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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二章
时隔一年,我再度看见了小黑。
阳光透过窗户落在屋内的木质方桌上,衬得桌面上的棕色年轮与花纹越发细腻古老。我凭着羽织的遮挡,胆大妄为地拄着下巴撑起脑袋看它立在窗台叽叽喳喳,不停地扑腾着翅膀。
它喳喳了半天翻来覆去也不过就那么几句话,总结下大意便是“快给我滚去风柱的府邸,有人要见你。”
至于是什么人,我想了半天也不知道到底谁会闲的没事来找我,然而听小黑这个凶狠的语气……难不成会是寻仇?
我开始努力思考最近有没有得罪过谁。
身旁香奈乎在小黑到来之时就微微睁大了双眼,我放弃了思考,又极为体贴地凑过去解释
“这只是风柱的乌鸦,叫小黑。”我伸手顺了顺因扑腾翅膀而变得杂乱的羽毛,又开始告别,“我可能也要离开一会儿。”
她点点头示意明白,斜马尾上的浅绿蝴蝶发卡随着动作颤动起翅膀。又在我打算转身之时投来目光。
我顿时一阵底气不足。
站身缩在阴影里,我开始装作无辜地回看,不停地眨着眼睛,但无奈眼前小姑娘的目光太认真,每一次都是我率先移开目光。
“到底什么时候你才能自己做决定啊……”
硬币硬币……我觉得香奈乎简直要跟硬币过一辈子了。
到底有什么好的嘛……
我长叹一口气,满怀老母亲的担忧,慢吞吞地在口袋中翻找,掏出我从第一次看到时就感觉不顺眼的硬币。
她伸手接住我递过去的古铜色硬币。
纯白色手套在阳光下映出浅浅的光晕与暖意,我尚没来得及收回手,就看着她抬手将硬币抛出,翻转之际又迅速盖住。
过程熟练流利,好似已经进行过千千万万遍。
我已经懒得思考香奈乎为什么会养成这个习惯,反正注定得不到答案,只是仔仔细细地盯着落下的硬币。
她轻轻抬起手,带些锈绿的硬币静静躺在手心,阳光落在上面,映得刺眼叫人看不清它是何模样。
但我看见香奈乎突然抬起头来,嘴角轻轻上扬,斜马尾安静垂在肩膀处。金色的光芒跳跃在弯起的瞳孔里,明媚又灿烂。
她浅浅开口。
“回见。”
—————————
关于自己和香奈乎成为朋友这件事,当真算得上离奇。
毕竟当时可是抱着“知己知彼,方能百战不殆。”的目的来接触她,可惨遭两次无视后,我就开始追着她到处跑。
训练时,吃饭时,休息时……
几乎每时每刻我都会出现在她的视野范围内。
直到……
那天我照旧跟着香奈乎身后,而她忽地停在路中央,回过头,静静地看着我。
尽管我的本意是想让她先开口说话,可是却等得太阳几乎落山,我放下了白伞,她也只是一言不发地盯着我。
沉默而倔强。
最后是我率先坚持不住,无非,只是那眼神太过清澈,以至于看不见一丝杂质,也看不清任何心情。
“你为什么不理我啊……”
我丧气地问,声音微弱又底气不足,总是感觉此时的自己是个纠缠他人又无理取闹的恶人……
虽然事实也如此。
香奈乎依旧呈着一贯的微笑,从队服中翻出一枚硬币,抛入空中。
我目不转睛地盯着她。
她准确的接住硬币,翻开手掌看了下,毫不留情地转身走开。
“???”
“等等!等等等等!为什么每次说话前都要翻硬币,是因为如果猜对了哪一面才会说话嘛?你不要走啊!再来一次不就好了,站了那么长时间,不理我的话我就继续跟下去了!!!”
此时的大脑飞速运转,时隔一星期后我终于明白了两者之间的连系,连忙飞速追上前去。
我伸手想要拽住她的衣角,但忘记了香奈乎的速度比我快了不止一点,在指尖触碰布料的那一刻,她飞速地闪开,又静静地在一旁看着我泪眼汪汪地双膝跪地。
地面尘土飞扬,香奈乎重新掏出硬币。
“等……等一下。”我喘着粗气打断她的东西,目光触及到她微微睁大的双眼,“我来扔可以么?”
她沉默片刻,然后轻轻点头。
依稀记得,在尚未人类之时,姐姐教过我不少玩转硬币的技巧。
“因为没法做决定,便用硬币来决定和不和你说话。”
月光辗转扫落在地面之上,林间传来的风吹乱了头发。
女孩的友谊来得总是突然又奇怪,比如我很快就对这个解释表示理解,比如我转转眼珠开始提议。
“如果每次见面都这样的话就好麻烦啊,不如现在再抛一次,如果是正面就一直跟我说话吧!正好一劳永逸。”
香奈乎沉默片刻,低头不语,就在我以为她不会回答时,她点了点头。
硬币在空中转动,翻腾着映出银白柔和的月光。
香奈乎伸手率先将它接住,停顿过后,她低垂着眼帘,摊开手掌。
是反面。
………
没关系没关系,都是小场面。
讲真的,区区硬币压根儿阻挡不了我的热情。
当天晚上,我就抱着被子以加强训练的借口来到了香奈乎的房间。
一直以来的高强度与新做成的羽织将我的作息给正式纠正回来,使得白天训练夜晚睡觉成为现实。
天知道我为此经历了什么……
在清晨归来的忍姐姐听着我的借口笑得特别温柔友善。
以及令人毛骨悚然……
“要好好和香奈乎相处哦”
“……是!”
