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首

　　周一上午，云凡来到教室。
　　冯思琪正趴在桌子上休息。
　　“你来这么早就是来睡觉的呀”云凡手好了之后，自行车还是得骑的。因为之前习惯了没自行车的日子，早起五分钟。现在有了自行车，闹钟还没调过来。来到教室刚好七点。
　　座位上寥寥无几的几个人，冯思琪穿着校服外套，趴在桌上。
　　“嗯，让我睡会。昨天熬到凌晨两点。”冯思琪抬头，眼睑下的黑眼圈清晰可见。
　　“因为《尘·月》么”
　　“没，副本早打完了。”冯思琪立气身子摇摇头，“看小说呢，刚看完一本。”
　　对书也挺感兴趣的云凡，在好奇心的推动之下问了句：“啥小说”
　　冯思琪之前全无精神的面容被一脸阴笑取代：“真想知道”
　　云凡被女生突然的坏笑愣了一下，却还是点了点头：“嗯。”
　　冯思琪招招手，示意云凡靠近一点。
　　少年把头偏向女孩旁边，冯思琪把手放在嘴边，说悄悄话的姿势：“你听过‘审美’吗”
　　云凡听到这个奇怪的词语，脑海里思索着这个词的意思。
　　不明觉厉。
　　云凡摇摇头。
　　“没听过就算了，我就不拉你入坑了。”冯思琪阴沉着坏笑，然后埋下头，“不过你也不可能是。”
　　“是是什么”云凡打开英语书。
　　“以后再说吧，刚同桌还没几天就问这个不大礼貌。”女生还是只埋着头，另一只手朝着云凡摆摆手。
　　一连着几周过去，严冬的寒冷被慢慢消磨。春天偶尔出来几场暖阳。下午到教室的时候，左半边靠窗的一排完全在阳光下，肉眼可见的温暖。
　　经过这几周的时间，云凡觉得冯思琪这人，跟自己一样老网民了。
　　对梗全能答上，游戏攻略一样也懂。除了成绩差那么点，其他都好说。
　　就是……很多时候都能看见冯思琪抱着本书，嘴角快翘到天上。
　　不过云凡每次想要问是什么书的时候，都被冯思琪绕开话题。
　　下午，冯思琪来到座位上,“你还有个弟弟呀”
　　跟云凡关系好的基本上都知道，只是，好像都没告诉冯思琪。云凡点点头：“嗯。”
　　“亲的”
　　“不是。”
　　“表弟呀……”冯思琪声音低了下去。
　　“我…后妈儿子。”云凡咬咬牙，还是说出了他不怎么想说出的那两个字。
　　“哦，关系不好吧”冯思琪一只手撑着脑袋。
　　“呵，好得很。”云凡摸摸鼻子，有点不好意思，“我每天放学跑这么快就是回去找他的。”
　　“wow，可以可以。”冯思琪一脸震惊的样子，“很可爱吧”
　　“嗯，才一年级，特粘人。”云凡每次说起梓晨，脸上都会不自觉的带上笑容。
　　“嘿嘿。”冯思琪笑了两声，没说话了。
　　云凡也不是第一次看见冯思琪这样了，现在已经见怪不怪了。
　　上课打铃，班主任的气场压下了班里喧闹的氛围。
　　“先说一件事，下个月学校艺术节…………汇演，每个班一个节目。”刚说到艺术节三个字，班里的同学们已经大呼起来。
　　每次最激动人心的时候就是现在！
　　“平复一下你们激动的心情，把昨天的作业拿出来。”班主任也笑盈盈的看着班里活跃的气氛。激动的心，颤抖的手，这节课大家都很活跃。
　　晚自习上课前，班长梁艳找到云凡。
　　“副班长。”梁艳敲了敲云凡的桌角，“艺术节汇演需要你。”
　　“嗯”推演着数学题的云凡抬头，一脸疑惑。
　　“一个诗朗诵，班里男生就你比较正经了。”梁艳递给云凡一张纸，云凡看了看，应该是诗朗诵的诗。
　　也就五段，不长。
　　四个人，两个男生两个女生。最后一段一起来。
　　“行吧…”平常不参与班级活动的云凡此刻也只能汕汕答应。
　　晚自习下后，云凡被班长拉住。
　　“我们，先排练一遍吧。”梁艳指着留下来的四个人 ，“上台要脱稿的，回家记得背下来。”
