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综英美］曾是蝙蝠】

　　那个人一身得体的西装，眼睛却神经质的紧闭着，五官随着被绳索牢牢捆绑住的四肢一并痉挛，像是一只脱水了的活鱼。而越发低垂的夜幕里，他的脸有大半面都被阴影遮挡着，看不清具体的面容。

　　杰森不由得皱起了眉头。

　　他迈出一步，侧头看了姆帕利亚一眼，见法师没有阻拦他的意思，于是便快步走到了那个西装男的身前。曾经的罗宾稍微俯下了身，开始打量起那人的脸，打算将对方略有熟悉的五官与记忆里罪犯们对比一遍，看看究竟是什么样的凶恶之徒会被‘蝙蝠侠’如此对待。

　　他靠近了一点，又一点...最终从对方咬死的嘴唇里——听到了一阵难以再抑制的狂笑，与几近疯狂的喃语：

　　“小小鸟...我的小小鸟...我原本死掉，烂在地里的小小鸟...”

　　“这就是为什么我建议你不要跟来。”姆帕利亚的声音从杰森的身后响起，维山帝大法师踏着每一寸都被丈量好的步伐，大跨步走来。

　　行走间，他已然抽出了腕间的短刀，但这一次的刃尖却并非指向杰森。

　　“夜游人的降临需要媒介。”他略微推开一点杰森，简短的对着他的儿子，还有被像牺牲一样捆绑在仪器上的小丑解释道，“而我是个比较守旧的人。”

　　从古至今，针对于某物所举行的召唤仪式都是个繁琐而严谨的过程，但是由于夜游人与他相连的特性，姆帕利亚只为这项仪式准备了三项东西。

　　‘混乱的居所’——自从阿卡姆疯人院的创始人阿玛迪斯.阿卡姆老死于此后，这里的疯狂随着它收容的病患的增多而愈发满溢。而从神秘学的角度上来看，模糊而狂乱的精神居地，是离‘梦’最近的地方。

　　‘仇敌的鲜血’——小丑，这没什么好说的。虽然对他的抓捕有些困难，但是哪怕被赋予了死亡的绿马，在天启未到来之前，他也终究只是个拥有特殊能力的凡人。在灰色幽灵的帮助下，他们及时的将这匹即将跃出笼门的疯狗束缚在图书馆内，避免了他的出逃所带来的一系列麻烦。

　　虽然因此给了毒藤女和贝恩兴风作浪的时间，让哥谭短暂的陷落，进入孤立无援的处境。但是在战术上，姆帕利亚仍旧占有先机。在事态发展的赛道上，他可以晚起无数步，夜游人终会将一切劣势扭转。

　　而这就不得不提到第三项了，也是将维度云从长梦里唤醒的闹铃——‘生前的警钟’。

　　姆帕利亚将短刀威胁的抵在了小丑的脖子上，在他沙哑的‘哈哈哈’声中，打开了那神秘仪器的开关。

　　清脆的‘吧嗒’声回响在男孩的耳边，未等咀嚼下胸膛中炙热愤怒的杰森注意力瞬间就被吸引了过去。

　　只见随着开关打开，巨大的环形灯盏亮起，一束笔直的光柱顿时穿透了浅淡的夜幕，在哥谭上空累月不散的层叠乌云中，投下了一只展翼蝙蝠的影子。

　　...
　　未破云旓，直达高维。

　　——

　　——

　　...曾在此地流连了多少岁月...

　　英俊男巫飘过整个三楼的走廊。

　　无数扇门朝他竖起背脊，用自己的疏离感对这个陌生的世外之人作出一种无形的抗拒。

　　像是每一个恍如隔世的幽灵一样，他漫无目的的漂游了一圈，小超人就跟在他的身旁，在肩膀与脖颈的位置附近，不太靠近，也没走远，犹如一只紧随着自己同伴游动的蓝鲸。

　　他们穿过漫漫的长路，就在小超人以为这份茫然的徘徊毫无尽头的时候，英俊男巫忽然在一间房门前停住了脚步，他静立在原地，少见的肃穆神情浮现在他往日充满欢笑的脸上。

　　“我想...”但他还是有些踌躇，“如果的确会有一场磨砺的话。”

　　他不再说话了，只是伸手握住门把，推开了面前的这扇门。

　　室外暖黄的光线越过开启的门缝，将一缕狭长之光投射到围帱四柱床层累铺积的丝绸布上，厚厚的床铺有着一种视觉上便可感触到的绵软，看上去无比舒适——却已然尘封已久。

　　“这是我父母的卧室。”布鲁斯说。

　　他的面庞仿佛也滞留在那一片安静的昏暗里，看不出什么太过悲伤或太过怀念的表情，也许漫长岁月里推积的悲痛早已被平静取替，也许一场悲剧早已化作了午夜梦回时某场噩梦的片段。它与其他的‘它们’融合到一起，恍然惊醒的时候，梦境已无迹可寻。只有一种万象皆虚的冷意在深夜的寂静里缓慢升上...