是真的好好相处,清晨时我就盯着香奈乎扔硬币,傍晚时还是盯着香奈乎扔硬币。
几天下来,我已经锻炼出了强大的心理承受能力。
不是正面也没有关系嘛,读读表情就可以。
相比于蝴蝶忍摸不透的微笑,香奈乎的笑容简直纯粹到像是一张白纸,好懂得让人心疼。
经过我的观察与统计:
心情不错是弯弯眉眼的微笑
心情不好总是低着脑袋
思考时常常抿着嘴角,惊奇时睁大双眼……
就这样子相处了两个星期。然后莫名其妙的就成为了朋友。
──────
红日中天,午后的阳光火热地抵达地面,我撑着伞,将飘游的思绪拉回。
小黑在肩头不停地扑腾着翅膀,眼前的古木参天,青石板铺就的小路一直延伸到敞开的门内。
风柱的府邸到了。
院中是静悄悄的,听不见一点声音,我蹑手蹑脚地溜进屋檐下,扒拉着房门探头向里看去。
屋内不死川正靠坐在桌上和一个背影莫名熟悉的人谈话,出人意料的平静与正常,完全不像是我想象的凶残场面。
下意识地松了口气,我眨眨眼,再一次定睛看去,伸脚打算进屋。
等一下……
这……这这这这这个人不是……
不是锻刀师么?!!!!
心中的警报顿时拉响,锻刀师举着长刀来追杀我的画面开始在脑海里循环播放,我默默地将伸出的脚放回收好,松开房门,毫无留念地转身。
还愣着干嘛!快趁他们还没注意到我到来的时候赶紧跑啊!!!
万分感谢在蝶屋长达一个月的训练,万分感谢全集中呼吸法的开创者,让我在逃命之时可以不发出一点声音。
目标大门口,一路相安无事。
我站在棕色木质大门的一旁,平复了下砰砰乱跳的心脏,树影在地面随风颤动,我迈出院子的一只脚尚没有放下,就异变突起。
肩膀上的小黑骤然飞起,腾空拍打着翅膀,尖利的声音在整个府邸内响起。
“南晨已抵达府邸!南晨已抵达府邸……”
一连串的动作如同行云流水般地发生,我还没来得及回过神来,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它飞至空中。
“………”
“淦!”
我沉默坚强地回过头。正对上锻刀人抬起的丑八怪面具。
在那一刻。
我感到整个世界的气息都发生了改变。
!!危!!
是时候该直面风雨了……
“拔刀吧!恶鬼!”
“你不要过来啊!!!!”
空气沉重,地面上的尘土以铸刀师为重新呈辐射状向四周散开。
“你竟然,竟然把两把刀都给毁了!!!”
“有话好好说啊!不要动不动就拿刀的啊!!!!”
“给我去死!!!”
“风柱救我!!!”
我飞速地翻身踩上屋檐,逃避着来自锻刀人杀气腾腾地追杀,身后寒光四起,我几乎能感受到凶残的刀气之逼我的脖子。
呜呼,天要亡我也。
然而,就在我以为自己命不久矣之时,我突然感受到身后之人的动作停了下来。
是善心大发?还是跑不动了?
虽然我觉得两个可能都不大真实,但我还是好奇地扭头看去。
却见到小黑扑腾着翅膀落在锻刀人身前,成功阻止了他接下来的动作。
“快跑!快跑,笨蛋,笨蛋!”
我眼泪瞬间掉下来了。
没想到最后竟然是你救下了我,不枉我之前那么好地对待你。
千言万语聚在在嘴边,最后还是汇成了一句话。
“小黑……”
“小黑你胖了。”
小黑“???”
举着刀的锻刀人“???”
靠在一旁看好戏的不死川“???”
“给我打死她!!!”
“……”
“不是?等等!!!!我说顺嘴了啊……再给我个机会啊,不要啊。”
不要这么无情无义啊。
故事的最后,还是风柱出手阻止了这场追杀的继续发展。
他单手提着我的领子,无视我不满地挣扎,低头一脸嫌弃地看着自己被蹭上眼泪的队服,又抬头和锻刀人解释。
“太阳要落山了。”
太阳要落山,恶鬼要出没,属于鬼杀队绝对要保证隐秘的锻刀村就必须阻止任何人的进出,防止暴露位置。
锻刀人终于平静下来,抬头狠狠地瞪了我一眼,这才不情不愿地将一直背在身后的包裹取下,递过属于我的双刀。
银白的刀刃在握住的那一刻从底部蔓延上璀璨的金色,绚丽又夺目,如同染上阳光。
我爱不释手地摸着刀面,不死川拿起我另一把刀转动观察,又帮我重新插回刀鞘。
“这也太棒了!”
我欣喜地赞叹,待到抬头时才发现锻刀人已经重新背好物品,行在回程之路。
日暮西沉。
他的脚下拖出长长的阴影,亘古不变的晚霞在衣摆处染上金红的光辉。
风铃入耳,携来那悠久漫长的记忆。
最后我想了想,还是开口喊到。
“再见啊,锻刀人先生。谢谢你的刀,以及,愿一路平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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