　　“啊”另一个男生发出疑惑的吼声。
　　“一个月呢，够的你背的。”另一个女生说了句。
　　“来了啊，排练！”梁艳士气高昂。
　　“等等！”云凡伸手制止。
　　“干什么”梁艳转头看着云凡。
　　“有手机吗，我打个电话回去。”云凡看着众人。
　　“哦。”梁艳拿出一个诺基亚。
　　“云凡等会打完了给我，我也得给家里说一声。”另一个男生在云凡出教室打电话前朝着云凡喊了一句。
　　云凡拿着手机走到教室走廊外，拨通了自己的电话。
　　响了一分钟的样子，没人接。
　　云凡又打了座机的电话，响了一会到是有人接了。
　　一个小孩子的声音：谁呀
　　云凡很喜欢的声音，奶奶的很小声。
　　“宝贝。”
　　“哥哥！”梓晨在家里拿着座机，“你什么时候回来呀？爸爸妈妈今天都不回家。”
　　“刚才我打我手机你怎么不接”
　　“我以为是找你的，就没接。”梓晨有点委屈的音调。“哥你打电话干什么呀什么时候回来我好想你～”
　　“宝贝儿，今天我晚点回来。”云凡用着宠溺的声音。
　　“啊…”梓晨愣了一下，“可是，我好想你。”
　　“不会太晚的，就比平常晚二十分钟。”云凡安慰着。
　　“哦…”梓晨挂掉电话。
　　诺基亚里传出了嘟嘟嘟的声响。
　　十二楼的小房间里，小孩脱掉外套倒在床上。心里是满满的失落。
　　翻来覆去睡不着，小孩像是决定了什么，一下子坐起来，穿好外套。
　　啪嗒的开门声，哐当的关门声。
　　回荡在没有人的屋内。
　　“这一个心跳的日子终于来临，
　　你夜的叹息似的渐近的足音，”
　　四个人排好队形，梁艳开头，声音激昂热烈。
　　第二段是另外一个男生霍潘巡，第三段另一个女生白玲玲，第四段田云凡，第五段四个人一起。
　　拉练完一遍，梁艳低头思索怎样才能更好。
　　“要不要编一些动作”霍潘巡问。
　　“我觉得可以唉。”白玲玲在一旁读熟诗词。云凡心不在焉，满脑子都是梓晨最后一句“哦”。
　　“再练两遍吧，熟能生巧。”梁艳没想出什么好办法，为了不浪费时间只能这样了。
　　校门口，保安看着一边哆嗦一边朝着校门口跑来的小孩。
　　“小弟弟，现在不能进去。”小孩被保安拦下。
　　“叔叔，我来找我哥哥。”小孩一脸委屈看着保安。
　　“你哥哥是走读生吗”
　　梓晨虽然不明白走读生的意思，但由这个走字，梓晨还是点了点头。
　　“那在这等等吧，你哥哥可能被老师留下了，一会就出来了。”保安拉着梓晨的小手，把梓晨拉到了保安亭里。
　　小孩坐在椅子上，双腿摆动，眼神望着学校里的教学楼。
　　“呵，
　　你终于如预言所说的，
　　无语而来，
　　无语而去了吗，年轻的神？”
　　众人的声音渐渐落幕，梁艳从书包里拿出自己的保温杯喝了口水：“好了今天就到这吧。其他问题之后有时间再说。”班长摆着手，让大家快回去。
　　云凡早就收拾好了书包，在梁艳说出第一个词的时候就已经背上书包站在了教室门口，时刻准备冲出去。
　　空旷的走廊，书包里书本和文具盒碰撞的声音慢慢穿出。
　　已经冷幽的街道上，寥寥几个人影。
　　“哥！”小小的黑影从保安亭里面冲出来，一下子跳上云凡怀里。
　　云凡被吓了一跳，手里没怎么用力，小孩从少年怀里慢慢滑到腰间，小腹位置。一个关键的位置上。
　　“宝贝，怎么过来了”云凡理了理思路，把梓晨放下，顺便把外套脱下给梓晨穿上，“不冷吧”
　　穿好，又把小孩抱起来，两人在保安的注释下走出校门。
　　“哥哥。”小孩紧紧抱着云凡。
　　“饿不饿”
　　“嗯。”
　　“回家给你弄。”云凡抱着梓晨小跑到停自行车的位置。梓晨还是好瘦。虽然没有第一次见面时那样跟个骨架似的，但根根肋骨还是清晰可见。梓晨不怎么喜欢吃饭，周盈做菜每天基本上都不带重样的。可惜梓晨也都吃的很少，云凡做的宵夜量更少。