　　小超人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只是又靠近了布鲁斯一点，伸出手拍了拍他半透明的肩头。

　　布鲁斯没有给出回应。

　　他微蹙了一下眉尖，神情在那一瞬间竟与姆帕利亚有几分相似，“来了。”

　　什么来了？

　　还未等小超人将问题问出口。一股突如其来的风旋刹那间扑上了他们的面庞，中间还夹杂着几星的沙砾，带着尘土与灰埃的气味。

　　这股无穴之风来得快，去得也快，在让人睁不开眼睛的几秒钟之内，它已经呼啸划过，将尾端拖拽着的黑色幕布、小巷与狭窄留在了原地。

　　天空骤暗。

　　街边锈迹斑斑的路灯闪烁着跳跃的微光。晚风挂过，将商店橱窗玻璃上粘贴的佐罗海报吹起一角。

　　这是十七年的公园街，《佐罗的标记》今晚将在皇家剧院上演，而在戏幕落下后，一家三口人将穿过狭窄灰暗的小巷，然后...

　　两声枪响，三个人的死亡。

　　“我表面上是迪亚哥，假装胆小害怕。但是在深夜里，我化妆出发，举起锋利的剑来主持正义。要问我是谁...”在小巷的开头传来男孩清亮的声音，伴随着啪嗒啪嗒的欢快脚步，“要问我是谁...”

　　“佐罗！”

　　“佐罗。”布鲁斯轻声附和。

　　他低头看着男孩的身影从他的中心穿过，明明对方才是记忆里虚无的倒影，可穿过自己的身体时，仍像是穿过一层空洞单薄的水雾。

　　英俊男巫抬起头，目光向上仰望，哥谭的夜晚没有明亮的星星，上方，狰狞的滴水兽收敛双翼，石质的双眼与他对视。身侧，富足的夫妇挽手，跟在男孩的身后。

　　“慢点，布鲁斯。”母亲笑着说。

　　...

　　——要问我是谁？

　　一家三口已经与幽灵擦过，走到了巷口...

　　第一声枪声响起的时候，布鲁斯脸上缄默的神情刚刚被某种梦游一般的空恍所取代。他有些失神的转过头，蓝色的瞳孔中倒映出父亲胸口迸溅出的血花，他高大的身躯向后倒去，重重的砸在夜雨的水泊中。

　　佐罗！

　　母亲将孩子推到身后，但劫匪已将黑洞洞的枪口对准了她纤细的脖颈，又一声枪响过后，珍珠项链的绳子断开，雪白的珍珠与血滴一并落下，在地下四溅乱蹦，直到滚入水井纵横的地栏之中。

　　佐罗！

　　——从悬崖上跳下骑马远去，穿过黑暗密道变为佐罗... ...

　　英俊男巫垂目看着伏在父母尸体上哭泣的男孩，重新静默下来的小巷里，黑暗像是一条巨大的披风，从头到脚将他包裹在这几分钟的寂静里，寂静，寂静，死就像悲哀一样，什么也没有，世界已在这短短的瞬间里被毁灭了。

　　“我...”

　　“我们走吧，布鲁斯。”小超人轻声说，“这里没有英雄。”

　　这里只有一个悲伤的孩子。

　　—

　　他们轻轻合上那扇门的时候，英俊男巫长长的呼出了胸腔中的那口气。

　　“除了悲伤之外，我什么也感觉不到。”他说，“没有愤怒，没有想复仇的心态，只是悲伤。”

　　他又喃喃地重复了一遍，“我感到很悲伤。”

　　“这场...悲剧也许只是个开端。”红蓝色的小超人安慰道，“它给了布鲁斯一个成为英雄的理由，但并不会将他完全改变成蝙蝠侠。”他重新将手搭在布鲁斯的肩膀上，较小的身材与可靠的态度比对悬殊，“转变不是出于某一瞬间的领悟，我们都需要一个过程。”

　　“你说的对。”布鲁斯说。

　　他低下头，悲伤如潮水退去后，一丝不安的礁石裸露了出来。

　　“但我觉得...”他小声的说。

　　“什么？”

