深吸了一口气，转身往眉山虞氏大门走去。

　　“云梦江氏魏无羡，见过虞宗主。”
　　“你就是那个小阿羡？”“小阿羡”这个称呼从高大的虞宗主口中说出来，带着几分调侃。“还真挺难想象你还叫夷陵老祖。”
　　方才魏无羡一回头，发现余下三人都不在了，想必自己磨蹭太久了，便跟着小师娘晚蓝忘机一步见家主。这一路上魏无羡发现尽管虞三娘口不择言说了些什么有的没的，但总体虞氏族人对他还是很亲切的，一方面虞三娘虽然会“贬”他，但也实事求是地赞叹他天资聪颖，是个奇才；另一方面便是师姐江厌离“羡羡长阿羡短的”，从小就不遗余力地宣传他的好，连当时还是两三岁幼儿的虞紫莲都记住了“羡羡”这个称呼……加上夷陵老祖的光辉事迹昭雪天下——这一切综合起来，使得眉山虞氏族人对他颇有好感。
　　“呼——蓝湛啊——”问了虞宗主蓝湛休息处，魏无羡便冲了过来。“有惊无险。果然，我还是人见人爱的。”他径直走到蓝湛背后就地坐倒。
　　一时间，房里安静下来，两人背靠着背坐着，谁也没有说话。
　　“蓝湛，你哪里不舒服吗？”魏无羡觉得，他不管说什么做什么蓝湛理应会给点反应的，可是现下安静得吓人。
　　他翻身移到蓝湛边上，看到蓝湛脸色苍白，紧闭着双眼，罕见地微微皱着眉头，喉结一动一动，似乎在忍着什么。
　　“你怎么了？蓝湛你别吓我。”魏无羡一把抓过他的手，发现他双手冰凉，掌心一排深深的紫红色的指甲印，心疼地给他搓揉。“你胸口有淤血堵着？很难受吗？”
　　蓝湛睁开眼睛，看到魏无羡一脸焦急担忧之色，忽觉心头一轻，缓缓呼出一口气，胸口也没有那么闷了。
　　看他脸色舒缓不少，不似方才苍白，魏无羡又略略放心。
　　“蓝湛，刚刚那个小师娘，你看到了吗？”魏无羡一把把蓝忘机揉怀里，“她叫我羡羡的时候，真的和师姐一模一样。”
　　他松开蓝忘机，把他掰过来冲着自己，蓝忘机发现他的眼眶红了。
　　“你说，她会不会是师姐重生的？”魏无羡略略思索，马上否定了这个想法，“不，她出生的时候师姐还活着，都还没嫁给金子轩呢。”
　　他握着蓝湛的手，回忆着江厌离，淡淡地笑了。
　　“太像了……”他喃喃自语，“蓝湛，我没想到还能再听到有人喊我羡羡。”
　　“魏婴。”蓝湛看到他缅怀江厌离的神情就莫名揪心。
　　果真，我在他心里，永远比不过江姑娘。
　　“嘿，蓝湛，真的太像了，小师娘和师姐太像了。”魏无羡的眼泪终究还是落了下来。“嘿嘿……她喊我羡羡的时候，和师姐一模一样……哈哈哈……”他一边笑一边哭，用袖子胡乱地抹着眼泪。
　　蓝忘机直起身子，将他轻轻搂在怀里，任凭他靠着自己的肩，因另一个人而哭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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