　　梓晨坐在后座环着云凡的腰。
　　回家，云凡揪着梓晨的手到了卧室。
　　“哥，你别生气…”梓晨看着云凡生气的样子，知道是自己跑出去的原因。
　　“要是咱妈今天回来的话你不又得被打。”云凡拍了拍梓晨的头。小孩的反应却是吐吐舌头。
　　“是不是觉得我不打你就可以随便来了”云凡捏着梓晨的嘴角。
　　小孩摇摇头，尽量憋住不笑出来。
　　少年的双手慢慢往下，移到胳肢窝。
　　小孩却立马跑掉，转身去到卫生间锁上门：“哥我上厕所。”
　　少年在卧室里无奈笑了笑：“记得刷牙！”
　　“宵夜呢”小孩的声音穿过卫生间的门。
　　“没了！上完赶紧睡觉。”云凡装作生气的语气。
　　“今天不看那个蓝色的小本本吗”云凡听到这句话都时候，是伴随着水柱打在水里的声音。
　　“不看！”云凡知道梓晨说的是那个英语单词册，又想到以后可能还会留下来练习，云凡敲了敲卫生间的么门：“以后可能还会晚点回来。”
　　“啊哥～不嘛～”小孩打开门，挂在少年脖子上。
　　“我们有演出，要练习的。”云凡抱着小孩回到卧室，又想了一下：“没刷牙吧”
　　小孩正准备钻进被窝，此刻顿了一下，又跑回卫生间。
　　刷完牙，两人钻进被窝。
　　“哥哥～”梓晨靠过来，一个翻身，整个身子都压在云凡身上。
　　“怎么了”云凡捏着梓晨的脸，手上沾上了点点湿润，“怎么哭了”云凡起床开灯，发现小孩脸上一片湿润。
　　“哥……你别不要我。”小孩拉着少年的衣袖，哭腔刺入少年的心胸。
　　小孩被少年一把拉过，抱在怀里，泪水沾湿少年的毛衣。
　　“对不起。”小孩在怀里轻柔的说着。
　　我没骂他吧？云凡此刻不知道该怎么办。拍打着小孩的后背尽量顺顺气，另一只手环抱着小孩。
　　“哥哥。”梓晨又叫了一声。
　　“嗯？”
　　“我会听话的。”小孩仰头看着少年的眼眸，暗黄的瞳孔交织。小孩的瞳孔被打湿的睫毛盖住，看不清神色。
　　“嗯，晨晨很听话。”云凡抚摸着小孩的脑瓜，小孩好像气顺不过来了，身体一抖一抖的。
　　“哥哥…”梓晨把头又扬了扬，嘴唇对着少年。
　　“要亲吗？”云凡用右手捏着梓晨的下巴，又向上抬了抬。小孩眼睛轻轻闭着，脸上的泪水四处横流。
　　梓晨没有反应，不过云凡这边反应热烈。身下慢慢感觉紧涨，换气也逐渐频繁。梓晨还是没有反应，任由云凡拿捏。
　　想了想，云凡还是俯下身，在小孩鼻梁上亲了一下。光滑无瑕，带着点泪水的咸湿。
　　小孩睁开双眼，有些失望的看着少年。
　　“不早了，睡觉吧。”云凡擦了擦小孩脸上的泪痕，把小孩按在怀里，轻轻拍打着背部。嘴里悄声哼吟着旋律。
　　“嗯。”梓晨整个人被云凡按在怀里，脚有点冷。梓晨双脚摸索着，卡在云凡大腿之间。
　　为了汇演，云凡他们四人每天都会留下来，练个一遍就回家，也用不了多少时间。
　　梓晨此后真的很听话。云凡说啥他做啥，不喜欢吃的蔬菜，云凡夹给他，也乖乖吃下。平常周末会粘着叫着出去玩滑板，此刻安安静静的坐在旁边看着云凡。
　　没有了往日吵吵闹闹的奶声，少年总觉得缺了点什么。
　　天气慢慢转暖，身上的衣服逐渐减少。
　　云凡回头看着坐在旁边的梓晨，头低低的。电话响了起来，梓晨坐在床头，伸手刚好够到，递给云凡。
　　“喂？”
　　“出来排练吧，下周一就是汇演了。”班长梁艳的声音传来。
　　“哦哦。”云凡换好衣服，揣好手机。期间梓晨没有说一句话，只是看着云凡。眼眸里是什么，云凡看不出来。
　　在玄关换好鞋，开门‘啪嗒’的声音已经传入云凡耳里。
　　梓晨站在客厅里，望着云凡挥挥手，嘴里小声说着拜拜。云凡想了一下，没有脱鞋，走进客厅把梓晨抱了起来。