　　“...没什么。”英俊男巫摇了摇头，压下了眼底深处的困惑，“时间太久了。”

　　久到他甚至会为自己的记忆感到陌生。

　　以至于在某个瞬间，那个永远年轻欢快的声音还在负隅顽抗，“这也许不是你的记忆，对不？”

　　“我们的回忆溢满幸福，我们生的圆满，并且总是快乐。永远快乐。”

　　——听从他人的怂恿，谋杀或误杀过自己的父亲或儿子？
　　古希腊英雄的遗物抛出这个问题时，他是怎么回答的？

　　那时，站在台面之上的幽灵自豪的挺起胸脯，“没有，从来没有，我的家人们都好好的呢，生活美满，阖家幸福。”

　　‘...我的家人们都好好的呢...’

　　小巷的枪声每经回忆，仍历久弥新，那份悲伤是真实无误的。

　　...‘很遗憾，布鲁斯少爷，如果你说的小甜饼是英格兰曲奇的话...但是实际上，我的拿手菜是黄瓜三明治...’

　　...‘当然，阿尔弗雷德。我可能太高兴了，把它们都弄混了。’

　　...我可能把它们都弄混了...

　　...我可能...

　　英俊男巫的周身突然颤抖了一瞬，轮廓焕出了珍珠白的闪屏。

　　他突然露出了一个甜蜜的微笑。

　　“你知道吗，克拉克，这就是三位一体的坏处了。”英俊男巫的脸上重新带上了快乐，轻浮，美梦一般的表情，他挑起眉毛，扬起嘴角，半真半假的骄矜抱怨道，“你总要受你那些同位体记忆的影响，忧愁，思绪杂乱——而忘却了自己的欢乐。”

　　—

　　第二扇门英俊男巫选择了三楼右侧的第一间卧室。

　　“这是阿尔弗雷德的房间。”英俊男巫说道，他在小超人的头顶上来回漂游，像是一朵快乐的乌云。出于不久之前他所表现出的静默与悲伤，这份骤然出现的欢乐就让人感到格外的突兀。

　　“你还好吗？”小超人担忧的问，“如果你，我是说...我是你可以选择去倾诉的朋友，对吧？”

　　“当——然。”英俊男巫兴致勃勃的说，“看看我们，英俊男巫和小超人，全新的最佳搭档，维山帝大法师都要羡慕死了，我知道他一直想有个伴儿，帮他打下手，听他那些‘周密严谨高效’的执行计划，我得带你去他面前转两圈，你觉得超人会认...唔唔唔。”

　　眼见男巫越说越离谱，小超人像个小炮弹一样俯冲了上去，用两只小手掌死死的捂住了他的嘴。

　　“拉奥啊。”他脸颊两侧塑料质感的小腮红红的快要溢出来，“别说了，布鲁斯。”

　　“好吧。”英俊男巫听话的闭上了嘴。他将手搭在门把上，顺势拉开了大门，“我对这事有点头绪了。”

　　风沙吹过，一座夜雨连绵的城市出现在了眼前。

　　丝丝点点的细雨落在码头的集装箱上，穿过中央潮湿的马路与上空飞艇投射下的探照光柱，一个硕大的工厂建筑出现在了两人的面前。

　　“那是法尔内科家族的仓库。”布鲁斯向小超人解说道，“卡麦恩.法尔内科，这是我曾经第一个案子。”

　　“哦哦。”氪星人看起来也有些期待，“我听说过他们，一个犯罪家族，涉及绑架、走私、诈骗等多个领域。”

　　“没错。”

　　一辆老爷车驶来，他们再次缩头躲回了集装箱后。

　　那辆车在建筑旁不远处的冷巷里停下，片刻之后，一个身影拉开了车门，从座位上翻身下来。透过黯淡的月光，他身上的灰色的紧身衣一如顺滑的瑜伽服，漆黑的披风边缘带着犬牙差互的锯齿，与这套初代服装一样，这只蝙蝠裸|露出来的下巴都带着一种年轻夹杂着信心不足的忧愁。

　　他弯腰探进车里，摸索了一秒后，像是拉着一条躲藏在洞口里的猫尾巴一样，拽出了带着长绳尾的蝙蝠钩索。这场转瞬即逝的拉锯战里，蝙蝠钩索末尾锋利的三抓钩也不甘示弱的带出了一堆外卖包装盒。

