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鬓边黑发微垂，葱白的手指绕着发尾转着圈，最开始馥郁的香气也变作暗香萦绕在周身。
她的皮肤如羊脂白玉般温润，似乎下一秒就能沁出水来，被雪纺纱衣包裹的腰身不盈一握，而胸口与臀部则是恰到好处的丰盈。
她的这副躯体不管放在什么时候来看，都能担得起“美丽”一词。
而这种“美丽”正被她□□地释放着。
这是一种白空现在还不能理解的魅力，也是一种李启明所完全不需要理解的魅力。
一如不在意之前美人变成怪物一样，他们同样不在意怪物变成美人。
可真是两个石头一样的人啊。
对等的“美丽”也能无动于衷。
但正如青原行所说：“老僧三十年前来参禅时，见山是山，见水是水；及至后来亲见知识，有个入处，见山不是山，见水不是水；而今得个体歇处，依然见山还是山，见水还是水。”
白空与李启明的状态相似，却完全不一样。
他在不久的将来会理解这种魅力，可能会为之着迷，也可能继续无动于衷，但在归于如现在这般的平静之前，他的心总有一刻会为此悸动。
不管愿不愿意，不管在不在意，这都是他所必须经历的。
但这都是后话了。
现在他只是充满好奇的，认真听起了古薇颖的故事来。
“你们听说过‘白娘子’的传说吗？如果我没有误会的话，我其实就是‘白素贞’的原型，但那名字是写书人随意杜撰的，我不叫那名字。”
在小老总身边实现了读书自由后，对于灵异神怪的书籍，白空自然也有许多涉猎。
法海禅师花式降服白蛇的故事，他可是看过不下四个版本，秉承着越古老的记载，真实性越高的原则，他很快联想到了所有故事中灵异色彩最浅薄的那个——
仅仅只是个居住在山中的高僧，劝走了一条差点吃了人的白蛇的故事。
没有被随意拆散的爱情，也没有哪里需要哪里搬的雷峰塔，和尚是那个代替皇子出家的宰相公子裴文德，白蛇是那个神志初开的骇人妖孽。
顺便他又联想到了有关蛇神袛的描述。
蛇的神袛是会不自觉贪婪酒肉的神袛，极少降下恩施，连带着其他的蛇精怪们也类似如此，固执而混沌，以腹行游走于人世之间。（注1）
所以法海禅师能够劝走一条灵智初开的蛇妖是一件非常了不起的事情，虽然没有记载，但必定是使出了什么手段的。
“可这和吴荣有什么关系呢？难道他是法海的转世？”白空猜。
“呵，怎么会，小兄弟可不要说笑。他这窝囊废和法海禅师能有什么关系呢？”
谈起法海，古薇颖表现出了她对李老师同等的敬重，而说起吴荣，她则十分嫌弃，“他只是个类似故事里许宣那样的人，得了便宜还卖乖，不知道‘报恩’这两字怎么写，反咬一口倒是比谁都快。是个脸都不要的家伙。”
尖尖的鞋跟一下踩到了吴荣的大腿上，吴荣依旧笑着，因为突如其来的疼痛而抬头看向古薇颖的目光里依旧有着深沉的迷恋。
他洁白的眼珠反射着液晶电视屏的光，显得更加迷茫而混沌……白空觉得那种状态让他感觉有些不舒服。
但还没来得及细想，他就听古薇颖继续说到：
“我的身体在百年前已炼成蛟龙，但因为心有牵挂，内心的修行时至今日难以突破，所以一直迟迟无法化龙成圣。而我的心魔就在他吴荣身上，如果我不和他把那些前程往事理清，我势必会殒命于化龙的雷劫下。”
她的高跟鞋依旧碾压着吴荣的大腿，她看起来……不需要看起来，她就是挺恶心吴荣的，如果这里不是还有两个人看着，她下一秒就可以把吴荣做掉，但吴荣似乎还挺享受，垂在身边的双手差一点就要抬起去抚摸古薇颖的长发了。
“啊，原来如此。你是千百年前被法海劝走的蛇。”
白空觉得自己明了了。
他确认了发生在古薇颖身上的故事是最开始的故事。
一个好心的和尚“拯救”固执的大蛇的故事。
不过既然法海是好人，那与之相反，“许宣”就是坏人了吧。
爱情故事里的坏角色，那种会对不起富家小姐穷酸秀才一类的。
“他上辈子欺骗了你的感情。”
“不，我怎么可能会喜欢上这种……但欺骗感情这种事也可以算是吧，不仅如此，他还差点杀死我们。”
“你们？”
古薇颖点点头。
“那个真正与他魂牵梦绕的，那个可怜的，被他欺骗了爱情和修为的，正是我最亲密的朋友。我当初跑到金山寺去，也是为了躲避他和那个道士的赶尽杀绝，是法海禅师救了我们。”
听到这里，一直默不作声的李老师补充了一句，“这可跟我听说的传说一点都不一样。”
“李老师您有所不知，那些情啊爱啊的，都是像他那般无聊书生的杜撰！真正像他这样的穷酸秀才，在得到公主的青睐后谁还管自己的结发妻子啊？下毒一次不要说，消化人的毒对我们来说不是什么大问题，只是一不小心被他把原型看了去……就想方设法想榨取我们身上最大的价值。”