　　“想去吗？”云凡看着面无表情的梓晨。
　　小孩没说话，摇摇头。
　　“去吧。”云凡用鼻头蹭了蹭小孩，“去吗？”
　　小孩没回答。
　　云凡一路抱着梓晨到学校，没骑自行车。
　　周末有些学生会来学校上自习，但也很少。比如云凡班里一个人都不会来。云凡穿着校服，抱着梓晨进校门的时候，保安也没栏人。
　　来到三楼的教室，另外三个人已经在练习自己的一段。此刻云凡抱着梓晨来到座位上。
　　“哇！”白玲玲看着云凡把梓晨放在座位上，少年扭扭腰，发出咔咔声。
　　“你一路抱过来的？”霍潘巡看着云凡。
　　“嗯。”云凡捶捶腰，梓晨懂事的起来把云凡按在凳子上。
　　“这么多空位，随便坐都行的。”云凡把正在自己身后给自己捶腰的梓晨拉到前面。
　　“嗯。”梓晨低着头。
　　小孩晃晃悠悠，看着云凡旁边的空位，也就是冯思琪的座位。准备坐上去，却被少年拉过来抱起来坐到了少年的大腿上。
　　教室里另外三人捂着嘴，白玲玲有点憋不住笑了笑，另外两人也笑了起来。
　　梓晨有点害羞，小嘴微微撅了起来，脸上也浮现出点点的红光。还是低着头。
　　“开练吧。”梁艳见大家笑完，拿着单子挥了挥。
　　没有要求排队型，大家都很散漫的。有坐着，也有站着的。
　　“这一个心跳的日子终于来临！
　　呵，你夜的叹息似的渐近的足音
　　我听得清本是林叶和夜风私语，
　　麋鹿驰过苔径的细碎的蹄声！
　　告诉我用你银铃的歌声告诉我，
　　你是不是预言中的年青的神？”
　　梁艳感情饱满，神采飞扬。
　　“你一定来自那温郁的南方！
　　告诉我那里的月色，那里的日光！
　　告诉我春风是怎样吹开百花，
　　燕子是怎样痴恋着绿杨！
　　我将合眼睡在你如梦的歌声里，
　　那温暖我似乎记得，又似乎遗忘。”
　　霍潘巡接上，声音低沉，带着成熟的味道。
　　“请停下你疲劳的奔波，
　　进来，这里有虎皮的褥你坐！
　　让我烧起每一个秋天拾来的落叶
　　听我低低地唱起我自己的歌！
　　那歌声将火光一样沉郁又高扬，
　　火光一样将我的一生诉说。”
　　白玲玲温柔细小的女生让人很舒服，也很好与云凡衔接。
　　“不要前行！前面是无边的森林：
　　古老的树现着野兽身上的斑纹，
　　半生半死的藤蟒一样交缠着，
　　密叶里漏不下一颗星星。。
　　你将怯怯地不敢放下第二步，
　　当你听见了第一步空寥的回声。”
　　云凡空灵的声音传出，梓晨坐在云凡大腿上，能感觉到云凡每次说话时候的股股热气。
　　“一定要走吗？请等我和你同行！
　　我的脚步知道每一条熟悉的路径，
　　我可以不停地唱着忘倦的歌，
　　再给你，再给你手的温存！
　　当夜的浓黑遮断了我们，
　　你可以不转眼地望着我的眼睛！
　　我激动的歌声你竟不听，
　　你的脚竟不为我的颤抖暂停！
　　像静穆的微风飘过这黄昏里，
　　消失了，消失了你骄傲的足音！
　　呵，你终于如预言中所说的无语而来，
　　无语而去了吗，年青的神？”
　　最后一段，其实是两段。不过没有找到合适的人选梁艳就把两段合成了一个大段。
　　四个人的声音各有千秋，现在汇聚在一起。
　　念完之后云凡拉着梓晨的小手拍在一起鼓掌，嘴里还发出“呼呼呼”的声音。
　　“哎。”云凡叹了口气。不知道为什么叹气。
　　“站队形来一遍吧，最后一遍，明天上台！”梁艳鼓舞着大家的兴致。
　　“嗯！”白玲玲也调节着气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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