　　“我在车上监视法尔内科家族。”英俊男巫看着年轻的蝙蝠欲盖弥彰的将包装盒往车下踢了踢，为了避免让小超人误解他住在车上，他不得不在纸盒滚落的背景音中加以解释道，“全天候二十四小时，一周七天。”

　　小超人也回想起了在某些截稿日里与垃圾食品相伴的记忆，顿时感同身受，“辛苦你了。”

　　两人像担心错过影片情节的忠实观众，简短的交谈后，他们又看向了年轻时期的布鲁斯，这只蝙蝠正甩着蝙蝠钩索，试图让它的顶端钩住建筑外楼的墙壁...第一次显然是失败了，钩索一路拖拖拉拉的从墙面砸回了地上。

　　“...所以后来我将它改造成了发射枪。”

　　蝙蝠侠左右警觉的看了看，确认四下无人后，他收回索绳，重心下压，摆出了一个更好施力的姿势后，抓钩再次腾起，伴随着一声清脆的碰撞，末端的三爪钩勾上了建筑的挑檐。

　　“哇唔。”小超人发出了一声英俊男巫觉得属实有些多余的赞叹。

　　年轻的身体，灵活的身手，蝙蝠侠几下就攀跃到了墙上，他站在高台上，面对着云层起伏下灯火通明的不夜之城，犯罪在这里肆虐，无辜之人横死街头，这里是凶恶的沃土，是他父母为之付出并死去的地方，也是他的哥谭。

　　“I am vengeance. I am the knight.”

　　与此同时，一束转瞬雷霆照亮了英雄漆黑的剪影，他低沉的声音在夜色里回响，披风像一面战旗飘扬——

　　“I am Batman!”*

　　“你听到了吗，你听到了吗？”小超人目不转睛的摇晃着男巫的肩膀，“Pretty cool!”

　　“我已经同步上传到意识云了！”英俊男巫一手按着太阳穴，一手同样激动地回握住小超人的双手，“‘Batman的十个精彩历史瞬间’又添新章，一定要提醒我给大法师看看！”

　　在凡人们的仰慕的目光中，黑暗的骑士转过身，从墙上一跃而下。

　　“我得把这句话背下来。”英俊男巫看起来还有些意犹未尽，“时间过去太久了，我好像已经把它们忘得差不多了。”

　　“就算没有它们。”小超人的信任仍然坚定，“你也是个英雄。”

　　“...哈哈，也许吧。”

　　他们在夜幕下走过大半个城市，每一个街口与巷尾都留下过蝙蝠侠的踪迹，出没在黑夜里维持正义的英雄在跳台上打击本地犯罪团体，宁愿用自己的后背扛着混混的老拳，也仍是拉着另一个混混的脚踝将他拽上了平台，避免了对方被摔成肉泥的命运。他出手凌厉，却又无伤人性命，他在这所越发向泥潭堕落的蛾摩拉之城里施行自己的正义。

　　蝙蝠侠，他是一个令恶人恐惧的标志，是每个夜行之人的庇护者，他是...

　　“他是一个英雄。”英俊男巫说。

　　此刻，他们坐在马戏团的大帐篷，看着鸟儿一样飞跃来去的杂技演员从空中落下，穿着表演服的男孩伏在自己父母的尸体上哭泣。

　　一只骨节分明的大手伸到了男孩的面前。

　　‘你叫什么名字。’尚且年轻的布鲁斯.韦恩问。

　　‘...理查德.格雷森。’

　　‘理查德，你愿意和我一起生活吗？’

　　英俊男巫看着帷幕下一大一小的两个影子，他看着男孩同样蔚蓝色的眼睛，与他眼底燃烧着的火焰，恍然间，好像看到了又一只稚嫩的蝙蝠撞破书房的玻璃，破窗而出。

　　“这是条艰难的道路。”男巫说。

　　“但是他的精神会传递下去的，不是吗？”小超人说。

　　—

　　第三扇门的背后是布鲁斯.韦恩的卧室。

　　推门进去的刹那，滚滚的黑暗淹没了视野里的一切。没有灯光，没有街巷，什么也没有，只有一个虚弱的声音在黑暗里响起。

　　“不，不——”

　　而后，微弱的呻|吟化为了痛苦的喘息，随着漆黑的走道逐渐被拉长，一个蜷缩成一团的黑影出现在男巫前面的不远处，它的背脊不正常的扭曲着，伴随着剧烈的呼吸气，破碎的痛呼从他的喉间不自觉的溢出。

　　灯光亮起。

　　男巫骤然睁大了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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