古薇颖摊开了自己的双手，像话剧演出一样紧紧握紧拳头。
“他甚至在我的好友怀有身孕时找了一个游方术师道士来对付我们。”
她紧紧皱起眉头，千百年前的惨剧，时至今日依旧历历在目。
在她费劲千辛万苦找到他们藏匿她最亲密的朋友——自有灵智起就在一片道场修炼的小狐仙的地方时，她被自己朋友的样子吓得原型差点都现出来了。
她看见她的小狐仙孤单地躺在镶满钉子的铁床上，两根自屋顶吊下的铁锁链穿过她的琵琶骨与床头的柱子锁在了一起。
那双灵动可爱的，曾用水灵灵的目光祈求她“求姐姐饶命，这辈子鞍前马后伺候你”的双眼，此刻被有些发褐的铜汁封住了。
小巧的鼻孔与嘴巴里也被糊上了草木灰。
手足尽断，关节被扭曲成与完全相反的姿势，两只手的手腕处都被划了长长的口子放血，床下放着的小香炉已经被血染成了铁锈的黑色。
那一刻，古薇颖甚至想不出有什么除了直接杀死小狐仙以外的方法，来帮把她从无尽的折磨中拯救。
“那他可真不是东西，就算你们是妖怪，也没必要如此折磨啊。”李老师捏着自己的胡子，对小狐仙的故事表示同情。
接下来发生的事就很套路了，她费劲千辛万苦把自己的好友解救了出来，但还是不小心被那书生与道士发现，一翻缠斗之下，带着一个伤患的她敌不过阴险狡猾的道士，只得在慌乱之下躲到了沙门的道场中。
虽然沙门里也会出那么些个不学好的，但大部分，大部分还是靠自己而不是靠邪门歪道比较多吧？
就算不是，她也得强迫自己这么认为了。
至少相比之下，术士们就比较喜欢借住外力一些了。
什么东抓一个精灵妖怪炼成仙丹，西找一堆毒虫养个蛊之类，为了自己能够修炼成圣，没有什么是那些术士做不出来的。
当然，古薇颖躲到沙门道场还有一个重要的原因——沙门和术士一向不对付。
他们的不对付不是说一见面就会打起来什么的，毕竟都是修行的人，还做不出那么掉面子的事，他们的不对付更类似于“邻国相望，鸡犬之声相闻，民至老死不相往来”。
没出意外的情况下，沙门不会轻易进道观，道士也不会叩响寺庙的大门。
所以只要沙门们不来找她们麻烦，她带着小狐仙躲在金山寺里是十分安全的。
她和小狐仙都是正经修行的山中精怪，除了小狐仙因为情爱之事栽在了书生身上，身上还并未沾染什么因果孽障，因此除了自己的血腥，她们可以算得上十分“干净”，所以寺庙的结界理所当然为她们敞开。
如果可以，她其实不想大动干戈，但因为她的精力在与道士搏斗的过程中已经消耗得不剩多少，所以从菜园子偷偷进入寺庙时，她用的是自己比水桶还粗壮的原身，而她的好友也现了原形，被她小心翼翼地含在嘴巴里。
这座庙宇里似乎居住有什么有大功德的沙门，连菜园子里都能感觉到那种夜夜生辉的佛光。
沐浴在柔和的佛光中，似乎连身上的伤口都好了大半。
于是她就这么昏昏沉沉地睡去了，然后就被几个瞎走的香客发现了。
她被香客吓了一跳，香客也被她吓得四散而逃。
负责种地挑水的比丘不敢靠近，负责传道授业的和尚也没有动作。
她倒是乐得清闲，有什么人来哈个气就能吓走，如果实在饿了，还有田间的果蔬可以吃。
小狐仙的身体也在佛光的温养下慢慢恢复。
那道士虽然对她处以极刑，但并未取走她的妖丹，从现场摆放的阵法来看，那道士应该是想把她做成管狐。
不过清闲修养了不到三天，出门在外云游讲经的法海禅师就回来了。
说起这法海禅师可了不得。首先这“金山寺”原名“泽心寺”，是因法海禅师在返修寺庙时挖到了金子才被皇上赐名的“金山寺”，这寺能有现在这般香客繁多，他功不可没；其次他的父亲曾任平章事，他是替身染恶疾的皇子求佛出家的，所以他的身份本就不一般。
正因如此，在亲眼见到真人之前，古薇颖其实就已经听说过法海禅师的威名了。
不过与想象中那种窝囊阔少爷的模样不同，真正的法海禅师，看起来只是个普通平凡的僧人而已。
二三十岁的年纪，慈眉善目两袖清风，坐到她身边的时候，身上更是没穿什么华贵衣裳，只披了件常见的素色僧袍，连袈裟和毗卢帽都未有穿戴。
古薇颖很确定，法海禅师现在身上连一点护身的法宝都没有。
同时她也很好奇，究竟是什么样的人才能在看到她这样恐怖的怪物时无动于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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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